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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楼失败后,白璃攸反复揣摩着曲流话中的含义。
“两片木屑,六粒沙尘,百万个人。”看清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莫非曲流师叔的用意是让我修炼眼功?
是夜辗转难眠,她打开窗户,外面漆黑一片。夜空被愁云遮拦,无一颗星辰。她的心跳开始加速,甚至坐立不安,好像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要做,但就是迟迟不开头。
她运转望月神功,企图以练功来逃过这个难捱的夜晚。三年前她就已经记熟心法口诀,但内功并不在一朝一夕间可以大成。
失忆的这三年间,她也刻苦修行,但是入门之后,进展十分缓慢。真气时而凝聚,时而消散,就像飘忽不定的云彩一般。仰仗着空渐三年前传功于她,这股强劲的阴元真气助她踩塌十三层楼,但她不愿去练这门功法,而一门心思钻在望月功里。
“喂!”一个黑影在角落呼唤着,“白姑娘!”
白璃攸心绪不平,久久未能进入状态,再被这声呼唤搅扰,内里更觉烦躁,她对着阴影中的角落斥道:“曾猴子,你嚎什么?”
曾猴子正是同门亲切赠予曾良禾的绰号,他对白璃攸招招手,压低声音说道:“姑奶奶你声音小点,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白璃攸走过来,不耐烦道:“什么?”
曾良禾在前,蹑手蹑脚边走边说:“我们去地苑,须得防范些,过了亥时串门可是会挨板子的!”
“去地苑作甚?”白璃攸问,“我不想去那地方,你自己去吧。”
经荀矩居中协调,白璃攸需要每个月去地苑一次,由地苑博士贺子闲为其治疗失忆之症。白璃攸每次去地苑看病时,两人总要闹些不愉快。因此,她对于地苑并无好感。
曾良禾道:“还记得白天我跟你说的那位踩十四楼的师兄吗?无论雨雪,他必然在子时两刻钟左右练功。”
白璃攸问道:“他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练功?”
“啊?你不该关心他在练什么武功吗?”曾良禾很是诧异,他回过头仔细打量一遍白璃攸,“鬼知道,也许他不在这个时间练功就睡不着呢!”
白璃攸点点头,道声有理。
曾良禾一拍脑门,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走,说道:“这位师兄乃是西域人,名字特别长,我们只叫他名字的第一个字,肖,你叫他肖师兄就好。”
白璃攸问:“肖师兄武功很高吗?”
曾良禾道:“在我们这个年纪,能踩到十四楼的同门可不多。除了你,还有地苑的肖师兄,玄苑的胡师兄,黄苑的上官师姐。承道苑之外,还有静庵的公孙师妹,哎,说起来公孙师妹,不知道她何时才能再来我们这踩楼。”
正说着,两人已经到了天地两苑的隔墙,他们的面前是一扇上了锁的拱门。曾良禾确认后面没人跟着,这才拿出一片薄刃,探入门缝中向上走,找到木栓,一点一点挪着。
他边开门,边叮嘱道:“一会若是我们被发现了,我往北走,吸引他们注意力。你往东走百步,再往北走五十步,如是两次,便到了肖师兄的院子。”
白璃攸点点头:“那你呢,能逃得掉吗?”
曾良禾得意笑道:“那当然,守卫都是轮班的同门,他们武功未必胜得过我!”
忽听“哐当”一声,木栓掉在地上,曾良禾道:“成啦!”他推开拱门,面前站着两位同门,正瞪大眼睛盯着他和白璃攸。
曾良禾挠挠头,向两位同门道:“嘿嘿,这么晚了,还不睡吗?我们就……就四处走走,今晚月色真是宜人呐!”
两位同门看看天,问道:“今晚哪来的月亮?”
曾良禾道声对不住,闪电般解下同门腰间令牌,拔腿就往北跑。
轮班巡夜的守卫,若是丢了令牌,那是要被管教好生教训的。二人撇下白璃攸,直追曾良禾而去。
白璃攸便这样大大方方地依着曾良禾所指,走近肖师兄的院子。院门敞开着,她站在门前,毫不掩饰地看着肖师兄的一举一动。
一头棕色长发的精壮男子,穿着学院的青衿,正在打天演掌法。天演掌法注重有二,一曰堆砌,二曰变达。知晓堆砌的学子大有人在,可能悟变达的人少之又少。要么一味埋头堆砌,要么心急火燎求跃变,最后的结果往往是推到重来。
肖师兄招式时快时慢,而难能可贵之处在于,快慢间的转换自然而然,一快一慢间,仿佛阵风中的飘然落叶。最奇的是,也许是为避免打扰同门休息,他的招式无声无息,仿佛溶于这夜色中一般。
白璃攸怔怔出神,一招一式在她清澈的眸间闪烁着。
“你还要偷看到什么时候?”肖似乎早已发现白璃攸,他的身影如鬼魅般,离院门仅四步之遥。
一阵掌风激得她面上青丝凌乱,但是耳边却听不到半点风声。眼看这一掌就要落在她白皙的额上,她似是回想起什么,皱起眉头,面有戾气,手中引望月真气从侧面打偏来掌。
肖也吃了一惊,他自然是听过白璃攸的名字,也目睹其芳容,只是今日夜色下一见,更有另一番姿色。他问道:“白姑娘,你身负绝学,又何必偷看我练功呢?”
白璃攸已然变了个人,凌厉的招式,打破了这片寂静,呼呼风声大作,她使出一招“朝月”,如厉鬼一般冲向肖。
弄月乃是迷幻的招数,而朝月则是进攻的招数,但经白璃攸使出,更像是玉石俱焚的死拼。
肖只守不攻,被逼得频频退后,饶是如此,他对于望月神功仍是赞不绝口。他对白璃攸道:“师妹,你为何出招如此狠辣,是与我有仇吗?”
白璃攸充耳不闻,面上尽是怒色,青衿飘飞之下,皆是充满杀意的掌法。
肖微微摇头,不再避让,近前一步与来掌接合,他口中道:“我虽未学过望月神功,但这招定然不是这么使,你曲解了这等高深的招式,真是可惜!”
他左足点地不动,右足探出三步,陡然出掌攻对手肋部,白璃攸回敬一掌,却发现天演掌的力道如潮水一般侵蚀着自己的掌心,并且一阵强过一阵。
她捂着手掌,发出“嘶”的一声。
肖的蓝色双目在夜色中时隐时现,他幽幽道:“此招应含悲,而非暴戾。”
白璃攸似定住一般,反复回想着这句话,肖的第二掌已在途中,来不及收手。
“砰!”白璃攸跌出院门。
灯火自每个学子的房间亮起,他们打开窗户,揉着惺忪睡眼。
白璃攸抹了一把嘴角鲜血,抬头时,一副厌恶的面孔,正冷冷地盯着她,正是贺子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