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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9年4月4日,星期四,清明节前一天,睡了一夜的范杰终于在这一天清晨的吵闹中到达了长沙。
长沙最繁忙的是水旱码头。脚夫的号子声,卖艺人的吼叫,上下的人流、物流,渲染着码头的繁荣。码头上最累的是脚夫,其服饰很有韵味,一条裤子,一个汗禢儿。
范杰下了船,站在码头上,看着这座熟悉中是夹杂着陌生的城市,心中感到无比的愉悦和开心。范杰自小在这座城中长大,老城的回忆时常会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尤其是身在异国他乡的时候,深夜独自梦回愈是思念家乡的那座老城,他喜欢这座城市,上中学时,每当冬天下雪后,他都会自己一个人沿着城墙走来走去,无拘无束的在这天地里。
范家府邸坐落在湘春门外开福寺荷花池附近,湖南名门望族大半坐落在此,谭家,曾家俱在此附近。
谭钟麟、谭延闿父子的“谭家大屋”就在这荷花池、茅亭子一带,东边到了经武门,西边到了蔡锷路。现在的湖南日报社、茅亭子小学,以前都是谭家大屋的范围。
曾国藩家族也坐落在开福寺附近,曾家虽失了往日的辉煌,但豪门显宦的余晖仍照耀着这座标志着梦想与荣光的巨宅深院。
清末三大祠园有两座也坐落在长沙湘春门外,左太傅祠和曾国藩祠。湘春门,即长沙城北门,是长沙九座城门之一。灰色、高大的城墙就像一条巨龙横卧在城北、城东。现在湘春路和芙蓉路交汇处,东城墙和北墙在此相接。
城墙脚下东面和北面是护城河,也称便河。便河是人造河,为古代城池重要军事防卫设施。当年长沙城的护城河,由城南的西湖桥引湘水往南向黄道门,东向浏阳门、小吴门,北向新开门、湘春门,绕长沙南、东、北后返入湘江。河深宽各6.3米,可行小舟;每处城门外的护城河上均设有吊桥,早晚定时开闭。
城墙早在20年代初的“扩城、拆墙、修路”的方针下轰然倒下,残存的天心阁和那段城墙,可以想象它的雄伟气势。
范杰站在一座门楣不算高达的宅院门口,仔仔细细的看着自己的家。范家三房虽是住在一起,但是府邸还是分开的,长房住在中间,府邸极大,跨越极广,长房子嗣绵长,儿孙很多。二房就是范源濂,范源让既是范澄川一家,不过他们常年住在天津,连二房老夫人也在天津。三房在西边,范杰这家,即范杰父亲范源清和二叔范源远,父亲在湖南师范教书,就在附近,住在这里,二叔源远常在湘阴老家,家里几百亩地,种的棉花,粮食,供应城里的商铺,二婶带着小妹新惠也在老家,小弟新旺因在长沙师范读书住在这里。
范杰踏上台阶,拍响了黑漆大门上的铜环。院里的老妈子打开了一条门缝,就看到了范杰,一脸的褶皱,跟个包子似的,轻声道:“大早上的谁啊?”
“江妈,是我。”范杰微笑着道。
老妈子听到后,皱了下眉头,使劲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楚了,突然大声的喊道:“少爷,少爷回来了……”声音中充满了惊喜。
打开门,叫过门房帮范杰提上行李,拉着范杰就往里走。
晃然之间整个家都仿佛醒了过来,范杰拎着行李快步走进家门,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之下急走了过来,范杰看见后,跑了过来,“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母亲,不孝儿回来了。”
“我儿快起来,快起来。”母亲抹着眼泪道,拍着范杰的肩膀。
范杰起身起来问道:“父亲呢?”
“你父亲一大早就起来去学校了,明天清明节他们学校放一天假,他今天早早赶过去安排一下。走,走,跟为娘回屋。”
母亲拉着范杰的手一起进屋,后面的几个佣人把范杰的行李带到他的屋里。范杰搀扶母亲进屋坐下,问母亲道:“母亲,这中央军都打到武汉了,怎么长沙城内还是一副平静的样子。”
“打不起来的,你不知道,前几天何健通电拥蒋,宣布脱离桂系,政府任命他为湖南省主席,桂军在4月3日晚放弃武汉,败逃去了鄂西,我们湖南未经一枪一炮。何健在左右逢源这方面玩的还是很熟的。”范母一副不屑的模样,作为曾氏子孙,又是湖南名门望族范氏的三房长媳,却有这个资格。
母子两人自是一番叙话不提。
范源清正在上课,已经是早上八点了。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实际上是一座六年制中学,位于湘江西岸的岳麓山下,占地1346亩,是湖南最好的中学。离此不远便是省立湖南大学,即原大名鼎鼎的岳麓书院,范杰的父亲范源清,大伯范源濂,二叔范源让,还有长房的几位叔伯早年都是岳麓书院毕业的。
民国初年,范家在师范学院经费欠缺时,筹集了大笔经费,就是现在每年办学费用不少都是范家掏的,所以范杰的父亲担任了该校校董兼任副校长,同时教授国文。
不止是湖南师范,范家还是北平师范学院,南开大学的校董,由二叔范旭东担任,范家每年还向艺芳女校捐一大笔钱,省内教育方面的范家多少总要捐上一点,这些事,有范源清负责。
快九点多时候,范源清宣布下课,一出门就看见家里的下人在旁边等着,看见范源清后就赶紧凑了过来,“有什么事?”范源清问道。
“老爷,少爷回来了。早上刚到的家。”
“知道了,中午放学我就回去。”范源清强抑激动道,然后便让佣人回家去了。此时的学校校长是谢祖尧,范源清又上了一节课后,便去和谢祖尧商量事情去了。
到了中午范源清早一点离开了学校,开着车便回了家,省立第一师范在岳麓山下,离范杰家里有个十来里地,不一会就到了家。范源清回家后,直往里屋走,进了屋才发现只有夫人在,开口问道:“儿子呢?”
“在他自己屋里,现在你就不用过去了,马上就吃午饭了,有什么话待会再说。”
过了一会,管家过来说:“老爷,夫人,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夫妻两人出了门,来到中厅,过了一小会,范杰也过来了。吃过饭,一家人便围坐在厅中叙话,无非是范杰将自己这一年多来的事情大概讲了讲,最后作为父亲,范源清嘉勉了几句,也训诫了几句。
此后气氛便有些沉闷下来。范源清并不善于闲聊,而范杰在父亲面前也不能像与别人那样放得开。范杰抬眼看了看自家父亲,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湘阴老家?”
“明天早上起得早点,先去你源溪大伯那里,祭祀过祠堂后,大家一起回湘阴老家,你二叔还在老家那里等着我们,然后一起去祖坟祭拜祖先。”范源清说道。
范杰点点头道:“知道了父亲,明天我和您一起去。”
范母这时问道:“杰儿,你什么时候去看看宪楷啊,你们有一年多没见了。哎呀,算算宪楷今年得有21岁了吧?”
“我从湘阴老家回来后就去。”
“你也不小了,都25了,赶快和宪楷把婚事办了,母亲我好抱孙子。”范母一脸场景憧憬道。
范杰一脸无奈;“父亲母亲,儿子我先回去了。”
范杰告辞离开,背后传来母亲的声音:“你舅舅那里我已经传过信儿去了,告诉他们你回来了。”范杰一个趔趄,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