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文学 > 学渣同桌不需要安慰 > 第 48 章节

第 48 章节

二九文学 www.29wx.com,最快更新学渣同桌不需要安慰 !

    卷发下来了。

    乔韶先翻到最后一面,去看作文题目,他看完后心蓦地一拧。

    ——写给妈妈的一封信。

    这毫无疑问是作文中很简单的类型,最很好写的一种。

    这种题目想拿高分有难度,太好写反而不容易拔尖,可对于广大普通学生来说,遇到这种题目至少能洋洋洒洒写上八百字,而不用像议论文那样愁得揪头发。

    语文考试先看作文是惯例,哪怕是最后一个考场里,同学们也都美滋滋的,一副捡了宝的表情。

    只有乔韶……

    他死死盯着这个题目,四肢像灌了铅,连笔都要握不住了。

    写给妈妈的一封信……

    写给妈妈……

    妈妈……

    乔韶鼻尖的酸意直冲眼眶,他赶紧翻过试卷,不敢再看作文题目一眼。

    写不了。

    他写不了。

    乔韶用力握着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要多想,当务之急是好好考试。

    考出个好成绩,他才能开始新的……

    乔韶脑中一大堆宽慰自己的话,全部消失了。

    周围安静极了。

    同学们开始做题,整个教学楼都安静得像个坟墓。

    平日里上课,教室里是开着窗的。

    老师也时时刻刻在讲着知识,乔韶可以全神贯注听老师讲课,并不畏惧安静。

    哪怕是偶尔有的课堂测验也没事,主要是纪律没那么好,他前座的宋一栩总要弄出点这样那样的声响,甚至还偷摸找他要答案……

    即便老师管得严,自己班里安静了,外头也还有声响。

    操场上有上体育课的班级,有体育老师的哨声,甚至还有隔壁班的朗朗读书声,再不济……

    还有贺深。

    有个同桌真好,345他离他那么近,近到能听到他睡觉时的呼吸声。

    可是考场上什么都没有。

    为了考试,整个学校都像戴上了巨大的降噪耳机。

    喧闹没了,声响没了,关着的窗户连外头的虫鸣鸟叫都挡住了。

    所有人都安静得坐在自己的桌椅上,所有人都不会看向另外一个人,所有人都像一个屹立于海中的孤岛,等不来任何船只停泊。

    乔韶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身处一片白炽灯下,看到的却是一成不变。

    没有窗户、没有风、没有声音。

    坟墓都不会比它更安静。

    乔韶想要掀翻桌椅,想要打破墙壁,想要大喊,想要大叫,想要逃跑……

    不行……不行……

    这里是学校,不是那间永无天日的屋子。

    乔韶用尽全身力量,能做到的只是让自己不要在考场里失态。

    收卷的铃声响起时,乔韶像溺水被救的人一般,努力喘着气。

    老师来收试卷时看到他这样,问道:“同学,你有哪儿不舒服吗?”

    乔韶咬紧牙关道:“没有。”

    这次的座位和上次不一样。

    他虽然和楼骁、卫嘉宇、宋一栩在一个考场,但是他却在倒数第三排。

    这三个人都在第一排,根本不知道他的情况。

    楼骁听到老师的询问,回头看了一眼。

    乔韶刚好低头,错开了他的视线。

    其实即便对视,楼骁那视力也看不清什么。

    不过他还是给贺深发了条信息:“你家小孩怎么了?”

    贺深是第一考场唯一带手机的人。

    他拿出手机看信息时,监考老师也在看他:“贺深,你这作文……”

    贺深摇了下手机道:“老师我还有事,先走了。”

    监考老师看着完全空白的作文,也不好说什么。

    这要是个差生,他还能劈头盖脸骂一顿,可贺深……

    贺深走到教室外看到了楼骁的信息。

    他握紧手机,大步走向最后一个考场。

    看到作文题目时,他满心记挂着乔韶。

    乔韶好不容易能够面对妈妈去世的事,这时候看到这样的作文题目,怎么可能写得出来?

    不提乔韶,即便贺深看到这几个字时,脑子都是嗡的一声。

    写给妈妈的一封信?

    怎么写。

    贺深不知道别人如何,他自己写不出来,也知道乔韶写不出来。

    来到最后考场时,贺深刚好看到乔韶走出来。

    他走过去唤他:“乔韶。”

    乔韶看到他时竟躲开了视线:“中午我不去食堂吃饭了。”

    贺深道:“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不等他话说完,乔韶低声道:“能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吗!”

    贺深眉心微皱。

    乔韶知道自己语气不好,可他一想到自己的语文试卷做成那样就没脸见贺深,他道:“我累了,想回宿舍休息。”

    贺深又道:“我和你一起……”

    乔韶真的不想见他,他心里难受得不行,压着嗓子道:“能别这样吗!”

    别把我当小孩!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贺深的面色淡了下来:“那我回去了。”

    乔韶:“嗯。”

    这么说着,走得最快的反而是乔韶,他几乎是头也不回地冲向楼梯,离了教学楼就往宿舍里跑。

    还告白呢。

    拿着倒数第一名的成绩去告白吗?

    乔韶的心搅成了一团。

    贺深也没去食堂,他直接去了校外。

    楼骁给他一支烟:“你俩吵架了?”

    贺深没碰烟,只是薄唇紧抿着,神态比乔韶转校来之前还要冷上三分。

    楼骁说:“你也替他想想,整天看着你这么个家伙,哪个好学生会没压力?”

    像他这种放弃学业的,偶尔想起贺深的成绩,都后槽牙发酸,更不要提其他人了。

    乔韶上次虽然考了个倒数第一,但那小子是个看重成绩的,尤其还和贺深谈恋爱,压力肯定比其它人还要大得多。

    毕竟谁也不想比恋人差太远。

    贺深不出声。

    楼骁也不是个会劝人的性子,能说这些已经是破天荒了:“你这几天还是别在他眼前晃了,先让他安心考试。”

    贺深对自己的小恋人真的是疼到心坎里了。

    又是签筒,又是早餐的,楼骁都见识到了。

    可好也会构成巨大的压力。

    会让乔韶感动,可同时也会让他更加重视这次考试。

    尤其贺深还一直在给乔韶补习。

    林林总总想下来,那小孩子会受不住也正常。

    贺深半晌才应了声:“嗯。”

    丢下这么个单音节就回家了。

    楼骁看他这样,索性替他抽根。

    虽然秀恩爱的老畜生很烦人,但也比这个蹦单音节的男人好太多。

    谈恋爱真麻烦啊。

    校霸看看了烟盒里仅剩的一根烟——

    老贺真惨,再替他抽一根吧。

    下午考数学,乔韶状态比上午好了点,可他仍旧畏惧着这透到了骨子里的安静,尤其想到贺深,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也不知道是怎么考完的,也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题。

    乔韶浑浑噩噩地回到宿舍,什么东西都不想吃。

    贺深不来找他,他也就遇不到他。

    最后一个考场和第一考场隔了整整十五个教室。

    太远了。

    乔韶回到宿舍,听到卫嘉宇正在和陈诉对答案:“卧槽,选b吗?你别唬我!”

    陈诉看到乔韶,对卫嘉宇说:“行了,去看英语吧。”

    卫嘉宇不服:“我这题不可能错,我……”

    陈诉盯了他一眼。

    卫蓝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小室友神态低落,然后他哪壶不开提了哪壶:“乔韶你这么早回来了?深哥呢?”

    乔韶本来死了一半,现在可以直接火化了。

    陈诉把英语笔记扔他脸上:“去背语态!”

    卫嘉宇火了:“陈眼镜你他妈别蹬鼻子上脸,老子……”

    陈诉已经走向乔韶,温声道:“考完就放下,明天还有两门。”

    乔韶笑得挺勉强:“嗯。”

    陈诉又道:“我这有新的英语例文,一起看看?”

    乔韶打起精神道:“好。”

    坐在另一张桌子上背语态的卫蓝毛嗤了一声:真会献殷勤,仗着乔小韶有靠山就态度这么好!

    睡觉前乔韶从枕头底下掏手机,手机没拿到,碰到了那根木签。

    ——大吉。

    乔韶心里像被刺了一刀。

    果然不该迷信,这东西怎们能算数。

    这么想,他也没舍得把这根木签扔了。

    第二天没有150分早餐了。

    陈诉喊他去食堂,两顿没吃的乔韶一点都不想吃东西。

    胃这个东西真奇怪,仿佛有思想一般,哪怕空空如也,也能让你什么都吃不下。

    乔韶随口说:“我吃点面包就行,你去吧。”

    其实他什么都没吃。

    乔韶打开微信,看着最上方的对话框,犹豫了很久还是没点开。

    他得适应一下。

    适应没有贺深的日子。

    这一天考完试,乔韶连宿舍都没回,直接打车回家。

    一路上他不停地想看手机,满脑子都是那个绿色的微信图标。

    他后来实在受不了,索性关了机。

    大乔在外出差,打电话到乔韶以前的手机:“我睡前肯定回来,但晚饭赶不回来了。”

    乔韶哄他:“晚上回不来也没事啦。”

    乔宗民道:“那不可能,多晚都得回家。”

    乔韶也没再多说什么。

    挂了电话吴姨问他:“韶韶想吃什么?”

    乔韶不想惹她担心,问道:“最近海蟹挺肥?”

    吴姨立马道:“肥得很!我这就去给你做!”

    乔韶笑笑:“嗯,辛苦吴姨啦。”

    吴姨道:“和我客气什么,你能好好吃饭,我就最开心了!”

    虽然只有乔韶一个人,吴姨却做了一桌子菜。

    螃蟹被处理得很好,蟹腿敲碎,蟹肉也精心挑出放在了蟹壳里,乔韶只需要吃就行。

    配菜是爽口的当季青菜,还有熬得绵软适口的虾蟹粥……

    都是乔韶爱吃的,可他看着这些却直犯恶心。

    他吃不下。

    他一点都不想吃。

    他满脑子都是那有点焦的火腿、不太脆的胡萝卜和油太多的煎蛋,还有馅料太咸的馅饼。

    他很想念那白色饭盒里的150分。

    作者有话要说:先苦后【巨】甜~

    营养液到十二万了吗?

    今天可以加更吗?

    我想喂饱你们,不知道你们想不想喂饱我~

    么么么!

    77、第77章

    乔韶压着胸口的翻涌,吃起了桌子上的螃蟹。

    只吃了一口,他就抑不住恶心,去洗手间干呕。

    其实没什么可吐的,两天没吃东西了,胃里空空如也。

    他想去洗把脸,却看到了镜子里的人。

    ——干瘦如柴,苍白如纸,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

    乔韶猛地低头,转动水龙头,对着自己的脸冲水。

    冷水平复了他的心跳,再看向镜子时自己已经恢复如常。

    他还是瘦还是苍白,却不是那种皮包骨的瘦也不是那种毫无血色的死人脸。

    他已经回来了,已经回来了!

    乔韶用毛巾擦脸的手不断颤抖着。

    晚上十点四十分,乔宗民才回到家里。

    吴姨一见到他就忧心忡忡道:“先生,韶韶晚饭什么都没吃。”

    乔宗民一愣。

    吴姨揪心一晚上了:“他一回来我就看他脸色不太对。”

    乔宗民脱了外套,道:“我去看看他。”

    吴姨也不好多说,只能接过他的外套,帮他挂到衣帽间去。

    乔宗民心里有数,张冠廷提醒过他,期末考试对乔韶来说肯定是个坎。

    尤其是乔韶刚刚有了一点改善,自信心增加的时候,再遭遇打击,很有可能会退回到原样。

    虽说有了心理准备,可是想到日渐正常的儿子再度不吃不睡,他还是后怕。

    “韶韶?”乔宗民敲了下门,“睡了吗?”

    乔韶哪里睡得着,他把木签藏到了枕头底下,起来开门:“快睡着了。”他假装打了个哈欠。

    乔宗民斟酌了一下,没敢问他晚饭的事:“是不是要放假了?”他连考试的事都不太敢提。

    乔韶道:“等领了成绩就放暑假。”

    乔宗民问:“那……什么时候返校?”

    乔韶顿了下道:“四天后。”也就是那时候出成绩。

    乔宗民想了半天,想到个会让乔韶开心的话题:“这几天不约同学出去玩玩?”

    乔韶心口一刺,被老爸给结结实实捅了一刀。

    他随口扯了个理由道:“我还要参加数学社的比赛,这几天就在家复习了。”

    乔宗民听他说过这事,立刻应道:“也好!那爸爸不打扰你了。”

    乔韶点点头,和他道了晚安。

    关上门,乔韶滑坐在地板上……

    考试前贺深说:“等联赛的时候,你来我家做题吧。”

    乔韶答应了。

    可现在……

    他把头埋在膝盖里,贴着门坐了一宿。

    他以为自己变好了,以为自己不是个“精神病”了,以为自己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可事实上,他不行。

    一进考场,他原形毕露。

    倒数第一的成绩很丢人,可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没有改变。

    乔韶真的以为自己变了。

    他想起了妈妈,想起了零星的记忆,甚至还记起了那白炽灯下的屋子……

    可是没用。

    他仍旧不敢上三楼,仍旧无法想起那一年的事,仍旧不知道那个绑架了自己的人是谁。

    他还是那个缩在硬壳里的废物,麻痹自己也拖着所有爱他的人受苦。

    怎样才能康复。

    怎样才能走出来。

    怎样才能像个人一样活着。

    乔韶死死抱紧了膝盖,指甲隔着睡裤,在小腿上留下深深的印记。

    这样子的他,有什么资格去向贺深告白。

    那么好的贺深,他怎么有脸去打扰他的人生。

    乔韶一夜未眠,贺深也在出租屋里坐了一晚上。

    手机打不通,微信没人回,乔韶完全不理他了。

    贺深靠在沙发上,眼睛不眨地看着正前方。

    出租屋里没有电视,那里摆得是一副劣质的画,地摊上几十块一张的打印品,拙劣到毫无品鉴的价值。

    可贺深就像盯着世界名画般,把它的每个细节都看得明明白白,记得清清楚楚。

    他需要这样来分散注意力,需要去记一些毫无价值的东西来让大脑止住回忆。

    记忆太好,真的是好事吗?

    不……

    当所有回忆都可以像影片般精准回放,是绝对痛苦的事。

    好的事记得清清楚楚,坏的事也记得清清楚楚。

    一个无法忘记的人,最终所有事都会变成坏的。

    就像现在,乔韶不理他了。

    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全成了痛苦的记忆。

    而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五年前失去母亲后,贺深就想过,自己绝不会喜欢任何人。

    朋友也好、恋人也好,他的人生里不再需要重要的人。

    因为失去太痛苦了,对一个忘不掉的人尤其残忍。

    可是他遇到了乔韶……

    一个像极了五年前的自己,却又比那时候的自己更加弱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