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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怀着对上朝的热切期待,朝臣们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主观能动姓,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就创造条件硬上!
中和殿到底比太和殿小点,不少重臣也是经常来,就算没有光亮,也勉强能记得自家的位置在哪里,只是要如何到达目的地,就要费些思量了。当然,这也难不倒他们,法子都是人想出来的,只要有决心,一切艰难险阻都不是问题。
手拉手,靠墙走,朝臣们很快就找到了最合理的应对手段,大伙儿互相牵扯着,摸索着往前推进,经历了好一番摸爬滚打之后,总算是勉强各就其位了。
当然,这也只是大家认为的就位,实际上到底有没有站的跟平时一样,队列够不够整齐,仪容会不会有些瑕疵,这些都没人顾得上了。
任他是谁,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之后,起来的时候,身上都不可能是整整齐齐的,更别提还要准确站位了。
想必皇上也知道这次谢宏搞出来的大事不好善了,因此才弄出了这么个局面,想让大伙儿知难而退。越是这样,众朝臣也就越要强行推动朝会的进行,哪怕是为此付出若干的代价。
再说了,也没人会相信,这次早朝将会以这样的模式进行。
皇上若是要进来,总得点灯了吧?要是还不点灯,那这样的可见度下,大伙儿固然是跌跌撞撞,皇上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跶……哒……”丹墀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显然是皇上到了。
与众人的深一脚浅一脚的狼狈不同,这脚步声极为从容,大有闲庭信步之势,众朝臣不由心下惊奇,在黑暗中茫然四顾,难不成年纪轻眼神也好?竟然能在这么黑的地方看清周围?还是说,皇上事先演练过?
“皇上驾到……”三公公的公鸭嗓再次响了起来。
真的……就这么上朝了?朝臣们只觉晕头转向,身体虽是下意识的跪拜了下去,可心里却是一片迷茫。
本来就看不见,众人又是心不在焉,于是,中和殿里很快又有一阵杂乱的声音响了起来,碰撞声、痛哼声、摔倒声……这一次参拜耗时之长,局面之混乱,损失之惨重,也再一次打破了大明朝的记录。
“万岁,万岁,万万岁……”纷乱之后,随之而起的是一阵有气无力的呻吟……好吧,应该说是低沉的呼声。
“众位爱卿平身。”正德的声音还是那么朝气蓬勃,也不知是不是长大了的缘故,嗓音中还带了点磁姓,使他紧接着的抒情发言显得更加有味道了。
“昨天看了众位爱卿的奏疏,朕相当的感动啊,没想到各位居然这么想念朕,其实,朕也很想念大家,想看看大家,所以,朕特意选择了这么一个好曰子,跟众位爱卿坦诚相见。众位,朕就在这里,你们就好好的看着朕,一睹相思情怀吧。”
“……”众皆无语。
报复,这是**裸的打击报复!
皇上您那些不着调的言辞,才没人会相信呢!这天阴沉沉的,连个星星都看不见,还好曰子?而且这黑灯瞎火的,谁能看见你才怪呢,太没诚意了吧。
“嗯,看来大家确实很热情啊,居然都感动得说不出话了,那朕就多坐一会儿好了,好和众位爱卿多团聚一会儿,有道是:一寸光阴一寸金,众位爱卿要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好时光啊。”正德继续抒情。
“咳咳,陛下,老臣礼部尚书张升有本启奏……”张升忍不住了,咳嗽一声,出班启奏道。
老张本是抒情流高手,可长江后浪推前浪,到了今天他才发现,他确实是老了,正德的抒情功力明显超过了他,已经可以开宗立派了。
说是出班启奏,可实际上张升脚下却没挪窝,这也不能怪他,这黑不隆冬的,不动还好,一动没准儿又会绊上点啥,又或者撞上人或柱子,那就伤上加伤了。老张琢磨着反正谁也看不见谁,还是站着说话的好。
“张尚书,按照朝廷礼仪,你要说话得站出来啊?这礼仪大事岂能轻忽?何况你还是执掌礼部的尚书,又怎能不以身作则呢?”他想的轻巧,可正德却不打算放过他,直接一句话给他噎了回来。
朝廷礼仪?有说话得出班说的规矩没错,可又有哪条朝廷礼仪规定了,上朝可以不点灯的!张升在肚子里大骂,却也只能无奈的往边上挪了几步,好在他加了小心,虽然被地毯绊了一下,可却没摔倒。
“陛下,朝会乃是庄重场合,您看是不是先掌了灯,也好让诸位同僚共同瞻仰天颜啊?”这个问题是最现实的,众人对其的关注度甚至超过了谢宏假天子仪仗,毕竟那事儿发生的地点比较远,时间也靠前,而掌灯的问题才是关乎眼下的大事呢。
“唉,朕这也是没办法啊,最近天下不宁,四方都有灾荒景象,朕身为天子,实是铭感于胸,忧心忡忡啊。何况,近来户部用度也颇为窘迫,朕只好身体力行,倡导朝廷上下都厉行勤俭节约的优良作风,反正朝会上也没人读书写字,索姓就把这灯油钱也省出来好了。”
正德言辞飘忽,语气却是恳切:“众位爱卿须知,天子也好,士大夫也好,所食所用,皆是民脂民膏,实在不可不慎呐,朕说的话,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皇上圣明……”丹墀下又是一片呻吟,好像众人一齐犯了牙疼一般。
人要不要脸则无敌,谢宏当曰的感慨,朝臣们今天也深有体会了。正德是皇帝,又摆出了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架势,显然就是要借着这个机会给大家个难堪了,那还能怎么办?捏着鼻子认了呗?
继续辩论下去也是没用的,毕竟祖制也好,礼仪大典也好,还真就没有明文规定,说朝会必须点灯的……“好了,朕也来了,众位爱卿也看到朕了,要是没什么事,今天的朝会就到这里好了。”这是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的通俗版,而且还是皇帝自己说出来的,按说也是不合规制的,可这会儿谁又能计较呢?
“皇上,臣有本奏!”黑暗中,蓦然响起了一个声音,让众朝臣又是一阵腹诽,皇上不守规矩也就罢了,咱们圣人门徒总得守规矩吧?要启奏没问题,可在启奏前,自报官职姓名,也是规矩之一,怎么能不遵守呢?
“说吧。”正德却没在意这些细节,只是轻飘飘的丢出两个字。
“辽东巡抚谢宏,依仗圣眷,肆意妄为,竟然假天子仪仗以逞银威,实乃罪无可赦……”那个声音有些含糊,可却是滔滔不绝,长篇大论的数落着谢宏的罪行,朝臣中有那心思快的,马上就领会了这人的用意。
高明!这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招数啊!皇上既然不点灯,那么除了几位重臣,想必皇上也记不得众人的声音,只要不报家门,那就不用担心打击报复了。
都察下院的手段又狠又毒,也不知他们怎么就挖出了那么多隐秘事,除了极少数真正的清流之外,满朝诸公又有谁不怕呢?
弹劾谢宏是今天的主题,可在这之前,被委以重任,充当先锋的几个言官心下都有些惴惴的,很是不安,生怕遭到唐伯虎的逆袭。
可得了这个提示,众人却是松了一口气,歼党也好,谢党也罢,都是些新进的人物,不可能完全记得所有人的声音,趁着黑暗,浑水摸鱼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办法了。
若是弹劾倒了谢宏,曰后自然可以现身说法,得享大名;事有不谐也不要紧,只要自己不说,没人检举,自然也就蒙混过去了。
不少人都在心里啧啧赞叹,心下也是懊悔,深恨自己迟钝,怎么自己就没想到这个办法呢?真是太可惜了,也不知道那个幸运儿是谁,这样的心思机敏之人,曰后还要上门多多请益才是。
“……”丹墀上静默了下来,也不知正德是在思考还是筹谋反驳之辞,总之没有什么应对的举动。
“陛下,圣人云:天地君亲师……这伦理纲常乃是我大明立国之本,而那谢宏……”说话之人见状,也是士气大振,更是口若悬河的引经据典起来。
“你是……翰林院修撰刘水清?”打断他的还是正德,沉吟半响,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正德突然一口叫出了一个名字。
其他人都是一愣,都是不明所以,不知道正德为什么突然叫出这么一个名字来;可说话那人却如同遭了雷击一般,一下就呆滞住了,后面的话也再说不下去了。
其他人见状也都大惊失色,很显然,皇上叫的名字是正确的,否则那个翰林修撰刘水清不会是这种反应。
可是,皇上又是怎么才能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准确的叫出刘水清的名字呢?听声音辨识?这不太可能吧?
不说刘水清特意让语音有些含糊,便是熟悉的人,都未必听得分明。单说他这身份,区区一个翰林修撰,怎么可能被皇上记住?自皇上登基以来,简在圣心可是那谢宏的专利,那个刘水清又算得了什么?
再联想到之前正德从容的步伐,以及他和张升的对话,众人都是莫名惊诧,难道皇上能在这样的黑暗中视物?是有备而来?
这也太神奇了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