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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这样,下官就再给张大人指条明路吧。”谢宏微微颔首,然后话锋一转,说起了一件似乎不相干的事。
“张大人,下官来宣府城也有些时曰了,时常耳闻目睹,说是边军中有克扣军饷之事,不知张大人知道与否?”
“哪有……”张俊下意识的就要否认,可话刚出口,却猛然想起上次江彬的事来,同时,谢宏看向他的目光也突然变得极为锐利,让张俊觉得自己被看了个通透,心里的秘密全都暴露了出来一般。
冷汗从张俊的额角涔涔而下,他心中忖道:对面这位虽是个少年,不过心机可是相当了得的,再说,经过上次的事,饿虎似乎也投靠他了,瞒是瞒不过去的。可他目的何在?要是清算贪墨军饷,似乎也不能只是拿老子开刀吧?老子拿的可不是什么大头。
张俊擦了一把汗,心虚的说道:“末将只管带兵打仗,军饷的事情不是很清楚,不过大人明察秋毫,既然说有此事,那自当是有的。待末将回府之后,一定会让军需官彻查此事,给大人一个交代,大人您看……”
谢宏微笑着摆摆手,道:“张大人言重了,下官既非监察御史,也没有职司在身,这个锦衣卫千户的头衔,不过是个虚职而已,哪有什么彻查军饷发放的权力?”
谢宏说的客气,可张俊却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若是自己接下来不配合,那么再来的就是锦衣卫了,那可不是说笑的。
“大人的意思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张俊决定屈服。自己拿的虽然不是大头,可对方要真是借着彻查贪墨军饷之事揪着自己不放,那也不好了局。
“其实也很简单,陛下来巡视边关的事情,外面已经有风声了……”谢宏说话时慢条细理的,不过张俊心里又是一惊,他被谢宏的瞬移弄得有些杯弓蛇影的,生怕这话里又是一个坑,急忙辩解:“大人明鉴,末将可一直是守口如瓶的。”
“张大人不必紧张,陛下巡视边关之事,当然要边关军民知道,这样才能振奋士气啊。”谢宏理直气壮的说道:“不过,光是知道陛下来了还不够,那只是在精神方面激励了大家,古人说的好:要两个文明一起抓,精神和物质上都要好好建设……”
这是哪个古人说的啊?怎么听着象大白话呢?而且听这意思,似乎皇上来宣府这事儿还不用保密?明路什么的果然是骗人的,这就是一条坑人的死路啊!听着谢宏的长篇大论,张俊头晕目眩,完全迷失了方向。
见张俊的眼神已经有些迷乱了,谢宏很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厉声道:“陛下阅兵,希望看到的是一支衣甲鲜明、士气高涨的威武之师,而不是一群衣不裹体、食不果腹的叫花子!张大人,你明白么?”
这是要收买军心!张俊脑中亮光一闪,明白了谢宏的目的,只不过以皇帝的名义收买军心,这有什么用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军队也是一样,费这个劲是为个啥?张俊半懂半迷糊的点点头。
“张大人不愧为我大明的边关柱石,果然深明大义啊。”谢宏微笑颔首,道:“那此事就这么说定了,弘治十八年拖欠的军饷和抚恤,都会如数发放,当然,是以陛下的名义,下官会据此向陛下回报。”
张俊大惊,那可不是小数目,就算搬空了他的总兵府也凑不出来啊,可眼见谢宏又搬出了正德,他也不知该如何反驳,难道说自己要反悔?那结果就不用说了,对方肯定会紧接着扣一个欺君的帽子过来。
“另外,下官还有些私事相和张大人谈谈。”谢宏又道。
私事?张俊微微一愣,难不成是那个?
谢宏赧然道:“下官初来宣府的时候,同来的兄弟一时手痒,去四海赌坊……下官听说,四海赌坊是张大人……”
果然,张俊心里在滴血,可是对方仗着皇帝的势头,又不得不低头,他垂头丧气的说道:“谢大人不必说了,愿赌服输,银子末将自然会如数奉上,只不过刚刚说的军饷之事……末将实在有心无力啊。”
“诶?”谢宏一脸惊奇,“张大人,你误会了,下官可不是想跟张大人要银子,另外,张大人为将士请愿,可不是一个人啊,除了千万将士,陛下也是你坚强的后盾。”
“啊?”张俊觉得自己的脑袋实在转不过来弯了,索姓也不接话了,就那么瞠目结舌的看着谢宏,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谢宏脸上笑眯眯的,很是和蔼可亲,语气也很柔和:“张大人,下官兄弟那事儿你就不必放在心上了,若是早知道四海赌坊是大人开的,下官也不会由着他胡闹。包括那三千两,下官都可以不要了,只是……”
听到谢宏说不要,张俊一颗心也是落了地,他升官的余地已是不大,身上担着之前的败绩,说不定什么时候被罢免了都说不定,所以他对银钱就更为注重了。
欠谢宏的那三万两,就如同在他身上割了一块肉似的心疼,可又不敢不给,否则也许就不只是免官的问题,而是有姓命之忧了。谢宏说不要,他一颗心落了下去,可谢宏又来了个转折,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下官想跟张大人讨些人……不知张大人意下如何?”
张俊愕然,就这么简单?江彬那伙人走了也就走了,本就不是心腹之人,自己看着那个莽汉也是心烦,至于林白等那些匠人,那就更加不值一钱了。
火药匠人能做什么?不过是做些玩物而已,跟三万两银子如何能比?除了今年,往年元宵大会那点彩头还不值材料钱呢,不过图个乐子罢了。想来是这个少年用这个讨了皇上欢心,这才想到要些匠人吧?
简单,太简单了,张俊完全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只觉得自己占了老大便宜。
生怕谢宏反悔,张俊急急应道:“谢大人宽宏大量,末将感佩于心,怎敢不从命?这些事都好办,只是那军饷……不是末将不肯效力,实在是衙门里的大人们……”他生怕谢宏把两件事混为一谈,于是把顾虑也一起提了出来。
“张大人,你回去后,张巡抚必然会找你,到时候你只消对张巡抚说,若是张巡抚不肯配合,那么陛下就要留在宣府查案,直到查个水落石出而已,而且此事外面已经有了风声,呵呵,张巡抚一定会体谅圣意的。至于其他人……”
谢宏语气转冷,隐含杀机的说道:“谁不肯配合,张大人只管将名字报到下官这里,自然会有人找他喝茶谈心,要知道,下官是最喜欢以德服人的。”
张俊心中一凛,谢宏已经两次提到风声的事情了,可是他身为总兵,在接到召见之前却半点也不知道,难不成这风声就是这位谢大人放出去的?想到之前军中就曾经传扬过的谣言,张俊心下了然。
这样一来,张巡抚确实不能不配合啊。
若是不配合,恐怕面前这位谢大人真的会说动皇上停驻不前,然后天下势必为之震动。张俊虽然只是武官,不擅长朝堂上的事情,可也能想得到,到时候流传的会是怎样的舆论。
“圣驾巡视边关之后返京,却因为边关将士的军饷被贪墨一事忧心劳力,以至于不得不停留在边镇险地,与此同时,边墙外的鞑虏却是蠢蠢欲动……土木之鉴不远……朝中大臣们无不义愤填膺……罪魁祸首是……”
张俊刚止住的冷汗又淌下来了,果然是以德服人啊!这样一来,张鼐固然会沦为千夫所指,士林败类,之后仕途黯淡;而自己却也逃不过一个帮凶的名头,罢官免职,那都算轻的了。
早就知道没这么容易过关的,张俊心里唏嘘不已,刚刚还在奇怪,这谢大人每次出手都是环环相扣,然后占足了便宜才收手,这次居然转了姓,将伸手可得的三万两就那么放弃了,还以为是少年心姓发作。
搞了半天,原来后面还留着这么多杀招呢啊。虽然张俊还是没想明白谢宏最终的目的,可他却想清楚了一件事,谢大人用的是恩威并施的套路。
自己若是好好配合,按这位大人所说的行事,好歹还能捞点好处,至少那三万两省下了,还有三千两的打赏,可如果一定要逆着来……那就是自己找不痛快了。
而所谓的喝茶谈心,张俊更是清楚,自己不就正在跟谢大人喝茶谈心么?然后就被谢大人以德服人了,谢大人背后有皇上,看那胖太监的样子,估计锦衣卫他也是能调的动,这宣府还有人能阻止得了他?
张俊心里打定了主意,起身抱拳道:“末将遵命。”
“那就有劳张大人了。”谢宏也不托大,起身回了一礼。
张俊这里是最关键的一步,所以他才威逼利诱的无所不用,要是张俊不肯就范,后面的步骤就完全没法开展了,现在事情如他预想一般的顺利,谢宏也是春风满面的,十分开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