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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哥,小哥哥……”
“杏儿?”
“小哥哥……”
“杏儿等吾,杏儿你莫走,你等等吾!!”
“小哥哥……”
“杏儿!!”
赵书宝大叫一声,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杏……咳咳……咳!”赵书宝再次喊了一声,却被热水呛了一大口。赵书宝的意识一下全恢复了过来,发现自己在水中,而且是在热水中。在水中乱扑腾了一阵,意外地碰到了石头,这才爬到了岸上。
赵书宝缓过气来,这才好好打量起现在的处境来。发现自己刚才是从一个冒着热气的温泉里爬上来的,难道自己现在还未死?自己掉在了这温泉之中保住了一命?这怎么可能。那个断崖之下明明是伸手不见五指,此处虽不是很亮但亦能看清周围的事物。难不成是掉到其他地方去了?还是自己已经死了呢?
赵书宝为难了,如何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这个以前倒还真未想过。赵书宝发现那光线似乎是从这个温泉下面传上来的,难道这温泉之下有出口?但赵书宝很快否定了这想法,自己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了,若要有出口自己还不早掉出去了,怎还会留在此处呢?往上看看,那温泉之上却仍是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这可如何是好呢?
赵书宝收回目光,开始打量周围,这是个不算很大的溶洞,石笋倒立在洞顶,显得一尘不染。有的石笋长得已与地面溶为了一体,看来这个溶洞定有很长的年岁了。赵书宝安心地坐了下来,现在他还未觉得害怕,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不死,本就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虽此处可能是个绝地,但赵书宝还是未感到太多的不安。至少其觉得自己还未彻底在这溶洞中找过,因此还会有出去的希望。赵书宝在心中这样的想着。
在地上坐了许久,赵书宝发现自己掉了一只鞋,不过这与自己的性命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赵书宝想仔细寻找这个洞,可又怕仔细地去寻找这个洞。怕的是仔细找寻过后去没有出去的路。
突然,发现一只鞋。
赵书宝吓了一跳,因为那不是自己的鞋,自己另一只脚上穿的可以作证。光是一只鞋还不足以吓人,吓人的是那只女式的鞋穿在一只脚上。
莫不是鬼?赵书宝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可当自己眨了一下眼睛,那只脚和那只鞋却不见了,消失了!
赵书宝忍不住往后退,直退到贴着了石壁方才停下来。死死的盯着那个地方,这才发现原来那里是个很大的溶石,那只脚就是藏在那个大溶石之后的。
“喂!可否有人?”赵书宝小心的问了一句,但溶洞之中静静悄悄的,除了温泉中水泡破裂时发出的啵啵声再无其他声响,更无人回答他。
“喂……”赵书宝还想再问一遍,可是刚说出一个字却再勇气说了,只好远远地盯着那个大溶石,希望不要冲出什么僵尸恶鬼的来才好。
就这般看了几个时辰,赵书宝实在是忍不住了。想来那个人该不会是想对自己不利,不然其也不会这么久也不出来,所以赵书宝决定自己过去看看。在这么一个绝地之中,能有一伙伴也是好的,至少不会觉得那么无助。在地上找了半天亦未找到可以用的石头,因为地上的石头全都与地面溶在一起了。奶奶的辣椒粉!赵书宝在心中暗骂了句,开始向那个大溶石缓缓探了过去。
终于,又看到了那只雪白的绣花鞋。再走了几步,还看到了其他的东西,一个全身穿着雪白衣裳的人,长头发的女人。
赵书宝刚一看到那个人的眼睛,却是一个踉跄往后摔了下去。那人的眼睛她可怕。不是其眼睛不好看,而是其眼中的杀气让赵书宝觉得胆寒。
赵书宝摔坐在地上,道:“女侠别误会,吾不是坏人。吾只是不小心从上面掉了下来,之前并不知道女侠你在此处,如若吾知道了一定不会往此处掉了。”
等了半天,没有见那个白衣女子有攻击的意思,赵书宝才放心了些。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看向白衣女子的那边,发现其亦再看自己。赵书宝与那女子对视了许久,那女的终于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不看赵书宝。
赵书宝还愣在那里,不是被那女的脸蛋好看而被迷住了,而是其脸可怕把赵书宝给吓住了。赵书宝本以为那天看到僵尸的脸是世间最可怕的脸了,但今天才知道还有比僵尸惨白惨白的脸更可怕的脸,那就是当惨白的脓泡长满整张脸的时候,尤其是长满在一个漂亮的女孩脸上时。
赵书宝敢肯定这个满脸是脓泡的女子一定很漂亮,虽然从未见过这个人,但漂亮的女人通常都有与别的女人不同之处,这是感觉,一个男人对漂亮女人的感觉。
“需要吾帮你么?你,怎么了?”赵书宝小心地问了一句,但那个白衣女子只是警惕地看着赵书宝并未回答他的话。远处书宝一人觉得无趣,况总对着一个满脸是脓泡的姑娘看,心里总觉得很便扭很不好受,于是只好一人走到一边去。
过了很久,亦或者才过了一会。这溶洞之中无昼夜之分,故赵书宝不知道此时的时间是多少,只知道自己睡了一觉,至于自己睡了多久那便不得而知。赵书宝是被饿醒的,可是在这溶洞之中又上哪去去寻吃呢?赵书宝把唯一的希望放在了那个温泉之上。赵书宝走到温泉前,看了看,却意外的发现了鱼!赵书宝大喜,脱了鞋子和上衣便跳到泉中摸鱼去了。
经过一翻努力,好在赵书宝平时与杏儿摸鱼摸多了,此刻终于发挥了作用。赵书宝一口气吃了三条生鱼,要是以前赵书宝绝不相信自己会吃生鱼,而且还是吃了三条。
待吃饱后赵书宝想起了那个在溶石后的那个白衣女子,她好像亦好久未吃过东西了。赵书宝将剩下的两条鱼剥好,小心往那溶石走去。“女侠你饿么?要不要吃些东西?”赵书宝远远地问了一句。溶石后未有任何声息。赵书宝再往那走了几步,未像以前那样看见那白衣女子那好看的眼睛,而是见其闭着眼睛在那,像是睡着了。
“你睡着了吗?你想吃点鱼么?”那个白衣女子还是不应。赵书宝见那白衣女子没有兵器,于是才慢慢靠了过去。
她的脸很白,白得让人觉得诡异,而其脸上的脓泡似乎又长大了许多。
“喂。”赵书宝在白衣女子不远处蹲下轻唤了一声,但还是未有反应。莫非她死了?赵书宝心中一紧,要是在这个出不去的地方和一个死人在一块,赵书宝可受不了,其宁愿与一个满脸脓泡的丑女子在呆在一块亦不想与一具漂亮的女尸呆在一块,鬼才知道其会不会便成僵尸来索命。
“喂,你没事吧?可不要死在这。”赵书宝不知为何语气之中却带上了几分恳求。白衣女子还是未有反应。赵书宝试着再靠前了一点,刚伸出手欲推白衣女子的手,但其手上亦全是麻麻的白色脓泡让赵书宝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探了探鼻息,她还有微弱的呼吸。赵书宝长长地出了口气,还好暂时不必与尸体在一起。
这个女的长得一定很漂亮,虽未见过其容貌,但其根骨似乎与众不同,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其不是凡人。赵书宝猜其可能是一个修道之人,可其为何会掉到此处呢?莫不是其亦是被那群穿黑袍的坏人抓来的?这倒极有可能,那些人都穿黑衣她却穿白衣没准就是一大死对头。
“呸!七个欺负人家一个,果真辣椒粉的不是好东西!”赵书宝在心中替这个白衣女子感到不平。却在这时她的眼皮动了动,然后吃力地睁开了开来。
“你醒了?那真是太好了。你饿不?要不要吃些东西?”赵书宝见其醒来不由得高兴道。
白衣女子只是警惕地看着赵书宝,嘴唇动了动却还是未能说出一个字来。
赵书宝道:“你不用怕吾,吾不会道术,不会对你不利的,你只需看就能知道吾的道学资质有多差。”
白衣女子眼球动了动,然后似发现赵书宝未说慌,眼中的警惕之色少了许多。
赵书宝傻笑了一下,道:“其实吾很想修道的。”
白衣女子嘴角亦动了一下,似乎亦在笑。随后又充满疑惑地看着赵书宝。
赵书宝不解地问:“怎了?你不相信吾?”
白衣女子只是看着他。
赵书宝道:“你是如何落难于此的?吾是被一群坏人给扔下来的,吾好心帮她们拾她们的宝剑,可谁知她们等吾一拾到剑就要杀人灭口。好在这里有个那么深的温泉,不然吾一定得摔死。”
白衣女子上中的疑惑之色更浓,只是苦于不能说话。但有些事不弄清楚心里总是急得慌,她试着说话,可是刚一动却是紧皱眉头,脸上尽是痛苦之色。
赵书宝亦急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处不适?”
白衣女子慢慢缓了过来,眼中的探求欲望也随之消失得干干净净。自己性命都将不保了,那些无关的东西知道又能有何用呢?
赵书宝看出了其眼中心灰意冷之意,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了看手中剥好的鱼肉,道:“你饿么?要不吃些肉?这是吾在那泉中捉到了,想不到这泉中竟然有鱼,吾与你便不会饿着了。”
白衣女子笑笑,并未张嘴吃赵书宝递过来的鱼肉。
赵书宝收回手,道:“你不饿么?吾想你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病吧,如有需吾帮忙之处吾一定帮你的。”
白衣女子看着赵书宝,似乎听到一个笑话一般忍不住想笑,但想到自己的处境却又是一阵失落。
赵书宝急道:“吾能帮的一定帮你,只要你说出来。”见其想笑的表情,赵书宝忽明白了他的想法,伤心道:“哎,知道你嫌吾没用。”
白衣女子见赵书宝伤心的样子,心中一阵不忍。她看得出来赵书宝很渴望修道但其的资质是少有的差,其平常一定是遭受了不少来自这方面的嘲讽与打击。这没有什么比这更容易伤人的自尊。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来安慰这个刚认识的小伙子,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起齿。看赵书宝的目光之中不觉带上了些许谦意。
赵书宝嘿嘿一笑,装作无所谓道:“无需那般看吾啦,吾又不是未被人数落过,吾天生就与修道成仙无缘,吾亦无办法。或许是仙人见吾一表人才,怕吾成仙之后抢其饭碗才这般做,等下次吾投胎成仙后去问他便知道了,吾定要问清他未何今世不让吾成仙!”
白衣女子嘴角上扬,露出浓浓的笑意。
赵书宝见她在笑,自己亦跟着傻笑。
但突然那白衣女子又不笑了,笑容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因为其清楚自己的样子,那一定是无比的难看!如若此时再笑那一定是更加地难看。
赵书宝自然猜不到她在想什么,看其脸色那么难看亦不敢再说什么。许久,赵书宝受不了这种闷闷的氛围于是道:“女侠你还是吃些东西吧,别饿着了,其他的事吃饱后再想办法不迟。”
白衣女子看了看那腥腥的鱼肉,没有吃,而是把眼睛看向那个温泉。赵书宝恍然大悟道:“你想喝水?”
白衣女子微微点了一头。赵书宝高兴地说道:“吾这便给你弄去,女侠你稍等一会。”说完便跑向那不停冒泡的温泉。可是赵书宝一子又犯愁了,此处未有任何可以盛水的器皿,自己又要用何来盛水给他喝呢?赵书宝在泉边急得走来走去。最后只好用手捧着泉水来到那个白衣女子面前。
赵书宝谦意道:“吾找不到其他可以盛水的事物,不知女侠你有无可以盛水的器皿呢?”
那白衣女子想了想自己亦无可以盛水的器皿,想到要从赵书宝手中喝水不禁感到一阵为难。自己一介女子怎可随意喝一个男子捧的水?这不符礼数。
赵书宝问道:“女侠你怎么了?”
看了看赵书宝那无害的眼神,其心中不禁觉得自己好笑,这个小子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况现在又不比其他地方,又是在自己将死之际又何需顾虑那么多?
看着赵书宝捧着了泉水,其脸上一热,但却未出现应有的红色,因为其脸上全是惨白的脓泡。赵书宝明白了她的意思,高兴而小心的把水捧了过去。自己虽不能学道,但自己好歹亦照顾过一个女侠,亦算是一种补偿吧。想到此处,赵书宝心中又不禁得意了起来。看来自己还是蛮厉害的,居然有一天能照顾到腾云驾雾的大侠,而且是一个女侠。只可惜其脸上长满了太多不该长的东西,让自己无法得知传说中的女侠是何般的模样,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不过说真的,赵书宝觉得她的脸真的很可怕,任何一个人的脸长满了脓泡都会很可怕,赵书宝不忍去看她的脸,怕自己不小心伤到她,怕其知道自己在同情她而觉得伤心。
想及此处,赵书宝刚才还觉得照顾这么一个大侠而感到自豪,可是现在那自豪一点也未觉得自豪,而是觉得她很可怜。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哎,都是可怜之人,都是命苦之人,而自己这个命苦之人与眼前这个可怜之人不久便将死在此处了。这又是不是老天对苦命之人的一种嘲讽?
白衣女子喝了两捧水,便不喝了。然后不再理赵书宝自己靠道石壁望着洞顶发呆,赵书宝自然想不到其所想何事,一个人无趣只好走开。
赵书宝找了个地方坐下,觉得好困可又睡不着。于是想到了赵虎,爹怎还未来寻自己呢?吾在此处爹是否寻找得到呢?是否是爹还未回家呢?要不然爹知道自己不在了一定会来寻自己的,还是爹被那老贱人骗了相信自己死了且已被埋了呢?还是,爹发现自己杀了肖玉莲那个小贱人而不理自己了呢?赵书宝被这此问题困得不知所措,额头上急出了细细的汗珠。
赵书宝又想到了杏儿,那个永远那么可爱永远没有脾气了小丫头。想起与杏儿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可是杏儿不在了,不在自己身边了,永远的不在了。难道这便是命么?命运为何对自己总是那般的不公平?自己最喜爱的杏儿被它安排成活不过十九岁,自己最想修道,其却未给自己安排任何修道的资质。这也就罢了,自己可以不修道,杏儿可以活不过十九岁,可它亦不能提前夺走自己的杏儿,杏儿今年才十五岁,还有四年的光阴,吾还可陪杏儿开开心心地度过四年,可是它却提前夺走了杏儿。
赵书宝哭了,眼泪不断地涌了出来。
“杏儿……”
眼泪,涌出,滑落,滴碎。
赵书宝迷迷糊糊之中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个和杏儿一样好看的母亲。她在唤自己“小宝”,自己有多久听到她的呼唤声了呢?好久好久了,久得自己亦记不清什么时候了。她亦是老天提前从自己身边夺走的。
现在,老天终于未忘了自己,把自己安排在这么一个绝出不去的地方。这一刻你又叫吾说什么好呢?恨你?还是要感谢你?呵,恨你有何用?恨你娘不会回来,恨你杏儿不会回来,恨你吾亦无法出去。感谢你?感谢老天你让吾去见娘,去见杏儿?或许真的应该感谢你,可是又叫吾从何开始感谢?
赵书宝想着这些,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赵书宝睡了好久才醒来,这一觉赵书宝梦到杏儿,梦到了和杏儿一样好看的娘,亦梦到了时时想害自己的赵夫人,还有那个不要脸的小娘们肖玉莲,还有那个想起就有气的小白脸岳松;梦到了穿着杏儿做的衣服和鞋子在河里摸鱼,看到赵虎把那个僵尸打得跪在地上求饶。
但梦终究还是梦,是梦总会有醒的那一刻。
醒了,还是在那个亮亮的溶洞之中。
赵书宝想起了呆在那溶石后不能动弹的白衣女子,赶紧起身走了过去,她又晕了过去。
赵书宝第一眼看到她时便以为她已死了,因为其身上的脓泡全破了,又粘又腥的白脓把她干净雪白的衣服都浸透了。全身没有一块好皮的人还能活么?赵书宝不小心看到了她的脸,那本就不忍再看的脸,而此刻除了缓缓流下的白脓之外,还能看到鲜红的肌肉和肉上不断出脓的孔洞!赵书宝感到了无比的凉意,一直从脚底凉到了头顶。
赵书宝忍不住转过身去想吐,可是吐了半天却什么也未吐出来。他自己亦说不清自己有多少时日未好好吃过东西了。
赵书宝突然想到了鬼,那种没有皮的鬼,其已能想象这个女子突然睁开眼扑向自己的样子了,那一定很可怕,且自己一定必死无疑。赵书宝不禁往后退了两步,竟发现自己的脚在不争气的打抖。
那个白衣女子吃力地想睁开眼来,可谁知那脓水却将她的眼皮给粘住了,睁了好久才勉强睁开一只右眼。看见在一旁不敢靠近的赵书宝,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其心中说不出的酸楚,这都是命啊!
随即酸楚又换成了对自己的嘲笑,笑自己的过去亦笑自己的现在。中了这天下仅有的奇毒,又怎能不死呢?其不觉得自己可以逃过这一劫,在这个自己都不知是何处的地方,活的希望就算有又能大到哪去呢?
再看了一眼赵书宝,那个和自己一样可怜的可怜虫。其现在虽不能使用道力,但其还是能看出赵书宝的情况并不比自己好多少,只是暂时比自己好一点而已。为何一样倒霉的可怜虫都到了这里呢?
苦笑。
闭上眼,不再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其实想了又能怎样呢?自己还不是要死在这里?安静些,或许不知不觉就到另一个地方去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迷糊中感觉似乎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擦拭自己的眼眼睛。睁开双眼,却看到了赵书宝那张仍有些稚气的脸。
她看到赵书宝对自己笑,那笑容带着一丝的安慰一丝鼓舞。
见她醒来,赵书宝有些尴尬地收回手中的湿布块,那是从他衣服上扯下来的。
白衣女子子心中突然觉得有些感动。自己现在样子她心里最清楚,自己想起来都会觉得害怕。她看得出赵书宝其实亦有些害怕自己这般模样,但其未像躲瘟神一般地远远躲着自己,反而这般细心的照顾自己。怎叫她不感动呢?
她对赵书宝轻轻一笑,算是对赵书宝的感谢。
可赵书宝见其嘴角动了动,还道是弄疼她了,忙道:“是否是吾弄疼你了?”
白衣女子微微一愣,随即知道现在自己的笑已经不像是笑了。她苦笑着摇摇头。
赵书宝小心道:“那吾可以帮你擦脸么?”
白衣女子看着赵书宝,既未反对亦未同意。
赵书宝以为其同意了,于是继续小心地帮其擦着脸。擦掉了那些结块的脓巴,好在那些肉里的小洞未再流出新的脓水来。看见其坑坑洼洼的脸,赵书宝又一次忍不住全身发冷。赵书宝只好看着自己手中的布块,这样才不至于让自己的表情表现得太明显。
赵书宝抬头环视了一下整个溶洞,最后却说了一句让白衣女子意外的话。
“吾有法子救你。”赵书宝轻轻地说道。但白衣女子却看出其在之前下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
白衣女子看着他,等着赵书宝的下文。
赵书宝道:“吾爹在吾很小的时候有一次被小人暗算中了毒,郎中说只需将其体内的毒全部清除便可无事。当时无人能将爹体内的毒清理出来,就连吾爹那般高的道行亦无能为力。可是吾娘却将爹救回来了。”
白衣女子被提起了一点点兴趣,看着赵书宝,等着赵书宝继续说下去。
赵书宝道:“吾娘便是一口一口将爹体内的毒血吸出来的,只是娘她自己却,却被……”赵书宝声音哽咽,再亦无法说下去。
他的父母一定相爱,且一定过得很幸福。白衣女子在心中想到。难道这个与自己素不相识的少年欲用其母救其爹的方法来救自己?她浑身轻颤了一下,但随即又苦笑。自己身中的天下仅有的奇毒,只要一入口便能要人性命,自己只是被仇人割破了一丝浅皮,连血都未见到,但还是阻止不了这奇毒侵入,还是落了个全身泛脓溃烂的下场。自己自认为修为了得都对这奇毒无能为力,他一个未修过道的常人又岂能敌得过这世间奇毒?只不过是充当这奇毒害人之途中无所谓有亦无所谓无的祭品罢了。
赵书宝道:“吾生来便好生无用,只有当娘在时,娘才视吾为骄傲,为吾而感到自豪。当娘离吾而去之后,吾在那个家中便成了外人,一个多余且无用的外人。”
白衣女子静静地听着,此刻对赵书宝最好的安慰便是静静地听其诉说。她相信赵书宝一直都想将这些话说出来,但其一定未能找到可以倾诉说的对象。
赵书宝继续道:“吾爹很疼吾,但大娘却异常恨吾,一直以为爹要将全部赵家的家业让吾来继承,故其处处为难吾,到了最后竟然下毒害吾!而亲手喂吾服下*的竟是与吾生活了六年之久的童养媳。吾是不喜欢她,但吾亦未讨厌过她,更未想过要害她。她与别人幽会之事吾一直帮其瞒着吾爹。可其却还是要害吾。吾一直对其很好,吾不明白,吾从未想过要去害谁,可她们为何却个个欲置吾于死地?!吾不解,当真不解!”
白衣女子眼中流出了同情之色,同时那心中深处几乎淡忘的记忆亦一点一点浮了上来。其能理解赵书宝此刻的心情,赵书宝受的委屈远不止其说的这些。
她幼时亦便是一个私生女,娘亲为了生计带着她颠簸流离,但终究还是身积劳成疾离开了这个人世。母亲临死前给了一个信物叫其去寻生父,那个从她出生到现在从未出现过的父亲。她最终还是找到了她的生父,其中历经的辛酸只有其自己才知道。她的生父是个有钱人家,其本以为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但其并未向自己幻想中的那样当千金小姐,而是当了千金小姐身边的丫环——那个千金小姐其实只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小姐美梦变成了丫环恶梦,从进“家门”起,她便天天被刁难处处被欺负,全府上下竟无一人将她当作是小姐,就连自己千辛万苦才找到的爹亦未正眼看过她一眼。她不明白,为何同是一个爹所生的女儿,别人就是千金小姐自己却只能是个处处忍气吞声的丫环。后来她逃走了,但不久就被处处与自己过不去的夫人给抓住了,她欲将自己处死!好在被一个老道士看见救下了她,还让自己修道,这才使她出人头地,觉得自己活着还像个人。
赵书宝看了看这个溶洞,心灰道:“吾在此处亦无法出去,出去了亦不知何去何从,倒是在这洞中不必担心去哪亦不必担心会有谁来加害于吾。吾第一次看见你便知道你是修道之人,且还是很厉害的那种。吾知道只要解去身上的毒你一定有法子自己出去。出去后一定有很多事可做,总比吾出去不知干什么的好。故吾想救你。”
白衣女子无法理解为何眼前这个落魄的小公子会不顾自身性命来救自己,且自己无姿无容,现在已是人不人鬼不鬼,又与他素不相识,其为何要对自己这般好?无人会想死,无论你活着有多凄惨多心灰意冷,活着总比死了强,这是人对生的本能。活着便有希望改变一些可以改变之事,就算不能修道,无亲无故,又怎会轻易寻死呢?或许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他失去了一个对其非常重要之人。白衣女子子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事能让他这么一个小伙子如此看淡生死,但其亦无法想象像他这样小的年纪是怎样一个人对其那般重要。
赵书宝突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道:“待吾将你身上的毒全部吸出后你便不会有事了,到时答应吾一件事好么?”
白衣女子还未回过神来,赵书宝却又叹了口气道:“吾看还是罢了吧。”说完拿起白衣女子满是白脓的手,准备给她吸毒。
突然两道冰冷的目光射在了赵书宝的脸上,让起书宝不敢再有下步动作。抬眼向她看去,那两道目光是她射出的。白衣天使女子眼中充满了反对,她不允许赵书宝这样做。
赵书宝愣了愣,随即明白她是不想自己为她死。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把那份感动珍藏在心中起书宝这次更加坚定地把头凑了下去,就在赵书宝的嘴唇将碰到她的手背之际,白衣女子却意外地抽回了手,而后她的那只手却无力地摔在了地上。
赵书宝不解地看着她。
白衣女子在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她真的不想害眼前这个小乞丐,就算他当真能够救自己,她亦不会同意让他施救,因为她不值得让赵书宝这般无私地付出。
白衣女子慢慢看向温泉,然后又看着赵书宝,想让赵书宝捉条鱼过来,好让赵书宝明白这毒的可怕性。
赵书宝问道:“你饿了?想吃鱼?”
她本想说点别的,但想到无法让其正确理解自己的其他意思,他只好吃力地点点头。
赵书宝跑到泉边,一眼便看见了水下的鱼。小心从浅的地方摸入水中,但赵书宝很快愣住了——清澈的泉水快速变得浑白——就在自己的手刚碰到水面的时候。从自己这扩散出去,只一会,一泉水全浑白了。就在赵书宝还未明白怎么回事之时,水下不断有鱼浮上来,都是白肚朝上——早已在浮出水面之前便死透了。
那些死鱼浮上来后,很快变白,化脓。最后只在水面上留下一个个惨白的骨架。
赵书宝觉得自己看见了地狱,白骨与死亡。双腿似定在了那里一般,想走却走不动,只能看着水中的鱼骨变化。那一个个惨白的鱼头骨,仿佛有某种诡异的力量在指引着,似乎都在看向自己。赵书宝站在水中,愣着。突然发现有一个鱼头骨上竟长出了一朵白色的小花,接着发现所有的鱼头骨都长出了那种惨白的花。
长在骨头上的花!那些鱼头在对自己笑!
赵书宝惊叫了一句,拔腿便向岸上跑,浑白的脓水四下飞溅。
赵书宝踉跄爬上岸,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大汗不知不觉地冒了上来。许久,赵书宝缓缓过神来,确信刚才是自己被自己的幻觉吓到了。再看那水中的鱼骨头,已无先前那般可怕。
“那泉水有毒,有人想害死吾与你。”赵书宝走到白衣女子面前说出了自己的判断。白衣女子心中苦笑,看了看赵书宝的双手。赵书宝注意到她的目光,疑惑道:“你是说……”白衣女子点点头。赵书宝吃惊地看盯着自己的双手道:“吾的手?怎么可能?!”难道竟是沾在手上的一点点毒便将这些鱼白骨尽露?这是什么毒?竟是这般的可怕?赵书宝怕了,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了。但从白衣女子安慰的目光中,赵书宝知道自己这条烂命是救不了她的了,为其吸毒只不过是在人家面前立刻增加一朵长在自己头骨的白花罢了。
见赵书宝终于不敢再想为自己吸毒,白衣女子松了一口气。自己当真是无救了,又何必害了这么一个好心的小伙子呢?突然感觉脑子白了几下,她知道毒已快入脑。从中毒开始她便用灵力阻止毒侵入心脏以及大脑,可是过了那么久自己所剩无几的灵力又如何与这猖狂的奇毒对抗呢?
她感到自己的脑袋好冷,她知道自己的头皮亦开始溃烂,头发一定亦开始脱落了,她不敢想象自己没有头发的样子,那一定是世上最可怕的样子。
她不想变成那样可是她无能为力,她绝望了,意识亦模糊了。
似乎过了很久,亦似乎只是短短的做了一个梦。
白衣女子发现自己还能想事情,自己还能思考。死了便是这般模样么?不,自己没有死,自己还活着,因为自己还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存在。好像,还有一个人在远远地喊自己。好远好远,她想听清那个声音,她想知道是谁在叫她,于是她努力向那声音去。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喂,你醒醒。”她终于听清了那个声音。
睁开眼,看到了一个穿着破烂,头发散乱的少年。他在轻唤着,眼中尽是关心之色。
她认出了他,他是那个小乞丐。很快她想起了晕前的所有事。
自己明明已被世间奇毒侵入了心脉与大脑,那是必死无疑的,可自己却还好好的活着。看着眼前对自己笑的少年,她已猜到了些许,当低头看到自己结满暗灰色的圆形疤痕的双手时,她全明白了。这个与自己素不相识的少年,在见过那毒的可怕之后还是为自己吸毒了,而且还暂时救了自己的性命。
赵书宝脸色有些苍白,显是这奇毒已侵入了他的体内,而且已是无药可救了。但不知为何他未立刻丧命,可能是先中的那两种剧毒与这奇毒相互克制才使得赵书宝未立刻丧命,但成为这奇毒下的亡魂那是一定的事,无人能在这奇毒之下活下来,传说神亦不能,因为传说这毒本来便是长在神仙死后的白骨之上。
“你醒了?那真是太好了!”赵书宝见白衣女子醒过来,眼睛红红的直想哭。可是做为一个男人又岂能轻易在一个女人面前哭呢?
“你为何要那样做?”眼睛发红的还有那个满脸脓泡的白衣女子。她用目光寻问赵书宝。
“只要你没事就好。”赵书宝轻轻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愿,与白衣女子对视着。
她哭了。因为她刚死过一回,因为她现在不想死,因为她现在害怕会死。因为一个与自己毫不认识的人将为自己而死,因为好久都未曾有谁对她这般好过,好久都未曾有过了,就连师傅都未曾对自己这般好过。
她哭,哭得好伤心,哭得不再像是一个道行高深的高人,而向是一个受了委屈需要安慰的小女孩。
赵书宝也哭,跟着她哭。发现她好像杏儿,杏儿受了委屈便是这样。赵书宝轻轻地伸过手去,搂住了她的肩。她靠在他的肩上无声的地哭着,直至在赵书宝小小的肩上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