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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轩昂壮丽的摘星台上,皇帝威严坐着。他的面前设有一张条案,条案上摆着珍馐和美酒,四周站满沉默的侍从和卫兵,盛夏的阳光倾斜下来,卫兵的盔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一个侍从走上来,手上拿着一个壶身画有鸳鸯的酒壶。他走到皇帝跟前,躬下身子,恭谨地道:“陛下,鸳鸯壶已经准备好了。”
“很好。”皇帝接过酒壶。
侍从道:“左边装的是普通的酒,右边装的是加了鹤顶红的酒。陛下,您只需按住这里,便能倒出美酒;如果什么都不按,倒出来的就是毒酒。”他指了指壶身的一个隐蔽按钮机关。
皇帝把鸳鸯壶放到面前,靠坐在椅背上,半阖着眼,“朕明白。小贵子,你退下吧。”
“是。”侍从小贵子弓着身子,毕恭毕敬地退着走出去。
江飞白很快就上了摘星台。他腰佩长剑,劲腰挺直,长腿不紧不慢地往前迈,带着陡峭山峦一般的气魄。
卫兵拦住他,示意他交出身上的兵器。
江飞白默不作声地将身上长剑解下来,扔到卫兵手上。
侍从这才引着江飞白入内。
皇帝正靠坐在椅背上,双目微阖,气势威严。他听见动静,抬起眼眸,和江飞白对视一眼,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江飞白跪下行礼,“微臣拜见陛下。”
皇帝道:“起来,爱卿快起来。哈哈,爱卿坐到朕这里来吧,这一桌的菜,有你爱吃的吗?”
江飞白走过去,坐在皇帝的对面。他扫视了一眼条案上的饭菜,淡然道:“陛下准备周到,这里的每一样菜,微臣都很喜欢。”
皇帝看起来心情很好,开怀笑道:“这就好。爱卿不必拘礼,吃吧。”他一边说,一边拾起案上的箸子,挟了一块肉。
江飞白这才动筷。
他们慢慢吃着,周围站立的侍从和卫兵,静悄悄的,一丝声息也无。摘星台上,只能听见两人细碎的咀嚼声。
小贵子在一旁沉默地布菜,他很机灵,每当江飞白的眼睛看向哪里,他就能飞快地把菜盘移过来。
两人吃了一会儿,皇帝拿起放在面前的酒壶,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杯酒,随后托着酒壶,对江飞白道:“爱卿,朕给你也倒一杯。你把杯子拿过来。”
江飞白连声道:“微臣不敢!”
皇帝哈哈大笑,“你是朝廷的大功臣,不过是朕给你倒杯酒而已,你有什么不敢的?莫非,爱卿便是用这般胆量上战场的?”
江飞白只好把自己的酒杯递过去。当他的目光掠过盯着皇帝手中的酒壶时,他整个人愣了一下。
这个酒壶……不就是许清菡说的鸳鸯壶吗?
“爱卿在看什么?”皇帝注意到江飞白的眼神。
江飞白收回目光,“陛下这酒壶真好看,上面的鸳鸯栩栩如生,微臣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技艺。”
皇帝目露精光,仔细打量着江飞白的神色,“一个酒壶而已,有什么精妙的?你若喜欢,待会走的时候,朕送给你。”
江飞白笑道:“多谢陛下。”
皇帝垂眸倒酒,随后将装满酒的酒杯递过来,“爱卿,喝吧。”
江飞白接过酒杯,见杯中盛着清酒,酒波荡漾,泛着粼粼的危险光芒。
他沉默地把酒杯放到一旁。
“爱卿怎么不喝?”
“回禀陛下,桌上的食物美味,微臣饱腹,暂时喝不下陛下的美酒。”
“无妨,哈哈,爱卿,你慢慢吃,慢慢喝。”
江飞白点头,拿起箸子,却不知如何下筷。
过了一会儿,皇帝见江飞白仍未动酒壶,不满道:“爱卿还是太拘谨了些,到底是年轻人!朕告诉你,在酒席之上,该喝酒就得喝!如此,别人才会把你当作自己人!”
江飞白喉头艰涩,“陛下,微臣是陛下的人,微臣愿永生永世,为陛下效力,为朝廷效忠。”
皇帝摇头,“爱卿的话,朕自然是明白的。”他亲自走到江飞白身边,拿起江飞白面前的酒杯,递到江飞白面前,“朕有爱才之心,这才肯教你。”
“谢陛下,可惜微臣确实是喝不下。”江飞白骑虎难下,目光投向一直在旁边布菜的侍人,“你过来,帮我喝了这杯酒吧。”
小贵子呆立当场,目光看向皇帝,见他眸色沉沉,没有说话,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陛下饶命!”
江飞白的手,微不可见地搭在了箸子上。
皇帝:“小贵子,你在说什么胡话?爱卿,你也是,你是臣子,怎么能命令朕的宫人?”
“微臣知错。”
“好了,既然知错,就快点饮了这杯酒吧。”他捏着酒杯,强硬地把酒杯按到他的唇边,“喝吧。”
江飞白眸色一沉,修长手指如鹰隼一般,迅速地抓起箸子,一把戳到皇帝的喉咙上。
皇帝惊慌失措,感觉那根箸子顶到了他自己的喉管上,他喊道:“爱卿!你这是在做什么!”
周围密密麻麻的侍人和卫兵,被这个变故惊呆。卫兵们反应过来,抓着兵器,围住了江飞白。
皇帝额头见汗,一个劲儿往后退,但无论他怎么退,箸子都紧紧贴着他,直到他退到了墙上,终于发现避无可避。
江飞白道:“陛下,微臣心中不安。还请陛下叫您的宫人,牵两只狗过来。”
他的声音很冷静,但在皇帝听来,却如催命的阎罗王。
江飞白见皇帝不应,箸子又往里压了一寸。
皇帝感觉自己被那根箸子顶着,似乎快断气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江飞白,这个人,就算失去了武器,也可以单凭一根小小的箸子,戳穿他的喉管!
皇帝觉得浑身寒入骨髓。他哆哆嗦嗦地说:“牵,马上去牵!小贵子,你听见没有,还不快去?”
小贵子擦了擦额角细汗,忙道:“是,是。”
他很快牵了两条狗进来,一只白的,一只黑的。
江飞白对小贵子道:“你把陛下赏给我的酒倒在地上。”
小贵子明白了江飞白的意思,他恐惧地看了一眼皇帝,走到条案前,拿起酒杯,倒在地上。
江飞白扬了扬脸,“让狗喝。”
小贵子只好牵住白狗,把它拽到毒药前,逼迫它喝。白狗喝了酒,不一会儿,呜咽到底,没了生机。
江飞白眸色冷冽,“去把陛下的酒,倒给另一只狗。”
小贵子诚惶诚恐地照做。
江飞白等了片刻,见另一只狗,仍然活蹦乱跳。
皇帝汗出如浆,“爱……爱卿,这中间肯定有误会!朕也不知道,怎么会如此……是不是你?是你这奴才,想要挑拨朕和爱卿吗!”他瞪着小贵子。
小贵子扑通跪地,把头埋在地上:“奴才不敢!”
他语无伦次地求饶几句,却没有听到回应,他怔怔抬头,见江飞白一个用力,箸子戳穿了皇帝的喉管。
皇帝发出“嗬嗬”的声音,瞪大眼睛,右手指着江飞白,缓缓倒在地上。
死不瞑目。
江飞白把带血的箸子丢到地板上,对围住他的卫兵们道:“你们谁要杀我?上吧。”
卫兵们有些骇然失色,拿兵器的手都在剧烈颤抖;有些抓着自己的兵器,转身就跑;那个负责看押江飞白的长剑的卫兵,突然跪在地上,大喊道:“恭迎新皇!”
如同触碰到了某个开关,一时间,越来越多的士兵跪下来,排山倒海的恭迎声,如同潮水一般涌现江飞白,荡涤着他。
他立在原地,身形颀长,高贵华然,深沉眼眸中,翻滚着不知名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