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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格号的龙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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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运气好,盛星怀汤圆的时候没受多少苦,反而胃口极好,就是口味变化有点儿大,特别是拍完电影回洛京后。

    这日清晨。

    盛星被肚子里的崽一脚踹醒,睁眼时边上已空了,看时间江予迟还没走,披了件外套下楼找人。

    此时已经七月,距离汤圆出生还有两个月。

    盛星想捧了个小皮球走路,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尤其是下楼梯,她不爱用电梯这样密闭空间,喜欢在外头走,除了小心,江予迟也没办法,总不能听她的,真装个滑梯。

    “三哥?”

    盛星托着长长的尾音喊。

    江予迟匆匆从厨房出来,等在楼梯口,忍着上前去抱她的冲动,看她一步步往下走,再朝他伸出手。

    江予迟攥紧她的手,问:“怎么醒那么早?”

    盛星瞥了眼肚子,说:“汤圆踢我,这小家伙,以后一定很皮。”

    “早上吃什么?”

    盛星动了动鼻子。

    她最近可太喜欢吃饭了,每天都惦记着吃饭时间的到来,原本不爱吃早餐,这会儿也积极的很。

    江予迟把人牵到厨房:“昨晚不是说想吃油条,给你炸。先吃几块牛肉饼,刚切好,注意烫。”

    盛星吃前还不忘摸摸肚子,嘀咕道:“都是你想吃,不是妈妈,为了你能长得健健康康的,我只能多吃饭啦。”

    江予迟哼笑:“想吃就吃,还赖汤圆。”

    盛星:“你不能否认,确实有这个因素!”

    盛星吃着饭心情就好,和他商量晚上出去看电影的事儿:“三哥,等你下班我们去看电影?我去等你。”

    江予迟问:“想看什么?”

    盛星睁大眼:“当然是看《燃我》!上映好几天了,我一直偷懒没去看,今晚想出去玩儿,顺便去看了。“梁愽生这两天一直给我发短信,说他自己绝了,一直发自己的剧照,一直催我去看。烦人。”

    盛星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和江予迟叭叭,说完梁愽生,又开始叭叭李疾匀:“他给汤圆买了好多衣服和玩具,说这两天会到。这人也是奇怪,每年连我的生日都不记得,居然还给汤圆买礼物。说不清是剧组里处出来的感情,原本也没看出来他喜欢小孩子。对了三哥,听说温边音和周向淮和好啦,真的假的?”

    江予迟叹气:“真的。”

    盛星眼睛一亮:“和我说说。”

    江予迟最近干了很多自己从没干过的事儿,盛星在家闲得慌,时不时就得问他圈里这个和那个怎么了,谁谁因为什么离婚了,谁谁被赶出家门了,谁谁又换了个女朋友,一天不听点儿闲事就不舒坦。他又拉不下面子去问,只好去聚会里偷听,偶尔听到劲爆的,盛星还得现场听,赶过来和哥哥姐姐们一起八卦。

    “...最近,周向淮心情不错。”江予迟回忆着见他的几面,“不怎么喝闷酒,别人问他是不是恋爱了,他说是,说还想结婚了,虽然没说,但都知道还是他以前那个女朋友。”

    盛星睁大眼:“要结婚了?他肯定没求过婚,要是求了肯定失败。”

    江予迟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

    盛星道:“温边音刚接了一部大制作的电影,估计一年都要呆在剧组里。要是我,才不会在这时候结婚呢,起码得拿个影后吧。和事业比,男人算...”什么。

    盛星忽而意识到自己老公还在前头呢,连忙紧闭小嘴巴:“反正她不会答应的,我们赌一块钱。”

    江予迟:“就赌一块?”

    盛星:“一块很多了!我现在可是失业状态。”

    说起这个,盛星还有点儿闷。

    她本来就是属于比较放纵、工作少、三天两头给自己放假的类型,这下忽然揣个球在家里,很多事不能做,可把她憋坏了。

    江予迟微顿,她一个人在家确实烦闷。

    他沉思片刻,忽然冒出个古怪的念头来。

    “跟我去上班?”

    盛星一愣:“跟你上班我干什么?”

    江予迟:“你自己看看想做什么岗位,挑着来,和我一间办公室。给你发工资,和他们一样。”

    盛星眨眨眼:“那我给你当秘书吧!小宋平时都干什么?我看他什么都干,好像挺忙的,我帮他分担一点儿吧。要容易上手的,赚钱的我不愿意,累人。”

    江予迟:“行,你去他那儿挑。”

    盛星挺高兴:“明天就去抢他饭碗!”

    晚上六点,江予迟下班。

    盛星坐在车里等他,从怀孕后她很少去公司找他,网上关于她有孕的消息一直没传出来,她也就对外保密。他们都想让汤圆的童年轻松点儿,能不接触镜头就不接触镜头。

    在这方面,江予迟比她更为谨慎。凡是出门就有人在她身边,格外注意镜头。至今,她和汤圆都被保护得很好。

    见到江予迟,司机自觉离开。

    盛星掀起帽檐,凑过去亲亲他的下巴,着急忙慌地问:“和小宋说了吗?分给我什么任务?”

    江予迟垂着眼,指腹抚过她唇,指尖下移捏着她圆润不少的下巴,低头吻上去,直把人亲得开始推他才松开,亲完,懒懒道:“我下半年的行程都由你来排,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去干什么。”

    盛星闪着明眸,雀跃道:“真的?”

    江予迟揉揉她的发:“真的,坐好,去吃饭,吃完看电影。”

    盛星的心情显而易见地高涨,半路还哼起小曲来,不忘和梁愽生发短信,说她出门看电影了,去欣赏自己的绝世容颜。

    .

    电影票是提前买好的,吃完饭后距离电影开场还有段时间,是江予迟特地留出来的散步时间。

    夏夜闷热,湖畔的风勉强带了丝清凉。

    盛星穿得倒是凉快,只可惜脑袋还得捂的严严实实的,她闷闷道:“我想出去玩儿,夏天应该去海边玩的。”

    江予迟微扶着她的腰,低声应:“过两天就带你去。”

    盛星瞥了眼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眼江予迟,这些日子,他不知道多紧张她,恨不得上班都不去,在家里陪她。起先,她也过了这么几天神仙似的日子,但日子一久,她情绪不稳定,见着江予迟就烦,极其无情地把他赶去了公司。

    以至于,他过分紧张也不敢表现出来。

    这么一想,盛星还觉得自己挺坏。

    她轻咳一声:“我想吃冰淇淋,就吃一口那种,吃完就去看电影。”

    江予迟“嗯”了声,老老实实地牵她去买冰淇淋,等她吃了五六七八口,把剩下都解决,然后盛星才高高兴兴地去电影院。

    正值暑期,电影院内多是年轻孩子,《燃我》又是校园题材,场次几乎场场爆满。盛星还看见很多带着周边的女孩子,看起来都是派大星。

    她偷偷欣赏了一会儿,翘着唇角进了影厅。

    电影开场,盛星看得津津有味。

    江予迟就没她那么高的兴致,每到梁愽生出场,就兴致缺缺,也不知道在不高兴点什么,看到两人同框,干脆来扒拉她的爆米花吃。

    盛星一皱眉头,质问:“我演得不好吗!”

    江予迟:“...我有点儿饿。”

    盛星想了想,把整桶爆米花都塞给他,还不忘道:“趁热吃!”

    江予迟:“......”

    盛星看他吃瘪的模样就心情好,小声说:“有一次我不想上学,你带我出来看电影了,记得吗?那次你也抢我爆米花吃了。”

    江予迟:“这次我没抢。”

    盛星哼哼:“你认真点儿看!”

    被这么一教训,江予迟只好安静如鸡地看电影,直到结束也没出声打扰盛星,最后还不忘夸:“星星真棒。”

    盛星抬起下巴,眉眼带笑:“那当然!”

    江予迟见她这样高兴,将那点儿烦闷偷偷丢了出去,牵着她准备回家。她难得这样高兴,他的心情也跟着舒朗起来,把梁愽生抛到了脑后。

    .

    盛星有了工作之后,每天格外舒心,早起也不赖床了,最多哼两声就被江予迟哄起来了,然后两人甜甜蜜蜜地吃过早餐,一块儿去上班。

    原先,盛星还意识不到江予迟有多忙,自从给他安排行程后,她忽然觉得他不是正常人,正常人怎么能从这么繁忙的工作中挤出那么多时间陪她玩儿。

    江予迟还没习惯盛星处理他的行程。

    有一回,当着小宋的面说:“这周空三天出来,我和星星去海边,酒店...酒店选她喜欢的。”

    小宋半晌没应声,和江予迟大眼瞪小眼。

    江予迟:“有问题?”

    小宋默默地指了指边上的盛星。

    江予迟:“......”

    盛星也瞪着眼,本来她只需要快快乐乐地玩儿就好了,现在还要自己给江予迟安排行程、挑酒店,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推迟老公的行程,让他陪自己玩!

    这么一想,她都要玩得不高兴了,后面会很忙呢。

    于是,盛星一本正经道:“我不想出去玩儿了!”

    江予迟:“......”

    小宋:“......”

    这也不失为一个偷懒的好办法。

    .

    洛京的桂花如雨丝飘落时,汤圆出生了。

    小姑娘果然如她妈妈取的名字那般,白白胖胖,出生时近八斤,哭声嘹亮,恨不得整个医院都能听见。

    盛星时常和小姑娘面面相觑。

    说来也怪,头几个月,这小崽儿一见不到她人就开始干嚎嚎,也不掉眼泪,就是发出一些信号,告诉所有人:把我妈找来!

    只要盛星来了一瞧,她就安分了,也不要陪着玩,自己拱着个小奶嘴就能玩得开开心心的。

    盛星被小崽子绑了几个月,到过年热闹时,就跟撒欢似的,天天出去玩儿。至于汤圆,当然是跟着她爸。

    临过年前,江氏不如之前那么忙,而且今年他们奖金丰厚,每个人都喜滋滋的,托了汤圆的福,多出来的奖金都是江予迟自己贴的。

    江予迟办公室内。

    小宋一边报告,一边拿眼偷偷瞧趴在江予迟肩头流口水的汤圆,她这一双眼睛和盛星生得一模一样,黑漆漆、圆溜溜的,无辜又清澈,往你脸上一看,任你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咿呀呀……”

    汤圆转着眼珠子,去抓江予迟的耳朵。

    江予迟轻嘶一声,这小不点下手没个轻重,劲儿还特别大,忍着签完字,说:“明天准时放假,统计一下回家有困难的,江氏负责送他们回去。”

    小宋一愣,忙应下。

    这阵子江予迟的心情确实好,他们公司全体都感受到了,即便现在是冬天,他们也过得跟春天似的。

    等小宋一走,江予迟开始算账。

    他一手拎起汤圆,瞥这小不点一眼,好歹给人擦了口水,说:“怎么就到我这儿流口水?看见星星就只知道装乖?”

    汤圆才不理他,攥着小拳头往他脸上糊。

    江予迟听汤圆咿咿呀呀叫唤了一会儿,拿了块磨牙饼干让她抓着,问:“带你去找妈妈?去不去?”

    许是听到了关键词,汤圆抓着饼干不动了,睁着圆溜溜的眼看他,然后老实往他肩头一趴,准备起驾。

    江予迟一手抱着汤圆,一手拎着包,出门时不少人都往他身上瞧,优雅的西装和粉嫩的婴儿看起来居然格外搭。他们不是头一天看江予迟抱着汤圆来上班了,虽然已经习惯,但是看见总忍不住多看两眼。

    这是什么绝世好男人。

    一时间他们竟不知道是羡慕江予迟,还是羡慕盛星,想来想去还是羡慕小汤圆,一出生就是人生赢家。

    另一边,盛掬月刚休假,盛星就找她出去一块儿喝酒,她用余光瞄了眼身边正在敲电脑的男人,问:“过夜吗?”

    噼里啪啦的声音一顿。

    贺沣侧身,暗而深的眼眸落在她身上,冷白的指节悬空在键盘上方,久久未动,似是在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于是,盛掬月听到了两个回答。

    盛星说:“不过。”

    贺沣说:“可以。”

    盛掬月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和贺沣对视一眼,拿远电话,小声说:“我问星星的,不是问你。”

    贺沣:“......”

    打完电话,盛掬月也不赶人,把贺沣丢在家里就上酒吧找盛星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带走自己的小羊。

    贺沣眼看着她走了,久久才冷嗤一声——

    这就是男朋友的待遇,未免也太差劲了。

    .

    酒吧内。

    盛星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瞧了一眼盛掬月怀里的小羊,纳闷:“姐,你现在喝酒都要带这个宝贝了?”

    盛掬月一本正经:“贺沣要和我抢。”

    盛星:“?”

    盛星近来情绪变化大,本来看江予迟还有点儿不顺眼,现在这么一对比,她心里好受多了,至少江予迟不抢她东西。

    “年后接工作吗?”

    盛掬月问。

    盛星幽幽地叹了口气:“如果地点合适可能会接。汤圆太粘我了,晚上得要我抱着才肯乖乖睡觉,三哥也不管用。幸好白天不用跟着我,只是睡觉的时候找。”

    盛掬月诚恳道:“汤圆很乖。”

    盛星弯起眼:“和我小时候一样乖。”

    盛掬月:“......”

    她就假装没听见,不拆穿妹妹。

    姐妹俩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聊着天。盛星是这里常客,贵宾区通常不会有人来打扰,但今晚却有点儿不同。

    “盛星?”

    男人几年没见盛星,微扬了扬眉,提步朝她走来。

    盛星探头,想了好一会儿,才从脑子里扒拉出这个人来,不就是和江予迟有“过节”的那个男人。

    门外,江予迟把汤圆递给小宋。

    汤圆啃着饼干,指着亮闪闪的灯,眼睛也亮晶晶的,叽里呱啦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瞧着还挺高兴。

    江予迟戳戳她的脸,问:“你也想去?”

    汤圆挥着小手:“咿呀呀!”

    江予迟轻哼一声:“等着。”

    小宋提心吊胆地抱着小祖宗,生怕江予迟走了她又嚎嚎,但小姑娘还挺乖,只眨巴着眼睛东看西看,也没往他身上流口水。

    小宋心想:不愧是我。

    江予迟下班后直接来了这儿,西装外披了件暗红色羊绒大衣,底下踩了双同颜色偏酒红的牛津鞋,清脆的声响惹人注目。

    他不常穿这样的颜色,乍一看倒是年轻了点儿。

    江予迟熟门熟路,径直往二楼贵宾走去,刚踏上台阶,脚步顿住,停在原地,看向不远处的男人。

    眼熟,太眼熟了。

    几年不见,还是人模狗样的,对着盛星笑得像朵花儿,也不知道这次打算送几个亿的项目来讨佳人一笑。

    他眯了眯眼,站在原地不动。

    不知他说了什么,盛星弯唇笑起来,和四年前他看到的场景如出一辙。只是上一次,他只能走过去轻飘飘地说两句话,但这一次……

    “老婆。”

    男人低沉的嗓音自后响起。

    盛星一怔,诧异地回头,果然看见了江予迟,不由小声嘀咕:“怎么忽然这么喊?来得这么快,汤圆呢?”

    江予迟揽上她的腰,微微收紧手,将人带到身侧:“在外面。”

    不仅江予迟看男人眼熟,那男人看他也眼熟,好半天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当年把盛星截走的人吗,他说呢,怎么酸成那样,原来早结婚了。

    男人也识趣,说了句下回见,摆摆手就走了。

    “在外面?”盛星放下酒杯,移开他的手,“直接过来的?”

    江予迟“嗯”了声,手又紧跟着缠上去。

    盛星:“......”

    她瞧了眼盛掬月,问:“姐,去落星山吃点儿宵夜?三哥下厨。”

    盛掬月摇头:“我回去了。”

    盛星:“那送你。”

    这次,盛掬月没拒绝,她不但没拒绝,还想抱汤圆。盛星没多想,就由着盛掬月和汤圆在后座玩儿,可不想,等把盛掬月送到家,往后一瞧,她姐姐眼睛红了。

    盛星这下可吓坏了。

    这么多年,哪见她姐姐红过眼睛。

    “月亮,怎么了?”

    盛星连忙往后座钻。

    江予迟一顿,下车打了个电话。

    等盛星到了后座一瞧,顿时哭笑不得——汤圆揪着月亮的宝贝小羊不肯放,月亮红着眼睛不敢抢。

    汤圆盯着盛掬月,眼睛一眨不眨。

    手里还紧紧捏着小羊,一副小霸王的模样。

    盛星头疼,从盛掬月手里抱过汤圆,试着轻拽了拽小羊,果然拽不出,只好哄道:“汤圆抱抱妈妈好不好?”

    汤圆拎起小羊,冲着盛星咿咿呀呀。

    盛星试图和她讲道理:“这是月亮的小羊,不是汤圆的。”

    汤圆一句话没听懂,继续叭叭叭,盛星只好再试着拽了拽,这下这小霸王总算松手了,还一脸无辜地瞧着她。

    盛星忙把小羊给盛掬月,抿抿唇,小声喊:“姐姐。”

    盛掬月紧抱着小羊,看向小汤圆,认真道:“明天阿姨给你买新的。这只..这只不能给我,它是我的小羊。”

    汤圆挥舞着小拳头,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贺沣下来的时候,盛掬月已下了车。

    她低垂着头,用力地抱着那只旧得发黄的小羊,依稀可见发红的眼尾。

    他一滞,抬步走过去,牵着人回家,她便仍由他牵着,等走远了,江予迟才隐约听见一句:“恙恙,不哭。”

    江予迟一挑眉,忽而想起在西鹭时,鲨鱼说的话——

    “我朋友喊她什么来着,听起来是个小名儿,我给忘了。”

    盛星问,是月亮吗。

    他说,不是。

    原来是恙恙,不是月亮。

    江予迟忽而一笑,摇摇头,上车去看那个小祖宗。盛星正在后座和她叽里呱啦地讲道理,汤圆喜欢妈妈,也不管她说什么,说一句就应一句。

    盛星问:“月亮怎么样?”

    江予迟看了眼楼上,说:“贺沣在。”

    盛星松了口气,凑到驾驶座后叭叭道:“你不知道,月亮可疼这个小羊了,走到哪儿带到哪儿,七八年没离过身。平时我摸一下她都要紧张兮兮地让我松开手,汤圆还想抢!坏家伙!”

    汤圆冲她笑:“呀!”

    盛星轻咳一声,也不好意思继续说这小姑娘了。

    江予迟一见汤圆没哭,也挺诧异,平时动她的玩具一下就要不高兴,这会儿没拿到想要的,居然也挺老实。

    盛星不能训汤圆,就训江予迟:“都是和你学的!霸道!”

    江予迟照单全收,坦然承认:“我不光霸道,还小心眼,不仅小心眼,还爱吃醋,还有要补充的吗?”

    盛星:“......”

    .

    许是因为跟着江予迟上班疲惫,回家后汤圆钻在盛星怀里,捧着奶瓶咕嘟咕嘟吸了一会儿,便攥着小拳头睡着了。

    盛星盯着汤圆看了好一会儿,一会儿握握小手,一会儿拨拨睫毛,又凑上去亲了亲她软乎乎的小脸。江予迟及时把汤圆救下来,放进小床,牵过盛星,说:“先让阿姨看着她。下去给你做碗甜汤。”

    盛星还在感叹:“这小姑娘,比我小时候生得还好看。”

    江予迟一顿,问:“多小的时候?”

    “多小?就是刚生出来那会儿。”盛星心里还纳闷,说着忽而反应过来,声音低下去,“三哥...”

    江予迟垂眼,视线安静地落在她心虚的面上。

    半晌,语气如常地问:“什么时候开始联系的?”

    盛星脚步一停,把人往墙上一推,伸手搂住,下巴抵着他的胸膛,仰起头,撒娇似的:“我没回信息,都是...妈妈发来的。”

    巢山寺事发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盛妈妈都没有动静,后来听说她去了巢山、监狱,最后又去了沪上,再回洛京后,她开始联系盛星。

    一开始是道歉,后来变成想见她。

    盛星始终没有回应,但偶尔会看她的信息,原来她刚出生的时候,也是有照片的,也和汤圆一样,很小很小的一团。

    盛星抿抿唇,低声道:“每当我看汤圆,心总是软软的,想那么小的一点,怎么以后就能长这么大。所以总是忍不住想。妈妈看到我的时候会在想什么,会不会后悔,哪怕只有一次。”

    江予迟蹙着眉,听她说:“可是后悔不后悔没有意义,我六岁就回来了,在她身边,离她那么近,可她也不爱我。以前...是我想不明白,我总对他们有期盼,想着乖一点、再乖一点,或许能和他们建立起情感,而这一切的基础,只是因为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而已。”

    盛星抬眼,紧盯着江予迟:“后来,我想明白了。”

    江予迟问:“想明白了什么?”

    盛星说:“他们不是我选的,你是我选的。”

    盛星想,无法由她选择的父母,无法达到她的期盼与渴望,那这一切不过是世俗和她自己压在身上的枷锁。

    因为,她明明有选择的自由。

    江予迟,就是由她自己选的。

    江予迟在心里叹了口气,抬手轻摸了摸她的发,说:“她联系过我,还有阿霈和月亮,我们都不想你们再有什么关系,所以没告诉你。但星星早就是大人了,可以自己做决定,以后,想做什么就随着心去做。如果想见她,就去见一面,不想见她,就不见。”

    盛星拧了他一把,情绪缓和,哼哼唧唧的:“那你还故意生气!”

    江予迟见她鼓起脸气哼哼的模样,俯身亲了口,揽着人往前走,懒声道:“没生气,是你心虚,一诈就露馅。”

    到了厨房,盛星自觉地坐在料理台前等他。

    这是难得只有他们两个人相处的时光。

    自从有了汤圆,江予迟和盛星单独相处的时间急速缩短,他搬进主卧后,就没几天和他老婆在上面睡过觉,说出去还怪丢人的。

    天天看着,抱不着。

    “一会儿去影音室看电影?”

    江予迟轻描淡写地向盛星发出看电影邀约。

    盛星瞥他一眼,嘀咕:“睡觉就睡觉,非要说去看电影。你怎么总喜欢去那儿,那么多房间呢。”

    江予迟慢吞吞地抬眸,问:“露天浴室怎么样?”

    盛星:“...大过年的,不太好吧。”

    江予迟:“那就影音室。”

    盛星:“......”

    盛星虽然嘴上叭叭,但心里也喜欢影音室,但只是在有汤圆之后。因为照顾汤圆,阿姨也住在别墅里,做那事儿的时候,她总担心被人听见,影音室在书房内,隔绝了所有声音,她能不那么紧张。

    对盛星来说,没什么比在冬日的夜晚喝一碗甜汤更惬意的了,她捧着碗叹:“这大半年我总忘记自己还要工作,不工作真快乐呀,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但最近又有点儿无聊,白天汤圆爱跟你,我也玩够了。”

    江予迟问:“挑挑剧本?”

    盛星忧愁:“我舍不得离汤圆太远。但综艺不想接,广告也不想接,电视剧也不好玩儿,还是想拍电影。”

    “我真麻烦呀。”

    盛星捧着脸感叹。

    江予迟轻嗤一声,扣了扣她的脑门:“这算什么麻烦,先选剧本,选完定下来她都能说话了。”

    这话也是,平日里她挑剧本总是很慢。

    盛星眨眨眼,忽而高兴起来:“那我明天...等过完年吧,过完年再去找她,听说最近有本子不错。”

    盛星心情一好,江予迟便难熬。

    昏暗的影音室内,收藏影碟的玻璃柜上起了雾,男人的吸气声混在温度急速上升的空气里。

    江予迟轻“嘶”一声,头皮发麻,薄唇一张,咬上她的耳垂,哑声问:“换个地方?沙发上太挤。”

    盛星:“?”

    这儿除了沙发就没地方能躺人。

    盛星浑身是汗,倒还有些力气,最近几个月的运动成果初见成效,都能和江予迟斗上一会儿了,还从中摸索出一点儿欺负他的趣味来。可一旦换了地方,她就没了支撑点,只能扒在他身上,没处挠就往他背上抓,抓了还不够,还跟小狗似的咬。

    最后被抱去浴室的时候,她恨不得倒头就睡过去,整个人就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泛着潮红,四肢无力。

    “汤圆睡着多久了?”

    盛星清了清嗓子问。

    餍足的男人慢条斯理地给她换上睡衣,懒懒道:“三个多小时,给你拿衣服的时候去看了一眼,睡得四仰八叉的,和松球刚好反着。”

    盛星打了个哈欠,下巴往他肩上一放,耷拉着眼睛,含糊道:“我困了,睡前想亲亲她。明天回老宅?”

    江予迟“嗯”了声,俯身将她抱起,进房间时阿姨自觉地离开,把时间和空间留给这一家三口。

    房内光线不明不暗,生出一股适合睡觉的气氛来。

    盛星挣扎着亲了亲汤圆,随后一头栽进柔软的枕头里,闭着眼去找江予迟的胳膊,等找到了还得蹭一蹭,而后心满意足地陷入梦境。

    江予迟哄睡了盛星,起身收拾汤圆。

    这小不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透过小木床的间隙盯着他们瞧,乌黑的眼珠一动不动,竟也没哭。

    江予迟轻手轻脚地收拾干净汤圆,又去泡了奶,抱着她在一边一块儿看着盛星睡觉,顺便聊聊天。

    江予迟:“今天怎么这么乖?”

    汤圆:“咕嘟咕嘟。”

    江予迟:“妈妈好看吗?”

    汤圆:“咕嘟咕嘟。”

    江予迟低声说着话,一个人也颇有乐趣,时不时捏一把女儿的小脸,汤圆吃饱了也不困,精神地对着窗外挥舞小拳头。他一瞧就知道这小不点想干什么,她和盛星一样,喜欢亮晶晶的东西,玩具也喜欢会发光的。

    于是,江予迟抱着汤圆下楼,去客厅看外面的灯。

    汤圆显得很高兴,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江予迟听不懂的话,直到看累了才在爸爸怀中呼呼睡去。

    父女俩半夜看灯,这导致第二天盛星醒的时候,这两人还在睡。

    她起床后,先去亲了亲汤圆,亲完后想了想又去亲了口江予迟,随后换上羽绒服准备出门。家里阿姨见她这么早出去有点儿诧异,忙道:“星星,今天可能会下雪。”

    盛星弯唇笑起来:“和三哥说一声,醒了来盛家接我。”

    阿姨一愣:“没和阿迟说?”

    盛星点点头,随后推门离开。

    .

    这是盛星第一次,在没有任何人的陪伴下来盛家。以往每一次,她总是很低落、很沉闷,甚至带着怒意,但这次……

    盛星看着陌生的大门,缓缓吁了口气。

    她此刻内心很平静,可以说得上是波澜不惊。时隔多年,她或许是真的放下了,可以一个人来见他们。

    洛京的冬,透着股干冷。

    盛星没按门铃,径直推门而入。空气清冽干净,没了那股淡淡的檀香味,这种感觉还挺陌生。

    佣人眼尖,在客厅了看见了盛星,忙去餐厅喊人。

    盛家父母正在吃早餐,没成想盛星来得这么早,两人都有一瞬的慌乱,随后镇定下来,去门口接人。

    三人在门口面对面遇见,一时无言。

    这样的场面其实并不陌生,盛霈和盛掬月回家时,他们都会来门口等,只是看不见盛星,不愿意喊她。

    盛星神色平静:“早上好。”

    “...星星。”

    盛妈妈张了张唇,声音干涩。

    盛爸爸问:“吃早饭了吗?”

    三人单独吃饭,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自从盛星离家,他们便再也没有机会和这个孩子单独吃饭。餐桌上,没有人说话,除了盛星,那两个人都没心思吃。

    盛星也不介意,就让他们看着。

    她不爱吃早餐的习惯被江予迟盯着改了不少,这会儿喝了大半碗粥才放下筷子,抬眸看向对面的两个人。

    盛星开门见山:“想说什么?”

    盛妈妈看着眼前的孩子,从那小小的一点儿长成了如今的模样,也成了别人的妈妈。她记得盛星刚出生的模样,是这三个孩子里最爱哭的小孩。

    要与母性抗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挣扎过,流过泪,可还是选择送走盛星。哪怕她又回到身边,也不去看她、爱她,当她不存在。

    可如今,现实告诉她,这一切不过是骗局。

    她有很多想说的话,想和盛星说对不起,想知道她这些年是不是很辛苦,想问她是否还愿意叫他们爸爸妈妈。可话到嘴边,她只是说:“以后的人生,我们盼你一帆风顺,平安喜乐。”

    盛星极轻地笑了一下,缓慢起身:“我已经放下了,希望你们也能放下。我们还是做陌生人,和以前一样,可以吗?”

    盛妈妈流下泪来:“好。”

    盛星出门的时候,门口站了个男人,低着头,一手插兜,另一只手垂落,指间的戒指映着天光。

    “三哥!”

    盛星忍不住出声喊。

    江予迟倏地抬头,几步走到她跟前,定定地看了几秒,眼睛没红,也不像哭过的样子,便自然地牵过她,问:“吃过早饭了?”

    盛星点头:“汤圆呢?”

    江予迟无奈一笑:“还睡着。小姑娘凌晨醒了闹着要下楼看灯,半夜又醒了一次,又要去看松球,比你还皮。”

    盛星绷起脸,纠正他:“不要搞拉踩!”

    江予迟笑着把人摁进副驾驶座,亲了一口,转而上车:“回去带上汤圆,我们回老宅。月亮一会儿来,说你没接电话,就打给我了。”

    盛星诧异道:“这么早?”

    江予迟顿了顿,说:“送玩具来。”

    盛星怔了片刻,抿唇笑起来:“我的傻姐姐,肯定是昨晚出去买小羊了。她以前就这样,现在还是,这样真好。”

    江予迟攥紧她的手:“星星也好。”

    盛星“嗯”了声:“我也好。”

    他们回到落星山,汤圆已经起床了,正呆在盛掬月怀里,手里拿了个新玩具,双眼亮晶晶的,说着说着挥起小手。一见盛星,汤圆立马向妈妈炫耀自己的小羊,还想往她怀里扑。

    盛星接过汤圆,问盛掬月:“怎么这么早?”

    盛掬月老实巴交地应:“贺沣早上过来给我送早饭。”

    江予迟和盛星都朝客厅扫了一圈,问:“人呢?”

    盛掬月:“我让他回去了。”

    盛星:“......”

    江予迟:“......”

    两人对视一眼,一时间还有点儿同情贺沣,但也只有这么一会儿。盛星问:“姐,你在哪儿过年?”

    自离家后,盛掬月和盛霈都不再回家过年,只偶尔回去吃饭,也不过夜。盛霈在的时候,他们三个人一起过年,盛霈走后,便只有盛掬月和盛星。

    盛掬月应:“我去找贺沣。”

    盛星眨眨眼,这么看来,贺沣也不是很惨。

    但看盛掬月这个反应,贺沣本人似乎也并不知道这件事,不然怎么会让她一大早自己来落星山。

    以前过年时,盛星没有收到过爸爸妈妈的礼物,但盛霈和盛掬月每年都会给她准备礼物,一年都不曾落下。

    今年,也同样。

    临走前,盛掬月倾身抱了抱妹妹,贴着她的脸,轻声说:“星星又长大一岁了,姐姐永远爱你。”

    盛星笑眯眯地应:“我也是。”

    汤圆被夹在中间,左看右看,看盛掬月贴着盛星的脸,也闹着要亲亲,直把盛星糊的满脸口水才肯罢休。

    江予迟靠在一侧,静静看着。

    他告诉自己,这样便是最好的光景。

    只要她一直、一直,这么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