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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菡的心情很乱。
江飞白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这次出征,本想打赢胜仗,便去求陛下饶过许家,给你我赐婚,现在看来,怕是等不到了。”
夏蝉不知疲倦地鸣叫,灿烂的阳光从山洞外垂挂着的藤曼的间隙中穿过来,照在他的脸上,在鼻侧投下浅浅一片阴影。他的鼻子挺拔,就如他这个人一般骄傲。
江飞白艰难地喘了口气,“许姑娘,我是将死之人,不想耽误你了。你……快离开吧。只要想到你能活着,我在这里,就不难过。”
他的声线温和而低沉,永远不急不缓,有着自己的韵律,就如同一条河流,隔着千山万水,无论它遇上什么阻挠,都将奔流不息地涌向海洋,涌向它既定的命运。
许清菡的眼眶中,猝不及防地涌出热泪。
她感觉自己的心中有一处堤坝,突然被奔涌的河流冲破。巨大的悲伤让她哽咽了一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江飞白微不可闻地叹气,他的右手试探地伸出来,轻轻抚摸着许清菡的后背,给予她安慰。
待到许清菡的哭声渐渐止住,江飞白张了张嘴,正欲旧事重提,催她离开,她的唇就压了下来。
唇瓣柔软,温润,带有迷人芬芳。许清菡本是带着怒气去吻他,不知不觉间,两人却唇齿交缠起来。
山洞外的鸟儿扑棱而起,落花满径,微风轻拂,情人在鬓边叹息。
许清菡坐了起来。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江飞白看了一会儿,把地上的幕篱捡起来,抖一抖灰尘,戴在了头上。
她的整张脸,彻底被隔绝在幕篱之外。
“我不走。”幕篱之后,许清菡的声音传出来,听起来十分冷艳。
她头上的幕篱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江飞白盯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昨夜他发高烧,许清菡特地将幕篱上的黑纱撤下来,蘸水给他降温。那些被扯下来的黑纱,方才还搭在他的额头上,现在,不知道在两人纠缠间,掉到哪里去了。
江飞白舔了舔嘴唇,“你不走,那便不走吧。”
被佳人一亲芳泽,他突然感觉自己还能再活一会儿。
他伸出手,把许清菡的手拉过来。他生了病,没什么力气,本来只是想安抚许清菡的,没想到她的身子竟如此轻盈柔软,没骨头似的,就这样一扯,她就靠在了他的身侧。
她真是又香又软,江飞白感觉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突然剧烈地跳了两下,随即应是中了箭的缘故,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心跳一下子便放缓下来。
江飞白:……彻底没脾气了。
他认命般地握着许清菡的手,轻声道:“你不要我死,那我就好好地活。”
——好好地活着,陪着你。不愿再看见你哭,只愿看见你笑。
江飞白的求生欲望空前强烈,他躺在原地,寻思了一会儿,让许清菡把篝火点上,又说道:“我的剑落在之前假死的地方了。你帮我把剑拿回来,我先把胸口上这支箭□□。”
许清菡吓了一跳,“你要自己拔剑?这样会死吗?”
江飞白拨了一下她幕篱上的黑纱,含笑道:“不会死。”
就是会很痛,让人生不如死。
许清菡点点头,依言去找到了长剑。她拿着长剑走回去,发现巡山的人真的都走光了。
应该是去别的地方寻找了吧。
她舒了一口气,赶紧抱着剑跑回去,沿途顺手采摘了一点草药。
回到山洞,她发现江飞白仍是躺在地上,睁眼等着她,眼神湿漉漉的,像她小时候在家中养的京巴狗。
她笑了一下,把剑擦拭干净,又放在篝火上烤过,才递过去。
江飞白接过长剑,看了她一眼,“你转过去。”
太血腥了,他担心她被吓到,晚上要做噩梦。
许清菡摇头,幕篱上的黑纱随之翻浪。
江飞白无可奈何,只好先掏出怀中的一瓶伤药,又把衣裳解开,露出精壮胸膛,上面插着一把断箭,凝结着干涸血迹。
许清菡看了看自己手中新采摘的草药,喃喃道:“原来你有伤药啊……”
想想也是,习武之人,怎么会不随身携带伤药。想她刚被流放那会儿,她的父亲被刺伤,江飞白不就拿出了一瓶伤药吗,和他现在拿着的这瓶很像。
她不好意思翻他的衣服,所以才没注意到。
江飞白见她沮丧,连忙安慰道:“这瓶伤药可不够用,多亏你采的药,不然,我待会就要失血过多了。”
许清菡听着,连连点头,看起来极为乖巧,哪里还有方才的冷艳模样。
江飞白深吸口气,撑着地面坐起来,靠坐到山洞的一处岩石上。他拿着长剑,小心翼翼地把胸口上的箭头剜出来。
长剑割过胸口的肉,江飞白疼得额角上全是冷汗,持剑的手却半点也不抖。
许清菡看着,渐渐拧紧了眉。
江飞白闷哼一声,终于将整个箭头剜了出来。他把带血的箭头扔到地上,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哐当”一声,长剑随之落地。
许清菡心中一跳,连忙扑过去,扶着他躺好,又给他的胸口撒上伤药。
暮色渐渐笼罩大地,许清菡悉心照料了他几日,江飞白终于慢慢醒转过来,身上的烧也退了。
许清菡眼看着江飞白的病情反复几日,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她知道,江飞白这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她又照料了江飞白一段时间,等他身上大好,才对他道:“我们回去看看吧,我感觉,城中出事了。”
江飞白点了点头,持剑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