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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锦茵不知阖眼多久才沉沉睡去,身侧的人亦是在察觉到那抹平稳的呼吸后,才松懈下来。
只是入夜的京都城并非全都如面上这般平静。
叶府里,叶晚秋顶着昏沉的脑袋跪在院中,一脸不平,却又被叶夫人死死按住,低声呵斥。
“你若是不想嫁进陈家,就不要在这个时候再惹恼你父亲!”
“可明明就是那陈志鹏心怀不轨,父亲为何就是不相信?何况那个陈家算什么,就算真是我脑袋昏沉不慎落了水,让那陈志鹏救下,能因此攀上我们叶家,他也该感恩戴德才是!还想求娶,他算什么东西?那等废物,我死都不会嫁!”
茶盏从高处落下,连带着里头的热茶,散开一地。
“混账东西,到如此地步还不知悔改!我叶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得干干净净!”
叶老爷怒气冲冲地站在廊下石阶上,身侧是刚送来茶水,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庶女,叶家二姑娘。
前些日子因着叶晚秋不乐意府中几个庶女撇下她出府,她和其他几个便只得陪着叶晚秋一起禁足,除了自己的小院,哪都不能去。
如今见着跪在下头不服气的叶晚秋,她被压抑了许久的心底终是生出了一股畅快。
可她不敢表露半分,只垂着头,遮盖住那带着喜色的眉眼。
陈家背后是有宫里的娘娘在撑腰,可不管那容妃娘娘有多受宠,都盖不住陈家少爷的风流成性。
只要叶晚秋下嫁陈家,她们几个庶女的婚事,自然就会重新被父亲看重,放在心上,斟酌思量。
叶家姑娘不可能个个低嫁,而她本就是除了叶晚秋外,最受父亲看重的庶女,自然能搏一个好夫家。
她不惧被父亲当成棋子,她只想摆脱处处被主母和叶晚秋欺辱压迫的日子。
她要让高高在上的叶晚秋,有朝一日要抬着头,才能瞧得见她。
......
而除了叶家,陈志鹏的院里,亦是热闹不已。
陈夫人甩着帕子一脸喜气,将儿子身侧那几个倒酒的狐媚子呵退,这才在旁边坐下。
“我儿可真是能迎娶那叶家姑娘?”
“谁知道呢。”
陈志鹏面上不以为意,眼中却因着这个名字闪过一丝阴郁。
今日被叶家人的羞辱他可没忘。
可不管叶晚秋会不会进他的后院,这个目中无人的贵女,都已经被他拉了下来,难有翻身的机会。
“这事一定得成!明日我便请人去叶府,还有你宫里的姑母,若是能得她点头,兴许还能求个圣旨,让我儿这身份再高上一截!”
陈夫人自顾自说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眼尾也随之露出褶皱。
“之前还想寻机会同裴家世子攀上关系,如今有叶家在,你这仕途亦是不愁高升!我就不信,他叶老爷稳坐高位之时,还能对自家姑爷不闻不问!只是如今你后院这点人......”
“好了好了,母亲也不瞧瞧眼下是何时辰。”
陈志鹏一脸不耐,听见后院和女人这几个字,心底的暴虐便又生了出来。
女人再多又如何?自从上次被人寻事,他已经许久没能尝到曾经的快活,只能不停将人收进后院,试图打破外头那些猜测。
将人送出院子后,陈志鹏便去了新收的女子屋里。
那女子细腰盈盈一握,往上又不失丰腴魅惑,是陈志鹏近来一眼就瞧上的人,花了不少银子。
那女子亦是被他丢下的钱财蛊惑,才主动攀附,进了陈府。
眼下她使出全身解数,可依旧没能换来多大的反应,陈志鹏怒急,抓着女子的长发便往前拖。
女子常年混迹风月之楼,自是知晓该用何种姿态博得男人怜爱。
一番不上不下的磋磨,女子最后倒在陈志鹏的怀里低声啜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只恨着自己的无能。
“妾无用,想来也只有往后少夫人进府,才能得少爷的疼爱,还望少爷到时莫要忘了妾身,妾身不求其他,少爷若偶尔能来听个曲,也是极好的。”
“少夫人?”
陈志鹏嗤笑一声,把玩着女子的长发,怒意无处可消,却又被哄的服帖,舍不得对怀里的人下狠手。
“你若是一直哄得爷高兴,爷到时让你踩着少夫人的脸面过活,也不是不可。”
“爷惯爱说笑。”
女子纤长指尖划过男人的胸口,娇笑道:“妾可是听了一嘴的,若未来少夫人是叶家姑娘,妾怕是连瞧上一眼都不够格。”
“到了我的后院,哪有什么叶姑娘?只要爷高兴,谁都做不了主。”
冷笑在屋里散开,烛火摇晃,女子从男人怀里起身。
屋内满是热意,一袭薄如蝉翼的纱衣,将女子身段展现得淋漓尽致。
唱曲声飘出小屋,夹杂着调笑,曲落后还多了啜泣求饶,直至后半夜,这动静才终于小了下来。
......
翌日天还未亮,裴晏舟便起了身。
门外细风寒凉刺骨,吹得人愈加清醒。
离院时他步子未有停顿,幽深目色落在前头的石子路,“昨日沈玉鹤送来的药,确定无不妥?”
未退的月色洒在几人身上,王管家愣了愣,随即点头道:“回世子,奴才请了府医和其他大夫查看,二人说辞一致。”
若只有一人开口,他还不敢如此笃定,但请来的本就是世子的人,且还有旁人佐证,自是不会有差错。
听闻此话,裴晏舟目色深深,像是散去了心底的忧虑,却又始终未得一纾解。
昨日从宋锦茵口中听见庶长子这三个字,他下意识便想到了她的身子,而后第一次,脑中一片空白。
虽医女曾言她难以有孕,但万事从不会有绝对。
他从下令让避子汤药效减半,到上次直接撤了那药,未曾不是有赌的成分。
他心软了,他怕宋锦茵的身子会真有衰败那日,才会决定停了她的药。
可这并不代表,他的院里,能在他大婚之前出现庶长子。
早在他彻底憎恶国公爷开始,他便给自己定下了规矩,妾只能是妾,对世子妃,不得有半分逾矩之处。
就算是宋锦茵,也不能动摇他半分。
心底极快地闪过一丝迟疑,快到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来由,他甚至都不敢细想,在听见那话后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男人终是踩着月色上了进宫的马车,而屋里的人也并未因着他的离开而有任何动静。
宋锦茵睡得很沉。
以往到裴晏舟起身上朝的时辰,若逢她当值,她都会在旁伺候更衣,只是自裴晏舟来了她这小屋过夜后,便再没有将她在这个时辰唤醒。
可即便如此,宋锦茵也因着习惯,多少会听一耳响动,处在半睡半醒之间。
今日直到外头彻底亮堂起来,她才悠悠转醒,连带着回来的碧玉都有些许诧异。
“难得见你有贪睡的一日。”
宋锦茵抓着褥子坐起,许是睡得昏沉,看向旁边空下来的床榻时,有些想不起昨夜的场景。
直到裴晏舟的那些话再次浮现,她才鼻子一酸。
那人不会要他们的孩子。
强忍了一夜的情绪终是有了崩溃的迹象,宋锦茵紧紧攥着被褥,倔强地压下那股窒息之感。
她绝不能有任何表露。
心底被他的话搅的生疼,只是宋锦茵想,亲耳听到他的态度也好,不然她还会因着这个孩子,对那人又多生出一分不舍。
到时分不清是为了谁,只会让她愈加逃不出这座牢笼,逃不开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