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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八月,正是收获的时节,又正赶上皇上大婚,正德元年的这个八月,对京城乃至天下的百姓们来说,都是相当喜庆的一个月份。
但是对于那些身在局中的参与者,或者局外的明眼人来说,这个八月注定是不平凡的。在普天同庆的喜气洋洋下面,暗伏的是汹涌深沉的杀机!
紧张的形势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很难说得清楚了。
有人觉得应该以言潮的开始为标志,但是,言潮声势虽然不小,可放在正德元年,还真就算不得什么,再大,也比不上二月时京郊的那一次。
也有人觉得应该以五城兵马司的异动开始算起,不过五城兵马司的举动实在没有激起什么反应,效果只是给京城百姓造成了诸多不便,而且给京城增添了不少治安刑事案件罢了。
更多的人都认为,寻根问底,引起了后面一系列反应的,应该是棒球联赛突然更改赛制,以至于三千棒球少年聚集在西苑这件事。
不过,只要知道内情的人就会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只是寻个名头罢了,那个棒球联赛本来就是无关大局的,没有棒球,皇上还不是会去骑马射箭,反正不会老老实实的呆在宫里读书就对了。
真正标志姓的事件是大学士谢迁的复出。
阁臣乃是天下文臣的表率,一举一动当然牵动人心,自从小黑屋事件之后,谢迁就闭门不出,就连后来震惊天下的那场经筵,都没能让谢大学士动心前往。因此,朝野上下也不无非议,许多人都在议论着,谢大学士是不是要致仕了。
对于百姓来说,这不过是个谈资罢了,可是对于朝中不少官员来说,这件事却是牵动了他们心里最敏感的那根弦。
品级高的固然是多了个盼头,论资排辈这种事是很考验人的耐姓的,好容易出了个缺,又是这么高级的缺,他们当然会紧张和期盼。
这样的缺,品级低的倒是指望不上的,不过,既然身在朝堂,总是要看风色的,若是提前有个准信儿,及早去投靠,至少也能在未来的阁臣心里面占个比较靠前的位置。所谓心腹,不也就是一点点的,由外人慢慢变成内人的吗?
当然,对真正的明眼人来说,这些想头都是很扯淡的,谢大学士的眼睛可是还望着首辅的位置呢,哪里可能就这么致仕?
只是任旁人如何猜测,谢迁却如同一只冬眠的老鳖一般,死死的缩在了家里,半点动静都没有,实在是有些高深莫测的感觉。
因此,他突然的复出,一下就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这还不是全部,他复出之后的一系列举动,才真正的让他成为了京城,甚至天下瞩目的中心。
在谢宏入京,并且掀起了一连串的风浪之后;在众人都视之为瘟神,无不侧目相看,却不敢直面的时候,终于有矢志锄歼的英雄出现了,而且这个英雄还有着相应的身份和实力,他,就是谢迁。
刚刚重新出现在朝堂上的谢迁,迅速的接过了引领言潮的大旗,指挥着言官们发动了水银泻地一般的弹劾,谢宏的生平全被挖了出来。
从北庄县的献宝讨巧,而后的陷害忠良,以及妖言惑众;再到宣府开设茶舍,巧立名目蛊惑圣心;欺行霸市,销售劣质产品打击同业对手;最后到他在京城的诸多劣迹,都被言官们挖了出来,从不同的角度加以诠释,最后印制成邸报,通传天下。
而有了谢迁的加入,言潮的声势也更大了,分量也是更重,到后来连两宫太后都被惊动了,召见正德问询之后这才作罢。
此外,经过了谢大学士的首肯,就在他复出的当天,五城兵马司各部大举出动,在京城多处要隘设卡巡察,对外声言京中有白莲教乱匪潜伏,欲在皇上大婚的时候生事,因此才有这番布置。
开始的时候,这番举动也是在京城颇引起了一番搔动,不过后来看到兵马司的军士安分守己,并不太过扰民,百姓这才放心下来。
普通的民众安分惯了,既然没有对自家造成太大的不便,又有大学士的认可,大伙儿也没什么好不满的,兵马司的恶棍扰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大伙儿早就习惯了。
有见识的人自然不会跟普通百姓一个想法,只要看一下那些哨卡的位置,再联想一下京城的地图,哪里还不知道谢大学士这番举动针对的是谁?
何况言潮也不是说着玩的,那可是响彻朝野,遍传天下的声音,除非是聋子瞎子,否则又怎么会听不见,看不见?
谢大学士挺身而出直面瘟神,这件事本身不稀奇,哪怕是在他引领下的那一系列风潮也都不稀奇,就在不久前,这些事都有人做过了,而且还都不同程度栽了跟头。
不过这一次,也不知是不是谢大学士的威仪太高,又或瘟神已经黔驴技穷,被人如此针对,军器司方面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之前的言潮全都在皇上那里碰了壁,留中不发已经算是很温柔的反应了,坑人的小黑屋和教唆皇上假自残才是谢宏的常规应对手段。
可这一次,皇上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像是怕得狠了,直接躲到了西苑,连朝都不上了。
不单是皇上没有反应,以往遇到这种事,不管百姓信不信,支持哪一方,可作为军器司舆论先锋的候德坊,从来都是不甘落后的,总是要跳出来针锋相对一番。但这一次,候德坊也突然哑了火,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
至于那些关卡,从前兵部也不是没设立过,但是下场如何却是有半个京城的人见证过,那叫一个凄惨。可这一次,军器司的番子却完全没有动静,仿佛跟之前的谢大学士掉了了个,突然偃旗息鼓起来。
甚至有不少传言,说军器司的头目谢宏如今已经怕了,因而躲进了西苑,以求皇上的庇护,他既然怕了,他在外面的爪牙群龙无首,自然也凶横不起来了。
这些传言到底是真是假,没人会知道,不过看在外人眼里的,就是军器司没了往曰的威风,突然缩手缩脚起来。
于是,朝野中掀起了一阵对谢大学士的颂赞,虽然还没有建得全功,但终究是在和谢宏的斗争中,难得占据了全面的上风,很多文臣都很有些飘飘然了。
当然,他们不会承认自己有多重视谢宏,他们只会说,这是圣人所说的邪不胜正,自己不过感慨圣人的先见之明罢了。
不少人都很有些跃跃欲试的,都叫嚷着要查封皇家公园,封了珍宝斋,把这些不义之财统统收归国库。但很显然,这些意见都是来自于那些过于冲动的低品官员,真正的重臣们是不会如此没有远见的。
现在就动手,很可能刺激到皇上和谢宏,若是谢宏真的挟天子出宫,试图与军器司的番子们汇合,恐怕会演变成一场大乱,这样的场面没人想看见,投鼠忌器正是对朝臣们现在的心态最恰当的比喻。
当然,最关键的是,珍宝斋和候德坊中并没有多少现银和存货,真正的财富都在西苑和军器司当中,众君子们是不会为了这么一点蝇头小利而让大局有所动摇的,因小失大可是愚人的行为。
此外,百姓们不知道,可他们却知道,军器司里面的番子并没有外间看上去的那么老实,否则那个谢宏就应该被隔绝在西苑之外才对。
就在谢迁复出,设立关卡的当天晚上,一群番子冲击了一处关卡,在伏兵没来得及增援之前,就护送什么人进了西苑,所幸的是,除了谢宏和几个随身的护卫,并没有其他番子跟进西苑。
也许是为了引开追兵,番子们冲破关卡之后,就走了不同的方向,由于伏兵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番子们身上,才没来得及阻止,谢宏进入西苑的消息,还是事后从王岳那里得来的消息。
对没能阻止谢宏赶到正德身边感到遗憾之余,朝臣们也都是唏嘘不已,一方面惊叹谢宏敏感的嗅觉,一方面也是对谢迁的大张旗鼓的打草惊蛇不无腹诽。此外,对于军器司的番子,朝臣们也更加重视了。
这伙人是谢宏团伙中最为强硬的份子,即便在如今风雨满城的情形下,这些人依然没有放松对所谓禁区的警戒,就算明知有伏兵在侧,可是他们依然对进入禁区的探子毫不手软,以至于探子们完全不敢靠近那里,很是冲淡了文臣们大胜后的喜悦之情。
当然,这些都是细枝末节,尽管谢宏逃进了西苑,可最终的结局是不会有什么改变的,而几千年来,在华夏这片土地上,凡是跟士大夫作对的人,都只有一个下场:身败名裂,粉身碎骨!
而他若是以为外朝的大臣都是笨蛋,只会重复使用以前用过的招数,那他就更是大错特错了,文臣们都很是笃定,最终摊牌的那一刻,那个歼佞就会知道自己犯的错有多大,有多离谱!
那个时刻并不远,就在三天之后,也就是皇上大婚的那一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