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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两只灯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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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扬看到竖捺难以下咽的表情,暗自庆幸自己没有买,他装作未卜先知,对周露西说:“我就知道是酸的。”

    过了一会儿,那四支烤香肠像国民党几大主力一样尽数被周露西消灭掉,周露西又吵着要吃肯德基。有的女人虽然饭量不大,但不代表零食量不大——饭量和零食量显然是成反比的。

    焦扬一本正经地说:“我听说肯德基的鸡都是用激素催生的,还是不吃为好。”焦扬为了给自己省钱,不惜造肯德基的谣。

    竖捺插嘴:“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儿会有肯德基?”竖捺素知地理不是周露西这种女孩子的爱好,她们只关心方圆1000米之内的帅哥、美食和衣服,对方圆1000米外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

    周露西不关心地理,只关心地上精致的小石头,她在山路上捡到一块鹅卵石,非说是宝石,她用台湾偶像剧女主角的口吻对焦扬说:“听说,在早上第一道曙光出现的时候,把一颗宝石交到恋人的手上,那么,这对恋人,不管遭遇多少的磨难,他们的恋情将永远无坚不摧。”周露西言外之意是让焦扬把石头交到她手上,让她们的爱情像偶像剧里的爱情一样无坚不摧。

    宁馨儿不屑地“哼”了一声,对竖捺说:“这种偶像剧的台词都是欺骗无知少女的。”她忘了自己也曾是无知少女,可见失恋可以让女人长智商。

    焦扬搪塞道:“这种石头山上到处都是,没什么特别的,哪会是什么宝石?”可见男人解过女人的衣衫之后,就变得不解风情了。

    周露西撒娇未遂,噘着嘴一脸不满。又娇嗔道:“我把我们家的传家之宝都交给你了,你就不肯为我做一件小事吗?”女人的撒娇是一种难以用正常逻辑理解的要挟行为。

    焦扬像被人栽了赃,他委屈地问:“我哪里有你的传家之宝?”

    周露西调皮地反问:“难道我不是我们家的传家之宝吗?”

    焦扬嗫嚅着:“额,这个……那个……”。他无言以辩,遂只好欣然接受。他发掘了周家的‘传家之宝’,犹如卞和在璞玉里发现了和氏璧一样惊喜,两人开始腻歪起来。两人亲昵从来不分场合,完全无视竖捺和宁馨儿的存在,不过他们两个一向没什么存在感。

    宁馨儿不想被人无视,她向二人吐舌头作呕吐状。她遭受过失恋的打击,发誓不再相信爱情了。其实女人不信爱情是因为没有遇到心仪的帅哥,等遇到了帅哥,就又信爱情了。

    四人沿着山道拾级而上,山涧里有淙淙流水的小溪,四人玩了一会儿水,又继续往上走,走到半山腰,竖捺发现一个山洞,那洞口幽暗深邃,阴气逼人,像《水浒传》里困一百零八个魔君的洞穴。四人蹑手蹑脚地走进山洞,故意提高说话分贝以壮胆色,眼前豁然开朗,别有一番洞天,钟乳石和石笋林立,怪石嶙峋浑然天成,错落着几个流水的涵洞。洞里人工布置的石凳石桌摆放地十分雅致,焦扬惊喜地说:“难道我们到水帘洞了吗?”

    宁馨儿也惊呼:“这个山洞里有石桌石凳,倒像个人住的地方。”

    竖捺借题发挥:“据说山顶洞人就是住在山洞里的,所以嘛……以洞为房,就叫洞房吧。”

    焦扬趁机打趣:“天天想洞房,小心欲火自焚。”

    竖捺撇撇嘴,没去理会焦扬的调侃。他伛偻着捡起一根很细的骨头,欣喜若狂地说找到了山顶洞人发明的骨针。女人们对历史不感兴趣,历史向来都是男人们的话题,宁馨儿和周露西对山顶洞人的骨针毫无兴趣,俏立不言。焦扬大肆泼冷水:“那不过是游客吃剩的骨头随手扔到了地上,你还当成了宝贝。”

    竖捺擦拭过后,发觉这根骨头新得出奇,跟普通的鸡骨头别无二致,大概是前面的游客刚扔没多久。他喃喃地骂道:“现在的人素质真低,一点也没有公德,走到哪里就把垃圾扔到哪里。”如今很多人连私德都没有了,更何况公德。

    宁馨儿接茬道:“自私是人性的劣根。”宁馨儿失恋后,对男人的了解多了一些,同时对人性的了解也多了一些,可惜只是片面地了解,因此出言偏激。

    竖捺力图挽救人性:“其实,自私有积极的作用。社会上每个人都追求私利,却无意中共同创造了社会财富,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自由竞争的市场经济。”他只是突然想起亚当·斯密的《国富论》对自由主义经济的定义,故拿出来卖弄。

    其余三人恐怕连自由主义是什么都搞不清楚,更不懂什么自由主义经济,无人回应。竖捺见无人买账,尴尬万分,只好收起卖弄,四处游览。

    竖捺走到山洞的墙壁旁,只见上面有很多游客刻下的语句。中国游客走到哪里,不光把垃圾带到哪里,也把自己的书法留到哪里。这年头中国书法已经冲出国门走向世界,就连美国自由女神像和埃及浮雕上也有中国书法。

    这满墙的书法蔚为壮观,但大都是什么“到此一游”、“刻书留念”之类的寻常语句。山洞里到处是游客随手丢弃的垃圾,又脏又乱。张爱玲曾说:活在中国就有这样可爱——脏与乱与忧伤之中,到处会发现珍贵的东西,使人高兴一上午,一天,一生一世。张爱玲果然是“脏”爱玲,品位不凡,连脏都喜欢。竖捺在脏乱的墙角发现一首打油诗,竟然也高兴了半天,可见文人和苍蝇一样,都喜欢脏乱。那首打油诗是这样的:

    老子生在富豪家,

    生活高调又奢华,

    开完奔驰开宝马,

    游遍港澳台新马,

    抹着法国欧莱雅,

    戴着瑞士欧米茄,

    喝着俄国伏特加,

    逛着美国沃尔玛。

    竖捺读完诗,笑道:“这位作诗的大少爷,真像老舍笔下那个被几个帝国主义伺候着的唐铁嘴。”

    焦扬不屑道:“哼,不就靠他有钱的老爸吗?一只寄生虫而已。”其实他十分羡慕寄生虫,可惜自己投错了胎,没生在有钱人家。焦扬担心这种炫富的打油诗会影响周露西的价值观,不敢让周露西看到。因为他认为女人的价值观像物理学中的放射性物质一样极不稳定。

    竖捺见宁馨儿自顾自地浏览,不动声色,他只好独自欣赏,一幅漫画吸引了他的眼球。漫画里的人五官比例夸张,神色怪异。旁边配了几句诗,这诗形象生动,颇有点睛之笔:

    在我心中你最美,

    奶油屁股弹簧腿,

    鹰钩鼻子蛤蟆嘴,

    滴滴答答流口水。

    竖捺读完墙壁上的诗句,笃定地说:“这首打油诗可以称得上这堆文字里的上乘之作了。漫画里的人结合了詹妮弗洛佩兹的奶油屁股、杰克的弹簧腿、刘德华的鹰钩鼻、宋祖德的蛤蟆嘴。然而拥有这么多名人特征的脸却像个不团结的集体,让人怎么看怎么不舒服。一个美丽的器官之所以美是因为长在美人身上,倘若把这个器官换到一个丑人身上,美丽就不复存在了。”竖捺见无人与自己分享调侃的乐趣,遂只好自娱自乐。

    宁馨儿发现墙角有一句像谜语的文字,她像考古学家商博良发现了埃及罗塞塔碑上的神秘文字一样好奇,那段文字是这样的:

    女口田木土也王求末日,人尔原心音心女家我口马

    我原心音心

    宁馨儿不解地问竖捺,竖捺看了后,马上明白个中奥妙。那句话连起来其实这样的:“如果地球末日,你愿意嫁我吗?我愿意。”只不过把偏旁部首都拆开了。

    竖捺笑道:“这年头小青年谈个恋爱就像阿倍仲麻吕创造日本文字,不惜把汉字拆的骨肉分离。恋爱中的人果然是最具危机意识,动不动就世界末日、地球末日的,恨不得把每天都当成世界末日来相爱。”

    竖捺把墙上所有的书法都欣赏了一遍,从中又发现不少佳作。他心想:“这样的妙语佳句在教科书上是很难找到的,学生们天天闷在教室里读死书,创造力像中国贪官污吏的良知,早已泯灭了。”

    竖捺鞭挞完教科书和贪官,向三人说:“我们继续往山上走吧。”

    周露西向焦扬撒娇道:“我走得脚都肿了,一会儿我要让你背我。”

    焦扬对女人的撒娇没有抵抗力,屈服下来,说:“那我们就在石凳上休息一下吧。”两人深情相望,心无旁骛。

    宁馨儿看不惯周露西的矫情,小声对竖捺说:“真不想和他们一起来,才走了这么点路就喊脚肿,不要打扰人家洞房了,我们先走吧。”竖捺感觉两个女人都在山洞里,空气的ph值立马小于7,于是识趣地跟随宁馨儿走出山洞,呼吸山洞外新鲜的空气,把“洞房”留给了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