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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斐虞月——
第十一章
“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件事,你赢了我应承你一件事。”
林斐赌的是那位富家公子,虞锦赌的是那位老实的百姓,虞锦认为林斐看人不准,指着那公子说道,“看见没,他眼珠子在瞟那姑娘身后的丫鬟。”林斐“哦?”了一声,挨她近了些,微微歪着头顺着她的手指头看去,说道,“这么说我输了?”
虞锦便问他,“什么事都可以应承吗?”
林斐却又直起身来说道,“阿月,输赢还未定呢。”两日后,林斐拉着虞锦去了一家百姓的住户前,那门前围了一堆的人,虞锦认出了那坐在地上哭的小娘子,“那杀千刀的,竟然把娃给卖了啊.......”
虞锦同林斐回去的时候,就没什么精神,林斐却是拉着她又去看了那位公子,那公子身旁的姑娘又与那日两人见到的不同,林斐便说,“阿月,咱这算是都输了,再重新选两对来赌罢。”那一个月里,林斐几乎都是带着虞锦去街头上,看着人生百态,为的就是让她如何识人,原本小小的院落,过了春季之后,陆续地来了客人,每回林斐都是带上虞锦,事后都会问她,“记住了几个?”虞锦说,“我常年呆在后院,记这些人作甚。”林斐说,“阿安长大了越来越粘人,我要是忙着的时候,你得替我应付一二。”
虞锦立在那没动。
林斐回头,“怎么了?”虞锦再一次同他提了将来,“林斐,你是林家世子,不能一直跟我漂泊在外,总有一日你要回江陵娶妻生子,你会有自己的孩子。”以往林斐会同虞锦说,“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咱们就回去成亲。”然那一回,林斐却是看了她一阵,说道,“好,不过你得让我放心离开才行。”
林斐离开江南的那一晚,是深秋。
虞锦终于将那件象牙白的大氅缝好了,准备拿给林斐时,却突地才想起来,他已经好久没穿这颜色,其实她觉得林斐穿象牙白也很好看,她还记得那日他在雪地里练刀的身影,甚是风流潇洒。
虞锦进去时,林斐坐在榻上抬头看着她,脸色有点苍白,“今日怎么过来了?”
虞锦将手里的大氅递给了他,“缝好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林斐没伸手去接,但脸上的笑容很深,“阿月给的,我怎会不喜欢,明儿我就穿上。”虞锦见他坐在那里不动,这才发现他胸口处的那藏青色缎子有一块深色的污渍,林斐见她盯在那,便也垂目看了一眼,笑了笑轻松地说道,“不小心染了茶渍,还没来得及换,阿月便进来了。”
两日后,林斐终是对虞锦说,“阿月,我回一趟江陵。”
虞锦说了声,“好。”
林斐逗着阿安,“好好跟着你娘,爹很快就回来。”林斐抬头看虞锦,虞锦却是将脸转向了一边,没看他。
林斐是清晨走的,走之前林斐去了虞锦屋前说了一声,“阿月,我走了。”虞锦没开门,林斐也未再说话,在那门前停了一阵,便转过了脚步,林斐走的时候没带宁海,林斐对虞锦说,“不能都走,屋里总得留个阿安熟悉的人。”
林斐出了院子便上了马车,坐上马车的那一刻,林斐才轻轻地说道,“阿月,对不起,本打算好了护你一辈子,如今却还是丢下了你一人,你是个苦命之人,又叫我如何不心痛。”
若是元夕的那一剑,只是单纯的剑伤,林斐定能挺过来,可里头参了毒,当夜林斐就听他身边的药师说了,“剑上有毒。”林斐问,“严重吗?”医师说,“不严重,但只有施毒者能解。”林斐又问,“还有多久。”医师说,“公子最多能坚持一年。”
林斐过了好一阵才说,“别让她知道。”
之后的日子,林斐便开始教虞锦如何识人,如何生存,将他毕生的人脉都交到了她的手上,临走的时候,林斐对宁海说,“若是将来她遇到了良人,你就跟着她嫁过去,若是遇不上,你要护她一生平安,记住,谁都可以娶她,唯独江言恒不行。”
林斐计划好了一切,就算没有他在,虞锦定也再平安地活个几十年,直到白头终老,待日子一久,定也会忘了他,然马车出了城,刚走向了辽国的那条路,却是突地停了下来,林斐拂开帘子正欲询问,却看到了一身象牙白的虞锦,肩上斜背着包袱,秋风将她的衣袍吹起,虞锦纹丝不动地立在了那。
身后跟着宁海,宁海抱着阿安。
虞锦之前不穿象牙白,后来林斐拿来裁了几身交给她,“我缎子买的太多,你就同我一起穿。”那恐怕也是林斐唯一的私心,说那样才有夫妻相。
虞锦手握住弯刀盯着他问,“不是回江陵吗?”
林斐大抵没料到虞锦会来,那样一个万事冷静,百变不惊的人,当时的神色也是愣了愣,唤了声,“阿月......”
虞锦走上前,掀开了马车帘子,一头钻了进去,挨着林斐坐了下来,林斐看着她,无奈地说道,“我去大辽办些事,很快就回来,听话......”虞锦却没听他往下说,转过身,突地捏住了他的衣襟,手往他胸口处捂住,林斐一声闷哼,虞锦的眸子便是一红,说道,“你还想诓我。”
那是林斐头一回见虞锦担心他,林斐却高兴不起来。
虞锦坐在他身旁,侧着身子看着他,神色坚决地说道,“林斐,你不该丢下我,当初是你把我从深渊里拉了起来,我好不容易找了个根子活了下来,你总不能又再弃了我,我如今的安稳都是你给的,你要是走了,我又岂能过得好,说不定哪天练刀就刮了脖子,留下阿安一人在这世人,没爹没娘......”虞锦学着林斐平时说话的口吻,眼睛泛着红,“林斐,无论生死,我只想陪着你,让我陪你走完这一程,带上我和阿安一起,我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以后也会听你的话,好好练刀......”
“阿月。”林斐紧紧地将她拥入了怀里,苍白的脸色因心口的悸动泛了些红潮。
虞锦陪着林斐寻了两年的医,那两年里,虞锦同林斐对外皆是以夫妻相称,许是林斐身上的伤,两人分外地珍惜着每一日,前后三年的时间,虞锦已经彻底地爱上了身边的这个男人,能带给她新生的男人。
进药谷是在一月前,宁海突然收到消息说,这里住着的一位女医,或许能解林斐身上的毒。
虞锦陪着林斐过来时,也就是江言恒看到的景象,虞锦背着那扇门,听到了里头的女医提出的条件,脸色苍白地靠在木墙上,仰头望着天,艰难地吞咽着喉咙,许是不明白,她都已经死过一回了,为何上天就是不肯放过她。
随后虞锦便清楚地听到了林斐的声音,“抱歉,我已经有了所爱之人。”
虞锦的鼻头一酸,大抵也是因为想到了江言恒和罗素,眼眶里憋住的眼泪流出来,又被她倒了回去,转过头坚决地推开了那道门。
江言恒因为罗素的救命之恩,抛弃了她,而林斐没有,虞锦却主动地放弃了。
只要林斐能活着,她和阿安离开就是,这三年里,林斐早就教会了她如何一个人在这世上活下来,即便是没有他在身旁,她也能平安地渡过下半辈子。
是以,她才去求了那女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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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锦见完江言恒后,进来时,林斐就坐在那里安静地等着她。
“走吧。”林斐起身笑了笑,对她伸出了手。
当夜林斐和虞锦成了亲。
“阿月,嫁给我吧,我怕我等不了多久了,死后我总得有个人替我扫墓。”林斐见她流着泪,便说道,“对于我来说,这辈子就算没有同你白头,能同你走过这几年的岁月,最后能娶了你,也算是圆满地结束了一生,我没有了任何遗憾,我死了,我的妻儿还替我活在了这世上,阿月也不用伤心,我不过是在那里头先躺几十年,待阿月过来,我早就替你熟悉了地形环境,岂不是更好?”
虞锦哭着说道,“可我不想你死。”
“阿月,我没死,我一直在你的心头活着不是吗。”林斐将她脸上的眼泪擦干,将宁海买来的嫁衣递到了她手上,“本来想回江陵,给你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但事违人愿,只好委屈了阿月。”
红色的嫁衣,红色的盖头,红色的蜡,并不如江府的那场婚礼隆重,虞锦却头一回对嫁人有了期待。
当林斐掀开虞锦的盖头时,虞锦的眼睛盯在他的脸上,眸子里含着泪却又带着雀跃,林斐凑上前,轻轻地唤了她一声,“夫人”,虞锦的眼泪落了下来,悲凉中带着几丝娇羞。
红蜡烧了一半,两人褪了嫁衣终是躺在了一张床上,却是都躺得直挺挺的,久久都未动。
“我会,我来吧。”虞锦摸到了林斐的腰带,却是被林斐一把抓住了手腕,将她拉进了怀里,低声在她耳边说道,“阿月,有些事,是天生的......”
良久,林斐搂着虞锦,看着她紧闭的眼睛,轻声地说道,“阿月,我不想让你看到我闭眼的样子,待我死了,你替我安葬就好。”
林斐抱了她一阵,起身替她掖好了被角,才走了出去。
林斐去见了江言恒。
却不知道虞锦早就偷换了那杯合卺酒,林斐找到江言恒说的那些话,虞锦都听到了,“若非我中了毒,时日无多,我也不会来见你,为了阿月也好,阿安也好,我想你有权知道真相,两年前,阿安遇袭,刺客并非是针对我,我查了两年才查到,你的那位救命恩人罗素,她的身份并非是卖艺的姑娘,至于为何那杀手非要取阿安的命,你自己好生想,今日我同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别再将阿月和阿安牵扯进去,如今他们已是我的妻儿,昨夜我同阿月已经成了亲,阿安唤我一声爹爹,我死后,他这辈子必定也会入我林家的家谱,至于将来阿月如何,就看她自己喜欢,若真寻不到良人,就这样也挺好,我的人也会保护她一辈子,但唯独就是不能跟你江言恒走,你该明白,阿月这辈子的命很苦,你不能再去逼她,若你觉得对她有亏欠,就管好你自己的事,别再让她和阿安受到伤害。”
门外的虞锦,缓缓地蹲下身子,将脸埋进了胳膊弯里,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无声地落了下来,紧紧地抱住了身子肩膀不停地耸动。
林斐是这世上唯一了解她的人,从见到她的第一面,就知道她想要什么,能看清她眼里的苦楚,他用自己的命去拯救了她和阿安,却还能用谎言让她轻松地活了这三年。
这样的人,虞锦又怎会不动心。
江言恒推开门,见到门前跪坐在地上的那个身影时,目光颤了颤,脸上的神色如同一片死灰,江言恒想唤她一声,才发现嘴张开,却说不出话来。
那一声,“锦儿。”他再次没有了资格唤,想唤她一声虞锦,可她的虞锦也早已不在,被他亲手害死了,他不知道他该唤她为什么,喉头艰难地一声滚动后,说道,“进去看看吧。”
虞锦从未想过若是林斐死了,她一人还能独活。
虞锦看着林斐安静地躺在床上,苍白的脸色没有半点血色,竟也突地觉得解脱了,虞锦摸了他的脸说道,“林斐,不用再等几十年,我和你一起去吧,一起去熟悉那边的地形。”
虞锦手里的弯刀在抵上喉咙的那一瞬,被江言恒死死地握住。
虞锦抬头看着江言恒血溢出了他的指缝,沿着弯刀滴在了地上,突地问他,“你知道林斐是谁吗?”
江言恒的眸子染了血一般地看着她。
虞锦的唇角弯起,笑着说道,“他是我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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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
江陵所有人都知道长公主之子林斐娶了一位夫人,生了一个儿子,却没有人见过那位夫人长什么样。
林斐一生喜欢闲云野鹤,最终却是在以烟雨著称的江南安了家,任职江南太守。
腊月寒冬,皑皑白雪覆盖了院落,院落里的一片竹丛,突地被一把飞刀插中,林夫人站在林小公子的身后,眼睛一亮,便用手捏了一把阿安的肉脸,“你真棒。”
“阿月。”
虞月回头,林斐一脸正色地看着她,“说了不许再捏他的脸。”
虞月挠了挠额头,扭过头继续教林小公子练刀,那架势刚摆好,身后又是一声,“阿月,刀子不许碰到脸......”
虞月站直了身子,背着手回头看着他。
林斐脸上的神色立马崩塌,裂开了唇角,“阿月喜欢就好......”
——林虞CP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