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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的声音里充斥着一股占有欲。
曲眠却没多想，以为是小孩子害怕自己唯一的亲人被别人给抢走，从而产生的一种情绪。
他伸出手揉了揉曲渊的脑袋，柔声说道：“放心，爹不会娶她的，再说了，我马上就要……”
曲眠顿了一下，话没说完，垂眸看向曲渊，眼里闪过一抹犹豫。
他马上就要离开小渠村去南方了，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带上曲渊。
先不说曲渊还在跟着莫如初学医，学成之后未来必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就说曲渊跟着自己，初到那边，条件肯定十分艰苦。
曲眠舍不得让小家伙跟着自己去受苦。
还是让他待在这里学医，等他在那边赚了钱，生活条件好了以后，再把他接过去吧……
曲眠心里思索着。
曲渊却敏感的察觉到曲眠心里藏着事，瞒着他不说。
他抬起头，蹙着眉追问道：“就要什么？”
小孩头顶的短发粗硬的扎手，曲眠回过神来，收回手，淡淡说道：“没什么，水烧开了，我先去给佳宜倒水。”
曲眠说罢，转身提了水壶，拿了个干净的搪瓷缸，打着伞回到屋内。
曲渊缀在身后，面上的神情晦暗难辨。
曲眠将水倒好，递给丁佳宜，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单刀直入的问道：“佳宜，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丁佳宜看了一眼曲渊这个电灯泡，想着他应该也听不懂，遂抿着唇瓣说道：“曲大哥，我听我爹说，国家就要把土地承包给咱们了，到时候咱们就不用每天上工赚工分了。”
曲眠点了点头，神色中没有意外：“这件事我听阿牛哥提起过，怎么了吗？”
“曲大哥，你们家只有你和曲渊两个人，若是分地的话，恐怕分不了几块地，我想着……”
丁佳宜踌躇了一下，面上浮起一抹羞意，扭扭捏捏的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曲渊也需要人照顾，不如我俩好吧，只要扯了证，家里多一人，到时候分地的话也能多分几块……”
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丁佳宜不认为曲眠会拒绝。
然而当她抬头望向对面的人，却发现曲眠神色淡淡，脸上并无任何喜意，甚至连一丝思索都没有，显然是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反倒是一旁的曲渊，脸上隐隐闪过一抹阴翳，狠狠瞪着她。
曲眠似是有所察觉，偏头瞥向曲渊，暗暗警告了他一眼。
然后回过头，对丁佳宜说道：“抱歉啊佳宜，我现在身上一穷二白的，什么都没有，拿不出彩礼钱不说，还带着曲渊……”
“我不在意！”丁佳宜连忙打断了曲眠的话，急切的道：“我不在意你有没有彩礼钱，也不在意你带着曲渊，我只一门心思想着嫁给你，我等了你这么多年，难道你看不见吗？”
丁佳宜红了眼眶，说得情真意切。
然而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曲眠却仍旧是面不改色，不为所动。
他心里或许会有些一丝丝愧疚，然而更多的却是为丁佳宜感到不值。
丁父识人的眼光很准，原主真不是她的良人，丁佳宜为了原主这张漂亮的皮囊，白白浪费了大好的青春。
若不是曲眠介入进来，她应该会如同资料上那般，被介绍给给一个更好的人。
“抱歉，我不能耽误你。”曲眠还是矢口拒绝了她。
丁佳宜没想到自己拉下脸皮，说的这么明明白白，换来的却是曲眠的拒绝。
少女的一腔孤勇在此刻全部化作了心酸，擦着眼泪离开了。
曲眠抿了抿唇，神情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一旁的曲渊倒是松了口气。
……
等雨季过去，上头派发的通知也下来了，各家各户都要带着家里的人头数去承包土地。
一路上，众人脸上挂着喜气，家里人口多的，分的地也多，想到只要凭借双手辛苦耕耘，来年就不用再饿着肚子，众人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曲眠到生产大队排队，过了片刻，终于轮到他了。
丁建设抬起头，看到曲眠，本就肃然的脸顿时绷得更紧了。
他听家里的婆娘说，佳宜那日去了一趟曲眠家，却是哭着跑了回来，问她情况她也不说。
要不是婆娘看佳宜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也没啥被欺负的痕迹，他怕是早就冲到曲眠家里，讨要一个说法了。
丁建设看了一眼曲眠递过来的户口本，声音冷硬的说道：“你家里一共两口人，能分……”
他话还没说完，曲眠就直接说道：“队长，我不想分地，你把这地折成现钱，让别人承包吧。”
他话说完，众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曲眠，纷纷劝道——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不分地，你以后吃啥喝啥？”
“曲家小子，你目光要放的长远一些的咧，不能为了这点钱，就把后路都给断了哪！”
“……”丁建设眸底划过一抹鄙夷，暗道了一句鼠目寸光，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沉声问道：“你可是想清楚了？”
曲眠点了点头：“嗯，还要麻烦队长给我开一封介绍信，我过些天要出趟远门。”
丁建设皱了皱眉头，没有多问，给曲眠开了介绍信，又将地折成钱分给了曲眠。
曲眠揣上那几十块钱，一路听到各家都在小声的讨论自己，默默抿着唇。
路上碰到了丁佳宜，丁佳宜刚想垂着头躲开曲眠，就被曲眠给叫住了。
“佳宜，这是上次借你给狗蛋儿看病的钱，还给你。”
丁佳宜忙说不用，私心里，她想让曲眠一直欠着她，记着她。
曲眠却是直接将钱塞进她的手里，开口说道：“拿着吧，正好身上有钱，我马上就要去南方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以后忘记了咋办？”
丁佳宜一愣，等她再回过神来，曲眠早已走远了。
她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钱，却是她当初借给曲眠的两倍之多。
丁佳宜不由笑了笑，嘴角却泛着一抹苦涩的味道。
……
曲眠向后山走去，捡了陷阱里的野鸡，到了莫如初的小院。
曲渊正垂着头捣弄着药材，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向曲眠。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曲渊好奇的问道。
曲眠甩着手里的票子，得意的笑道：“因为你爹我发财了呗！”
曲渊疑惑了一下：“哪来的钱？”
“队上分了地，我没要，折成钱了。”曲眠解释道，环顾了一圈四周，问道：“莫爷爷呢？”
“他去采药了，估计等一会儿才能回来。”曲渊解释道。
曲眠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厨房，将手里的野鸡处理了，炖了一锅鸡架汤，又炒了锅鸡肉，剩下的半只鸡留了下来。
当饭快好了的时候，莫如初也回来了。
“哟，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居然做了这么多好吃的？”莫如初高兴的问道。
曲眠抿着唇笑，招呼两人赶紧过来吃饭。
莫如初来了兴致，不知从哪弄来了一个黑色的坛子，里面居然酿着酒。
他倒了一杯，酒香四溢，喝上一口，脸颊立刻浮起一抹飘红来。
“曲家小子，你要喝吗？”
曲眠眨巴着眼眸，嗅着空气中传来的酒香，点了点头。
莫如初给他也倒了一杯，金色的酒液泄入瓷白的容器里。
“只能喝一杯哦，多了可没有！”说罢，莫如初就宝贝似的将坛子收了起来。
曲眠撇了撇嘴，仰头将酒灌进喉咙里，一股辛辣划过嗓子，紧接着带着一丝醇厚的清香，曲眠白皙的脸颊立即红了起来。
“这酒可真烈！”曲眠呲牙咧嘴的说道。
莫如初哈哈大笑了起来：“这可是好东西！”
他用好几种名贵药材酿制的陈年老酒，喝上一口，延年益寿，补肾壮阳，好处多的很哩！
曲眠感觉有点上头，连忙吃了几口菜，压了压胃里的酒气。
等三人吃的差不多了，曲眠指使曲渊去洗碗。
曲渊不疑有他，收拾了碗筷走向厨房。
等他离开，曲眠这看向莫如初，开口说道：“莫爷爷，我有一件事要麻烦您。”
“什么事，但说无妨。”
曲眠在心里准备了一下措辞，低声说道：“我过几天准备去南方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曲渊，我想着，能不能先让您照顾他一段时间，等我那边安顿下来了，再回来接他。”
莫如初眼里划过一抹精光，问道：“你要南下做生意？”
曲眠点了点头：“现在南方政策放开了不少，不像前几年抓的那么紧了。“
莫如初也看出来了，曲眠不是个在山里当农民的料，他略微思索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只是可惜了，曲渊这孩子如此聪慧，如果假以时日的话，必能继承我的衣钵。”
到底还是没有缘分哪……
莫如初摇头轻叹。
曲眠却开口道：“如果他愿意继续跟在您身边学习，我当然同意，到时候看他怎么决定吧……”
“不过，我一直在犹豫，什么时候告诉他这件事。”
曲眠怕曲渊知道了，非要缠着他跟他一起走。
却不知，莫如初笑了起来，目光投向曲眠身后，说道：“他已经知道了。”
曲眠微愣，回眸看向身后。
小孩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中，脸上的神情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