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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一连几天,沈寄都没回来。徐南柯想问问他到底有什么事情,只是,江七等人虽然有问必答,却都十分谨慎,答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根本不会透露此时沈寄在做什么。
想来此时在沈寄心中,他不过是个骗他感情的人,许多事情防备着他,也情有可原。
只是徐南柯仍然多少有些不安,因为原剧情已经脱轨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他是半点都不清楚的。
他在山上待了数日,连沈寄的房门都进不了,也没个跟他说话的人,十分无聊。
空下来,便只能待在自己房间,用桌上的笔墨纸砚画一些花鸟虫鱼什么的。当然,他不擅长这种风花雪月的事情,画得如同鬼画符。
沈寄不在时,江七等人一直监视着他,但是见他只是在白纸上信手涂画,时间久了,便不再理他。
等江七没注意时,徐南柯便将沈寄的画像掏出来,百无聊赖地照着临摹。他拿剑的手很稳,拿长毫的手却不稳,鼻子眼睛画得全都挤作一团,半点神韵也没有。徐南柯画着画着就忍不住狂笑,将画纸揉成一团丢到长桌后面,觉得沈寄要是长成这样,也怪可爱的。
足足等了四天,沈寄还没回来。徐南柯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天深夜,山中忽然传来几声怪叫,紧接着是一阵铁链子撞柱子的声音。徐南柯皱着眉坐起来,在黑暗中仔细听了会儿,这声音十分熟悉,他一时片刻还想不起来是谁的。
他走出去,几个黑衣人还立在外面,警觉地看着他。
徐南柯淡淡道:“我睡不着,随便走走还不成吗?”
见那几个黑衣人没有阻拦,徐南柯就直接朝着声音的来源处去了,是山腰上的一处洞口,里面的人叫得凄厉得很。江七等人追了几步跟过来,徐南柯已经闪进了山洞里去。
江七等人并没有追进来,只是守在山洞外面,看来这山洞里的人,也并非什么重要人物,不能让他见。
徐南柯便知道这人是谁了,怪不得声音熟悉,这不是他用过六年的声音吗。
山洞中黑沉沉的,依稀可以看清锁住的正是徐真。
沈寄对他半点不客气,用最粗的锁链锁住,直接将两只手吊了起来,让他逃跑不得。身上还有用过刑的痕迹,应该是逼问他自己的下落了。
听见有人进来,徐真猛地抬起头来,眼神慌张地盯着徐南柯:“你是谁?又是来审问我的吗?!我早说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徐南柯与他对视一眼,觉得有些惨不忍睹,是他借用了徐真的身体,现在徐真成了这样,说到底,他要负很大的责任。
徐真被锁了几年,不见天日,神智已经有些凌乱了,嘴里只是胡乱地骂着沈寄。他本来性情就是和明忍明矾一样,较为嚣张,做惯了掌门儿子,没做惯阶下囚。又真的以为沈寄是叛出清元派的叛徒,将他绑到这里来是为了要挟清虚。因此嘴里骂人的话越发不堪入耳。
徐南柯听着这些话,眼皮子跳了跳,忍着怒气走过去,提起剑欲要砍断他身上的锁链。
徐真见到剑光,吓了一跳,登时向后缩去,喊道:“你到底是谁,不要杀我!”
徐南柯没理他,长剑一亮,顷刻之间将他腿上两条锁链斩断。这锁链应该是用了极为罕见的玄铁,但是没有下什么禁制,因此徐南柯费了些力气,还是勉强能弄断。他道:“我是来放你出去的。”
又是一桩因他而起的事件,要是放在以前,徐南柯不太在乎别人的生死,根本不会管了。但他现在想到,沈寄一直将徐真关在这里,清虚和清元派就不会罢休,以后少不了还有多少麻烦。沈寄不在意,自己却要替他想到这些。
“放我出去?哈,你又是沈寄的人吧。”徐真被关在这里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相信有人会来救他,居然直直向后退去,根本不愿意走,疯疯癫癫道:“他怎么会这么好心,怕是又用什么办法来套他心上人的消息,但我,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啊!”
徐南柯随口道:“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现在跟我出去。”
谁知他一靠前,徐真立刻浑身炸起,紧紧地贴着墙壁,朝他吐了口口水,怒道:“我才不信,沈寄狼子野心,清元派上下对他那么好,他不仅叛出师门,还将我捉来!他已经成了整个修道界的耻辱!你肯定又是沈寄派来的,你们狼狈为奸,又想耍什么手段?!”
徐南柯气笑了:“沈寄能对你耍什么手段?”
徐真好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眼眶里抖抖索索地流下泪来,道:“他将我困在这里,我早就不知道外面过去了多少时日,只知道他疯狂地逼着我想起来到底是谁夺过我的舍,他每日三餐里掺了幻神香,将我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可我根本不知道!我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啊!他根本就是魔鬼!”
幻神香需要去极寒地才能弄来的,去那里必定九死一生。
五年前玄清大师兄为了解决周丹青身上的灵根暴动,要去极寒地找的几味材料中,就有这一种。原剧情里玄清去了极寒地后,身受重伤回来,足足修养了六七年。
徐南柯想到前几日在燕子峰脚下见到玄清,虽然衣着朴素,但神清气爽,看起来不像受过重伤尚未痊愈的模样。转念一想,心中顿时闪过什么念头——莫非幻神香是沈寄取来的。
他仅仅为了拷问徐真,便去了一趟那样凶险的地方……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玄清又找上了沈寄,直接从他手里拿到了部分幻神香?
玄清为人耿直,并且对清元派忠心耿耿,应该不会与已经判出清元派的沈寄有任何瓜葛才对,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徐南柯暂时按捺住思绪,又问:“沈寄还对你做了什么?”
“你看这地上的血阵!”徐真抖着声音说:“我若有朝一日能出去,必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徐南柯听他说话越来越不像话,强忍着怒气,手中捏了一道火诀,将山洞内照亮,朝地上看去。
方才进来时山洞中太黑,竟然没有看见地上斑驳的血迹,凌厉而凶险的血阵,周围还躺着许多只追银凤的尸体,干枯黑焦,遍布整个山洞,显得极为可怖,竟然是一个献舍的阵。而徐真恰好处于阵眼中心。
再仔细看去,又和献舍阵稍微有些不一样。献舍是强行将徐真的魂魄勾出来,将施舍之人的魂魄勾进来。而这血阵仅仅是试图将徐真的魂魄勾出来,再利用追银凤找到徐真的身体与原先的魂魄之间的联系,借此找到他徐南柯的魂魄。
只是沈寄似乎尝试过多次,都失败了。
——他当然会失败,徐南柯当时进入徐真的身体,根本就不是用的夺舍的法子。
这种阵是一种禁忌之术,别说修道中人了,即便是魔修,也十分少走这种歪门邪道。因为操纵之人若是稍微出了差池,便会顷刻间被血阵搅进去,四肢血肉模糊。
沈寄竟然还尝试剑走偏锋,在夺舍阵上另外建筑一个血阵,当真是不要命了!
徐南柯盯着地面,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
短短五年,他不知道沈寄为了找到他,还尝试过什么办法,难道把天底下能用的,不能用的办法,都尝试过了吗。
可依然没能找到他。
耳边徐真还在抖抖索索地骂着:“沈寄这个贱人,我和他没有任何仇怨,为什么偏偏要把我捉过来,我以后就算是变成了厉鬼,也不会放过他……”
徐南柯沉默着,都没有心思去生气了,也不管徐真如何抗拒,走过去,又是一剑,将他手上的锁链也斩断。这下子徐真彻底自由了,站在原地,错愕地瞪着他。
徐南柯收剑,冷冷道:“你不要骂他,你骂我吧。”
徐南柯转身就走,徐真在他身后张着嘴巴还想说些什么,又见徐南柯提着剑回头沉沉地盯他一眼,道:“我现在放你走,只是日后,你要是想报复他,还得问问我手里的剑同不同意。骂他,也不可以。”
徐真站在原地瑟缩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自由了,登时脸上两行泪淌下来,发出一声狂吼,冲出了山洞。
徐南柯又在山洞中站了一会儿,这才走出去。他出去时,发现山洞外面江七等人已经不在了。山洞外面,不远不近的地方,站了一人。
沈寄缓缓转过身来,身上披着一层淡淡月光,静静地望着他。神情有几分高深莫测,不知道在想什么。
目光向下扫去,他负在身后的手里,还捏着几个纸团。
是徐南柯无聊时画的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徐南柯怔了一下,顿住了脚步。
徐南柯想到刚才徐真冲出去时没有人阻拦,显然江七等人已经离开很久了,那么沈寄也就在外头待了很久。想必也将自己刚才那番话听得清清楚楚了。
徐南柯微微有些不自在,但又转念一想,表白都已经表白过好几次了,现在还不自在个什么。便勾起嘴角,对沈寄道:“沈寄,你过来。”
他刚想厚着脸皮说些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类的话,沈寄就一个腾空,直接往山顶上飞去了,竟然看都没看他一眼。
徐南柯:“……”
他深深觉得前几日自己说什么沈寄很容易哄好是在打自己的脸,他这都哄了多久了,还没哄好,莫非是攻势不够猛烈,要再加一把火?
徐南柯想也没想地追了上去。
堪堪跟在沈寄屁股后头追至屋檐下,沈寄闪身进屋,他正要跟进去,门就在鼻尖前面“啪”地关上了,带起的风拍在他脸上,简直毫不留情。
徐南柯:“……”
虽然这扇门并没有设禁制,一推就能开,但徐南柯还是没有推开。
他低下头,勾了勾嘴角,回到自己房中,悠哉悠哉地抱起自己的被褥,甩到沈寄的房门前面,用真气一扫,被褥铺平。他就地躺了下来,把剑抱在怀里。
他就不信,沈寄还能让他在外头睡不成。
夜色清如许,院中积水明亮,一炷香都过去了,沈寄居然还没有动静。
徐南柯在心中告诫自己,千万沉住气,小不忍则乱大谋。他望着屋檐外清冷的月色,开口道:“沈寄,你睡了吗?你若是没睡,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屋子里头没有声音。
徐南柯便道:“曾经有一个人为了活下来,欺骗了另一个人。虽然是欺骗,但他后来喜欢上了那个人而不自知,三番两次伤了那个人的心。他现在悔过了,想要很喜欢很喜欢那个人,他有一把从小用到大的剑,还没有取名字,他想让那个人来取。”
徐南柯抱着剑,侧过头去看了眼紧闭的门,缓缓道:“你觉得,那个人,他听见了吗?”
屋内烛火隐隐约约透过门框薄纸,落在徐南柯眼帘上。
徐南柯静静等待着。山间很静,只能听到屋内屋外两个人的呼吸声。
倏然之间,门被一道猛烈真气扫开。徐南柯嘴唇一勾,正欲进屋去,屋子里的那人就已经抑制不住地先出了手,用真气缠住他的腰,将他带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