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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眠沉默了半晌，终于缓缓勾起了唇角，抬眸看向龙诀。
“多谢将军抬爱，然我早已决定不再登台，将军若是想要听我唱曲儿，可要想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了……”
青年眉眼上挑，充满了张扬之色，如同一抹烈阳，滚烫灼热，一点不为龙诀的威胁所惧。
龙诀眸眼倏地黯沉了下来，正欲开口，便听曲眠突然向后退了一步，扬声喊道：“将军说要挑选一位女伴跳舞？也不知道是哪位小姐，能有这个荣幸！”
曲眠话落，在场的适龄小姐都沸腾了，龙夫人更是眼睛亮了起来。
难道，自家铁树般的儿子终于开窍了？！
龙诀脸色一沉，目光向曲眠看去。
只见他扬着眉毛，一脸得意的看着自己。
龙诀墨眸微眯，忽然就不想让曲眠这么得意，连忙上前一步，拽住曲眠的手腕，让他不能逃离。
“我确实缺个伴儿，但不是女伴，曲老板这么羡慕那些姑娘小姐，不如本将军就将这个荣幸送给你！”
这句话一出，包括曲眠在内，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信息量巨大，他们竟然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解读。
况且两个男人跳交谊舞，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画面？！
曲眠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忍不住骂道：“龙将军，您没毛病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脑子？”
龙诀也察觉到刚才说得话有些不妥，脸色又黑又红。
然而既然他已经说出去了，就如同泼出去的水，万万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此时，龙诀终于体会道了什么叫做“骑虎难下”的感觉。
“噗呲！怪不得龙将军这么大了都还没结婚，原来是个断袖，喜欢哥儿……”
董夫人捂着帕子嘲笑道，其他夫人也是憋着笑，不敢太声张，怕被龙夫人给记恨上了。
龙夫人简直要气死了，感觉自己的老脸都快丢尽了。
当然，她不会怪自己儿子，只会认为是曲眠的错。
龙夫人连忙站了起来，一脸严肃的开口道：“简直是胡闹！诀儿，还不快放开人家曲老板，你可是将军，是要在战场上杀敌保家卫国的，怎么能和一个戏子混在一起，凭白让人家笑话了去！”
尽管被龙夫人如此侮辱，曲眠的唇角依旧勾着一抹平静的笑意。
这个命如草芥的年代，戏子便是如此下九流的职业，曲眠虽然被众人称之为一声曲老板，但也是因唱戏起家，他更不是什么名角儿，自然也得不到众人的尊敬。
“夫人说的对，曲眠地位低贱，不配与龙将军站在一起，还请龙将军放手，让曲眠离开。”曲眠抬眸看向男人，淡笑道。
龙诀唇瓣紧抿成一条直线，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给了曲眠一个下不来台阶的难堪。
也不知道这些人会如何笑话他……
龙诀垂下眼眸，遮掩住眸底一闪而过的愧疚。
他放开曲眠，沉声开口道：“妈，曲眠是我的朋友，我刚刚只是在和他开玩笑，再说现在又不是封建迂腐的旧时代，人人都是平等的，职业也不分高低贵贱，你说话也未免太过分了些！”
这话说出来，曲眠都想笑，然而大厅之中，却忽然响起了一道嘹亮的女声。
“说的好！”
童遥猛地拍手鼓掌道，一脸欣赏之色的看着龙诀。
接受西方思想的她，自然觉得龙诀说得对，然而其他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便不得而知了。
龙夫人被亲儿子教育了一顿，神色当场就尴尬了起来，可是她又不好说些什么反驳龙诀，只好憋了回去，脸色不甚难看。
这时龙诀开口道：“我看今天大家也玩得差不多了，时间不早，该散便散了吧，管家，帮我招呼客人……”
龙诀话落，众人连忙笑着告辞。
等龙诀应付完众人，环顾四周，却发现曲眠早已没了身影。
龙诀抿了抿唇瓣，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了起来。
直到龙诀回到家，洗漱完上了床，曲眠那双波澜不惊的眉眼，就像是魔咒一般，一直在他的心头萦绕不去。
不如，改天亲自向他道歉？
龙诀这么想道，心里才感觉好受了一些，缓缓阖上双眸，呼吸均匀了下来。
……
另一边，曲眠完全不知道龙诀的纠结。
自从宴会那日过了以后，曲眠就一直待在戏园子里，培养秦漠北唱戏。
自然也不知道那日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在众人口中流传了起来。
传言，龙诀之所以不好女色，就是因为看上了曲老板的姿色。
曲老板容貌姣美，皮肤白皙如玉，因是唱戏起家，身段自是如同少女一般轻盈，甚至比女子还像女子。
龙诀会看上曲眠，便也不足为怪了……
只是没过多久，这些流言蜚语便停止了，因为龙诀出手如若雷霆，抓了几个嚼舌根的杀鸡儆猴，自此便没人敢再提这事儿。
然而众人都是心照不宣。
龙家更是因为这个传言而变得鸡飞狗跳了起来。
“你说，你到底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龙夫人涨红着脸大声问道。
龙诀面无表情，沉默的垂着眼眸，仍由龙夫人撒泼。
“老爷！我不活了呜呜呜，你说咱儿子怎么可能喜欢男人呢，这还让我怎么在圈子里做人啊，你倒是说句话啊！”
龙老爷皱了皱眉，终于受不了的开口厉喝道：“够了，闭嘴！”
龙夫人被吓得浑身一颤，连忙闭上了嘴巴，讪讪的低下了头。
龙老爷不耐烦的捏了捏鼻根，皱眉问道：“龙诀，不管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赶紧把这事处理干净，我不想再听到龙家不好的传言，也别让你妈在我跟前闹，明白了吗？”
龙诀抬眸，淡淡的开口道：“是，父亲。”
龙老爷点了点头，起身往外走去。
龙夫人不甘心的咬了咬唇，心中知晓，自己的丈夫又要去二姨太那里寻个清净。
龙诀看了一眼胸口不断起伏的龙夫人，一脸平静的开口道：“妈，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罢，龙诀拿起桌上的军帽，大步离开了洋楼。
儿子丈夫都不和她一心，龙夫人气急攻心，竟是晕了过去，又是一番折腾。
……
龙诀坐在轿车里，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车窗外的曲家戏园，脑海里竟不自觉的，又想起了曲眠那张扬的眉眼。
“停车。”龙诀忽然开口道。
司机连忙踩下刹车，不解的透过后视镜看向龙诀。
李副官回过头问道：“将军，怎么了？可是忘了什么东西？”
龙诀没有回答李副官，打开车门下车，往戏园子走去。
李副官见此，眼里划过一抹惊讶之色，连忙跟了上去。
跑堂的小厮见到龙诀后，吓得差点双腿一软，结结巴巴的开口道：“龙、龙将军，您今日怎么会过来……”
龙诀抬手打断了小厮的话，问道：“你们家老板呢？”
小厮懵了一下，反应过来才道：“我家老板在后院，您找他有事吗？”
上次龙诀去过青衣的院子，知道后院的路怎么走，不由小厮领路，便自行往后院走去。
“唉，将军，将军，您等等！！”小厮连忙追了上去。
……
院子里，曲眠撑着下巴，一边悠闲的吃着水果，一边看着面前一群小萝卜头练功。
一旁的秦漠北，被文管事单独拎了出来开小灶。
秦漠北在唱戏这方面十分有天赋，再加上曲眠时不时给他指点一二，他的进步堪称飞速。
再加上他性格乖巧，做事认真，曲眠十分看好他，甚至破例收了他当干儿子。
然而在身法柔韧度这方面，秦漠北就有些吃力了，不像其他人从小开始压腿，已经习以为常。
此时小家伙被文管事强按着双腿，痛苦得呲牙咧嘴，双拳攥紧，却还不得不忍着眼眶中打转的眼泪，和腿根的疼痛，苦苦坚持着。
“想要上台唱戏，就要先学会吃苦，如果连腿都压不好，你以后就是连跑个龙套都不行！”
文管事口吻严厉的开口道，并没有因为秦漠北是曲眠干儿子的身份而放水，反而将他的双腿压得更开。
秦漠北痛苦的大叫，曲眠虽然有些心疼，却仍旧没有出言打断文管事。
做这行的，谁不是苦过来的呢？
当初年幼的原主为了练习基本功，挨了曲父多少板子，如今还不是苦尽甘来，成为了戏园老板。
等压腿结束后，秦漠北早已大汗淋漓，鼻涕和眼泪混作一块儿。
“喏，擦擦吧。”曲眠将手帕递了过去。
秦漠北抬起头，看了一眼曲眠手中干净的手帕，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丝哭腔：“谢谢爹，我用袖子擦擦就行。”
说罢，秦漠北使劲擦了擦小脸。
曲眠勾唇笑了笑，收起了手帕，等秦漠北缓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日头，对众人说道：“快到午饭时间了，上午就先到这儿吧。”
“漠北，走罢，回爹的院子吃好的去。”
“谢谢爹。”
曲眠牵着秦漠北的手出了院子，然而刚走没多久，就和龙诀迎面撞上了。
曲眠顿时皱了皱眉：“龙将军，你怎么跑到后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