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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还未亮时，曲眠就醒了过来。
他小心翼翼的起身，看了一眼旁边还在熟睡中的曲渊，轻手轻脚的下床穿衣洗漱。
收拾好一切后，曲眠看向还躺在床上的曲渊。
小孩双眸紧闭，睫毛纤长宛若扑扇，虽然在睡梦中，那双樱粉的唇瓣却依然抿着，神情老成，不知道这小脑袋瓜里都装着什么。
曲眠神情不由得柔和了下来，给小孩掖了掖被角。
他不准备叫醒曲渊和他告别，他怕自己舍不得。
到时候如果哭了出来，那也太矫情了！
“要记得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好好学习，在家里乖乖等我回来……”
说罢，曲眠低下头在他额头上轻轻印了一吻，在桌上留了钱，背上包袱离开。
等曲眠出去后，曲渊立即睁开眼醒了过来。
他一晚上都没睡，就怕曲眠会趁自己睡着离开。
果不其然，他连想要和自己告别的心思都没有，自己一个人偷偷离开了。
曲渊抿着唇，翻身下床迅速的穿鞋。
为了曲眠，昨天晚上他洗完澡，特意换上了能直接出门的衣服，所以此刻他穿上鞋，拿了桌上的钱，就立即追了出去，偷偷的跟在曲眠身后。
曲眠完全没发现身后缀着个小尾巴。
他来到村口，看向一早就等在这儿的阿牛哥，笑道：“阿牛哥早啊，麻烦你送我进城啦。”
“嗐，客气啥，你快坐，里面这个位置我专门留给你的。”
阿牛哥说道，将牛车上的位置给曲眠腾了一个出来。
曲眠在车上坐好，不一会儿，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
不一会儿，牛车便快坐不下了。
曲渊眼神黯了下来，忽然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胖大婶儿。
他认识这个王婶，如果自己求她带上自己的话，她应该不会拒绝。
曲渊走到王婶身边，扯了扯她的衣服，瓮声瓮气的说道：“婶儿，我是曲渊，你进城能不能把我捎上呀？”
王婉凤低下头，不解的眨了眨眼：“狗蛋儿？你爹呢？你咋不让你爹带你进城呢？”
曲渊偷偷看了牛车一眼，发现天色太暗，看不清晰，想来曲眠估计也不会发现自己，遂说道：“我爹在车上呢，不过昨天晚上我做错事了，他今儿早一声没吭就把我撂家里了，幸好我追了过来！”
“婶婶儿，好不好嘛，你就带上我呗！”
曲渊为了计划，只能咬着牙，忍着心里的恶寒，施展出自己身为小孩子特技——撒娇之术。
王婉凤却还是有点犹豫。
她怕自己擅自带上曲渊，曲眠会反过头来责怪自己，她可不想白白惹上麻烦。
见她犹豫，曲渊抿着唇想了想，只能祭出终极大法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票子，递给王婶，说道：“婶儿，我也不让你白帮忙，这钱就算是我给你的谢礼。”
王婉凤看了一眼，居然是一块钱。
这年头，一个小孩子兜里能揣着一块钱，都算是巨款了。
她刚刚瞟了一眼，曲渊身上起码还有十几张票子呢！
这曲眠，还真放心将这么大一笔钱交给一个小孩子啊……
这时，阿牛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大声催促道：“林家的，你到底上不上车，不上我们就走了啊！”
王婉凤看了一眼牛车，又看了看曲渊递过来的钞票，咬了咬牙，想到家里的情况，终究是收下了。
“赶紧走吧。”
曲渊唇角顿时勾了勾，不过想到什么，他连忙叮嘱道：“婶儿，你就说我是你家娃儿，别说我是曲渊，我怕被我爹撵回去。”
“嗳，婶子知道！”
两人快步向牛车走去。
曲渊垂着头，缩在体型肥胖的王婶儿身后，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王婶儿干笑道：“我带我家娃儿进城……”
阿牛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样，收回视线，说道：“赶紧上车吧，上面的人都往里挤一挤啊……”
两人上了牛车，曲渊躲在王婶的旁边，偷偷看了一眼斜对面。
由于车上人多，曲眠昨天晚上耗了精气，早晨还起了个大早，此时正闭着眼补眠，压根没发现他斜对面的曲渊。
曲渊松了口气，垂下头，等天慢慢亮起来，他将头垂得更低了，佯装睡觉，谁也没有发现。
一行人慢悠悠的晃进了城，阿牛哥停下牛车，让众人下车。
曲渊怕被曲眠发现，连忙跳下车，躲到了一边儿。
曲眠下车交了钱，拎起自己的小包袱，在城里买了两张饼子，决定路上饿了吃。
到了火车站，曲眠递了介绍信，交钱买了张票。
在车站等了一会儿，绿皮火车终于来了。
曲眠检完票，还没走两步，就听身后的检票员忽然大喊：“哎哎哎，这谁家的小孩儿，怎么也不看着点儿？”
曲眠也没在意，以为是哪个熊孩子在调皮捣蛋，一边啃着饼儿，一边找自己所在的车厢。
身后，曲渊连忙解释道：“叔叔，刚刚检票的那个人就是我爹，叫曲眠，他估计是没注意，把我给落下了。”
检票员思索了一下，刚刚那个青年，好像就叫曲眠。
他低头看了一眼曲渊。
由于曲渊才五岁，个子没到一米二，不用买票，检票员也以为是小孩贪玩儿，落在了身后，于是便让曲渊过去了。
“行了行了，快走吧，车站人多，记得紧紧跟着你爸爸，千万别被人拐跑了！”
“嗳，我知道了！”曲渊笑了笑，赶紧进车站追了上去。
想着待会儿火车启动，青年看到自己傻眼的表情，曲渊就不由勾了勾唇角。
……
曲眠找到自己的位置，靠着窗户坐了下来，他撑着下巴，盯着窗外来往的人群发呆，神思却飘到了某个人的身上。
现在这个时间点，那个小家伙估计已经起床了吧。
不知道他发现自己不见了，有没有哭闹呢，还是绷着一张小脸，什么表情都没有呢？
“唉……”曲眠叹了口气，深深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操着老妈子心的老父亲，为了家里的孩子操碎了心。
这时，火车缓缓动了起来。
旁边却忽然传来一道清亮的童音：“叹什么气呢？”
“我想我儿子了……”曲眠下意识的回道，却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这声音，咋这么熟悉呢？！
曲眠转过头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
“曲渊！你怎么在这儿？！”曲眠惊的站了起来，顿时吸引来四周众人的视线。
曲眠尴尬了看了众人一眼，连忙坐了下来，惊问道：“你啥时候跟着我上车的？！”
“我一直跟着你啊。”
曲渊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感觉肚子饿的慌，从曲眠的包袱里拿出剩下的大饼，啃了一口。
曲眠气得不行，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小屁孩儿，胆子大到敢偷偷跟着自己上了火车。
“咱们不都说好了么，你在这儿待着学医，我去南方安顿好了就回来接你……”
曲渊却是打断了曲眠的话，嚼着饼子，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的说道：“你说这话我可不信，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安顿好，万一你一直不回来，难道要我傻傻等着你一辈子吗？”
“谁说我不会回来的？”曲渊瞪着他道。
曲渊凉凉的瞥了他一眼：“莫爷爷说过，男人有时候的承诺就像放屁，当时惊天动地，过后苍白无力……”
那个臭老头儿一天天的，都教他什么了？！
曲眠抓狂。
曲渊咽下嘴里的饼子，说道：“爹，你就放弃吧，现在火车也开了，不到目的地是不会停下来的，你就让我跟着你吧，我保证不给你添乱！”
看着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曲眠现在就是想把人给弄回去，都不行了。
毕竟，他可没有能力让火车停下来。
这个臭小子，年纪不大，鬼点子倒是多的很，居然摆了自己一道！
曲眠哑口无言，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行吧，那你就跟着吧，其实……我最怕的就是你跟着我会吃苦，如果今后咱们的日子不好过，你可不要抱怨哦！”
毕竟曲眠也不是神，无法判断未来的走向，他只能率先给曲渊打预防针。
曲渊在心里暗道，他上辈子什么苦没吃过，二十多岁才终于苦尽甘来，难道还怕这点儿破事吗？
不过，在听到曲眠的话后，他心里却是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暖意。
如同涓涓细流，滋润进干涸的沙漠，又如冬日的暖阳，消融寒冷的冰雪。
“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叫苦叫累的！”
相信凭借他们的努力，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
曲眠不由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带上这个小家伙，到底是对还是个错误的决定呢？
不过能保证的是，起码他未来的日子不会太无聊了！
由于两人昨儿晚上都没睡好，这下彻底放松下来，便紧紧依偎在一起，身上盖着曲眠的外套，呼吸逐渐均匀了起来。
不过车上人多眼杂，曲眠暗暗留了个心眼，没有睡得太死，将钱财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
这个年代，火车上扒手多，报警也没用，钱要是丢了，他们父子俩接下来就只能喝西北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