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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一句话,接下来的拍摄江予迟竟再也没出过问题,老实安分地听Alex使唤,下午戈壁的拍摄更是顺利得不像话。
拍完几组,休息过后,很快就到了最后一个场景。
Alex想象中的场景,是盛星坐在马上,江予迟牵着马。
两人不对视、不回头、不低头。
这个场景唯一一个难点,就是Alex没能找到心怡的马儿,为此江予迟让人送来了雪衣。漂亮的雪衣能征服任何人。
盛星上回见雪衣还是春天,它一直记得她,不等盛星喊,便迈着步子啪嗒啪嗒往她身边走。
雪白的马儿微垂着首,黑亮的眼睛映着澄澈透亮的天。
和天空下同样清透的盛星。
“雪衣,看起来又壮啦。”
盛星摸摸它的脑袋,毛发油光水亮,四肢健壮,英俊和美丽并存,简直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马儿。
盛星毫不遮掩她的夸赞,恨不得把最美的词都往它身上堆。
雪衣蹭着她的手,鼻息间吐出些热气。
眸子里竟能看出些温柔来。
Alex在一边自由地拍着,也不要机器,边上一堆人和工具都用不上。《贺新婚》节目组的重点在盛星和江予迟身上。
盛星和雪衣小声说着话的时候,江予迟便站在一侧,给她撑着伞,眸光安静地落在她身上,眼睫似乎都落了日落的温柔。
节目组忠实地记录下每一幕。
等一人一马叙完旧,江予迟托着盛星上马,自觉地当起马夫来,牵着雪衣绕着戈壁的边沿去,这里他很熟悉,直接沿着晨跑的路线走。
盛星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江予迟。
他还穿着拍摄时的黑衬衫,这样热的夏日,他整天都在出汗,Alex早就有准备,一模一样的黑色衬衫准备了许多件,湿了就换。
盛星看了心疼,说换白色的,Alex却说黑色适合他。
白色和黑色有什么区别呢?
盛星细细打量着江予迟,男人肩宽腰窄,透过薄薄的料子,隐隐能感受到那蕴含着力量的肌理,黑色将他衬得很白,气质更为冷冽、疏离。
去岁,他的肤色和西北的地一个颜色,不到一年,他又变成了洛京的贵公子,只是可惜这贵公子英年早婚。
不可否认,江予迟是极具吸引力的男人。
除去家世、相貌,他本身就已足够优秀,从小就站在了顶端,极大多数人都需要仰望他,包括她。
盛星想,或许这个时机正好。
她不会否认自己,不会担心自己是否不够好,不会怀疑江予迟的爱。他就在她身边,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此时此刻,盛星的内心忽而涌出一股强烈的欲/望来。
“江予迟。”
她喊。
江予迟转头看她,眉眼轻松,懒懒地“嗯”了声:“在这儿呢。”
盛星凝视他片刻,忽而弯起眼,扯了扯鞍绳,示意他停下来,她俯身凑近,唇轻轻地印在他唇间,一触即离,然后小声道:“我很爱你。”
说完她又重复了一遍:“江予迟,盛星爱你。”
江予迟顿在原地,唇间还留着她的气味,她却已直起身子。他仰头看她,炎炎烈日照在她身上的时候似乎变得温柔,女人柔和的眉眼融在似有似无的风里,她的唇角浅浅弯起,澄亮的眼静静地注视着他。
这天地间,她只看着他。
仿佛又将“我爱你”说了一遍、两遍、三遍……无数遍。
不远处,Alex盯着镜头,只见夕阳下,那站立静止的男人忽而动了,他一跃上马,自后拥住盛星,一扯缰绳,那匹美丽的马儿忽然疾驰起来。
两人身影交叠,越行越远。
Alex一呆,开始大喊:“星!江!跑错啦!”
但除了夏日燥热的晚风和风里细细的沙子,并没有人理他。雪白的马儿已消失不见,去了他们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
入夜。
“...三哥。”
盛星忍着没推开身上的男人,他却在她出声后先停了下来,落在小腹上的手微动了动,睡衣被扯回原处,他翻身离开。
江予迟闭着眼,重重地喘了口气,哑着嗓子道:“三哥现在就去把那些机器和破玩意儿都给拆了。”
盛星平复着呼吸,没应声。
她脸红红地想,自从下午说了那句话,他就跟狐狸精转世似的,上哪儿都粘着她,看她一眼就要亲上来。在马上要亲她,车上要亲她,回家刚进门要亲她,吃着饭也要凑过来亲她,晚上她都没心思看剧本。
两人平躺着床上,隔了点儿距离。
连指尖都不敢再碰到,生怕那点儿气氛一点即燃。
江予迟放松身体,试图找一个让自己平静下来的办法,随口道:“星星,和我说说话,随便说什么。”
盛星轻呼一口气,换了个姿势趴着,脑袋朝右,看着江予迟。他仍闭着眼睛,喉间滚动着,颈间隐隐可见凸起的青筋。
她蜷起指尖,忍着想摸的冲动,小声问:“三哥,我能问你以前的事儿吗?”
“能。”江予迟能感受到她的视线落在他脸上,他狠心不去看她,只放低声音,“想问什么都可以。”
“...在宁北的时候。”盛星斟酌着说辞,放轻语气,轻声说,“照顾你那个护士,她问我,你是不是还做噩梦。”
“三哥,我以前都不知道你会做噩梦。”
回来后,因为惦记着这件事,盛星总在半夜醒来。
大多数时间江予迟都是安静的,偶尔那么几日,他确实会做噩梦,额间出汗,呼吸急促,她拍拍背,又凑上去亲亲唇,慢慢地,他会平静下来。
后半夜,她便安静地守着他。
以往,江予迟总是很敏锐,她一动他就知道了。这样的时刻,他褪去了平日里的保护壳,露出里面柔软、脆弱的一面。
江予迟微怔,心里的燥意散了点儿,睁开眼,侧身对着盛星,两人对视着。半晌,他低声应:“不常做,和你一起睡之后,次数更少。”
“梦里是什么?”盛星抿抿唇,小心地问,“能说吗?”
江予迟凝视着盛星,忽而道:“过来,让我抱会儿。”
盛星乖觉地往他怀里一滚,背对着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男人的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手揽着她的腰,原本炙热的体温下降了点儿。
江予迟并不习惯和人倾诉,他心里也不装什么事儿。旁人评价他的话,大部分是没错的,表面上漫不经心,实则冷心冷情,能让他惦记的人和事儿实在是少。许多事,他并不在乎,也不会放在心上。
这么些年,能让他放在心上的人就只有这么两个。
一个如今在他怀里,一个永远留在了遥远的苦寒之地。
“以前,我年少轻狂,在洛京是这样,在外更是。独来独往惯了,难以融入集体,不少人找我麻烦。大哥...他年长我两岁,脾气软和,劝架时看起来是不想多生事端,其实是偏着我。我那时候脾气冲,下手没个轻重,他们打不过我,仗着人多,真打起来讨不了好。从我进去,他就带着我。三哥这人,你知道,谁都瞧不上眼,但大哥他不一样。我没见过像他这样傻的人。”
“我心甘情愿喊他一声大哥。”
盛星怔了许久。
幼时她和江予迟走得最近,最知道他一个怎样心高气傲的人。院里按年龄排,他排第三,盛霈第二,顶上还有个大哥。
江予迟只肯喊名字,能从他嘴里听到一句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
“他对你很上心。”盛星覆上腰间的手,问,“为什么?”
江予迟:“大哥有个弟弟,意外去世了。他常说看我就像看到他弟弟,所以三番几次,不厌其烦。”
“那次任务,是他最后一个任务。”江予迟下意识收紧手,声音微微紧绷,“结束后,他就能离开西北,回去看老婆,抱儿子。”
“星星,三哥没把他带回来。”
他的大哥,见不到来年的春天。
而他被时间裹挟,春夏秋冬,没有因生命的逝去而发生任何改变。
三年间,江予迟想过数次。
如果当时他再仔细一点儿,再有耐心一点儿,或许会制定出更好的计划,或许就不会失去他们。当时他是队长,责任都在他。
盛星紧抿着唇,小声道:“你回来的时候,还受着伤。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你受伤,也不知道你难过。”
“星星。”江予迟忽而低头,很轻地碰了碰她的耳垂,低声道,“当时的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看着你,我就不疼。”
“三哥,为什么放不下?”
盛星问。
江予迟说不清为什么,他只是觉得这口气咽不下去,这件事没法儿结束。而如今事态便如他所想般发展着,蜂鸟的那口气也咽不下去。
他们两人,或许不死不休。
见男人迟迟没有应声,盛星不由转身看他。
他低垂着眸,漆黑的瞳孔沉静幽深,没有过度的情绪,也没有往日的柔和。视线与她相触,眸光里才有了点儿温度。
盛星伸出食指,轻点着他的眉心,低声道:“佛家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偏不信这些,我们是人,人就有爱恨嗔痴,放不下便不放下,该有人永远记住大哥。以前,你一个人记得,以后我也记得,那就是两个人。”
“三哥,我可以替你分担。”
“如果有刀,就让它劈向我们两个人。”
江予迟眸光微暗,目光深深地注视她良久,忽而道:“和三哥出去开个房?落星山太远,赶不及。”
那点儿充满温情的气氛顿时散了。
盛星没好气道:“我还要写作业!”
江予迟挑了挑眉:“玩角色扮演?也不是不行。”
盛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