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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一个姑娘说这样的话,无疑是带了讽刺。
孙娘子脸色沉了沉,雪玉更是顾不上规矩,抬眸瞪了过去。
“怎好让董大姑娘破费。”
宋锦茵跟着她抬眸看了看四周,而后带着人行进水榭坐下,轻笑道:“住哪不是住,何况这样的大宅子,董大姑娘,怕是不方便购置。”
“锦茵姑娘是不信我,还是不信我母亲荣霞县主?”
董知星听出了她话中的质疑,心底生出一股陌生的恼怒,不同于在家中闹脾气的每一次。
耳畔隐隐闪过顾叔的话,不停在说让她莫要毁掉自己,可董知星却什么都听不进去,即便她隐约知晓,此刻不该如此。
“就算我替锦茵姑娘置办小一些的宅院,也是我的心意,难不成姑娘还瞧不上,一定要住在世子这处?”
“董大姑娘弄错了,一定要同住的,可不是民女。”
宋锦茵懒得替自己遮掩。
她接过雪玉递来的茶盏暖了暖手,瞧见对面的姑娘连在气恼下都不自觉流露出的高高在上,她突然便想起了裴晏舟那日与他们相见的情形。
兴许真如裴晏舟所说,并没有相谈甚欢,可几人停在一处,哪怕不讲话,也依旧引去了不少人的目光。
这便是身份。
顺南王,荣霞县主,再加一个平勇将军。
皆是旁人费尽心思想攀附的关系。
她无意卷进这场牵扯,如果可以,她只想要她的父亲回来。
可如今看来,她的父亲还是留在了安阳县,那位与县主相熟的顾大将军,终是成了别人的靠山。
“你,你......”
许是没想到宋锦茵会直接扯上裴家世子,董知星一时语塞,甚至想起那话里的意思,脸上还有些红。
这便是说,赖着不走的是裴世子。
可这哪该是一个姑娘家能说出来的话!
董知星又生了些气愤。
按她以往的心性,决计不会为了一名男子同人生出嫉恨,可她骗不了自己,这几日每每一闭眼,她眼前便是瞧见裴家世子的第一眼,惊艳,心动。
这是她第一次,不愿成为母亲口中的大家闺秀。
不愿同母亲一样,嫁给她并不心仪的男人,同应付一般过这一辈子,最后落得同董家决裂。
她想为自己的心试一试。
只是这到底是在世子的宅院,董知星虽有些不满眼前姑娘对裴世子的态度,却也留着些清醒。
她压了压心绪,话锋一转,放轻了声音,“罢了,是我鲁莽,一时想起听到关于世子的消息,便有些心疼姑娘。”
“民女过得很好,没什么好让董大姑娘心疼的。”
“是吗?若姑娘同世子之间遇到阻碍,姑娘也不在意?”
董知星轻抿了一口热茶,低垂眉目轻轻抬起,“姑娘的身份到底和世子不太相配,虽自古后院女子,最辛苦的还是正妻,姑娘没有身份压着,做位侧夫人也算是件好事,可姑娘没有家族相助,到底还是孤立无援,毫无自保的能力。”
宋锦茵看向桌上的糕点,等着董知星继续说下去。
后头这些话,大抵才是她的目的。
“董大姑娘的意思?”
“我与你投缘,我可以帮你。”
“帮我?”
宋锦茵哑然失笑,忽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帮她不过是个好听的说辞。
她一个绣娘,在看重身份的董大姑娘眼里,大手一挥便能消失得毫无痕迹,甚至都无需她放在眼里。
所谓帮她,不过是在帮董知星自己。
若她真想要踏进裴晏舟的后院,真想要多落些钱财铺面,便该半推半就顺势点头,而后替眼前的姑娘,寻一个能靠近裴晏舟的契机。
宋锦茵指尖轻碰着茶盏边缘,垂下眸子。
这位董大姑娘,抱着想当主母的心思,在拉拢她。
可大抵是他们这一行,在洛城不会再停留太久,故而眼前原本能慢慢用身份行事的大姑娘,生了些急切。
董知星见她不说话,只噙着浅笑看不出心中所想,她斟酌了片刻,不愿让人瞧出心思,言语上便退了一步。
“姑娘莫要担忧,你是我们姐妹的恩人,你要宅子,亦或要往后有相助之人,随你选,我皆能应你。”
“可董大姑娘远在岭南,这相助一事,怕是......”
“你若愿意,我兴许不会在岭南待太久,再者,我有我的身份,自然有法子能护住你。”
又有自信落回董知星的脸上。
没人能拒绝一座白送的宅院,更没人能拒绝荣霞县主之女的示好。
只要面前的姑娘点头,她便能大胆放心地借此去接近裴世子,待回到岭南,再去母亲跟前求一求。
裴世子身份不低,届时这场婚事,兴许便真能落到她头上。
只是没容她多想,前头姑娘竟出乎意料地摇头笑了笑。
旁侧是董意澜咬着唇蹙眉看她的神情,可董知星却什么也不在意,一心都在那声轻笑上,更是因此尝到了被忽视的滋味。
面前的姑娘好像并未将这一切放在心上。
是平民身份是假,还是那位裴世子的宠爱,真能让她这般随心所欲。
董知星攥了攥帕子又松开,目色微沉,一身贵女气派,对上宋锦茵的视线。
“锦茵姑娘可是想好了?”
“想好了,董大姑娘说的这些,民女都不用,宅子后院我皆不在意,无需劳烦董大姑娘,在岭南还替民女操心。”
宋锦茵目光平静,看了她一眼,又侧头去接雪玉递来的手炉。
昂贵的衣料在抬手间隐隐有光泽溢出,衬着这满园光景,明艳柔和,低调奢华,皆落在她一人身上。
“倒是我看走了眼。”
董知星视线在宋锦茵身上打了一转,竟快要稳不住心绪,语气越来越沉。
“姑娘一身连我等都难瞧见的名贵料子,连腰间的荷包都是如此精细之物,我竟还想着要替姑娘解决住处,是我误会了姑娘的心思,以为女子,都不愿攀附。”
“很精细吗?”
宋锦茵垂头看了看自己随手佩戴的荷包。
是早些日子裴晏舟昏睡不醒时,她守在床榻边绣的,并没花多少心思在上头,只是所有的针线布帛都是孙娘子替她寻来的物件,料子确实不错。
“不过是随意绣了绣,董大姑娘若是喜欢,民女倒还能再绣一个,只是不想大姑娘以为民女是为了攀附,就不赠予姑娘欣赏了。”
“你......”
“董大姑娘。”
一旁的孙娘子实在瞧不得这位董家女端着的模样,更听不下去她气急嘲弄的语气。
见她因着锦茵姑娘的话垮了脸,孙娘子顾不得规矩,直接便出了声。
“莫说衣裳荷包,便是这宅子,也本就是我们姑娘的东西,旁人相赠的,怕是极难比上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