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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一睡到底是不太安稳。
梦里混沌未消,外头便传来了动静。
世子受伤的事传到了前头,老夫人一听到消息便赶了过来,王管家劝不住,只得让人进来唤人。
宋锦茵醒得早,见旁边的人一直没有动静,心里不免也染了几分焦急。
若不起身,老夫人进屋瞧见他二人交颈而卧,怕是会气得更厉害。
只是刚伸手过去推了推,却发现旁边的人浑身滚烫。
担忧过了头,反倒让人冷静了下来。
宋锦茵强撑着身子从床榻上起身,借着那婢女的手披上外衫。
“世子发了热,快去叫大夫。”
“那姑娘你......”
宋锦茵脸上未有多少血色,身上衣衫不整,实在不好这般堂而皇之的走出去,“我去后头,左右老夫人记挂世子,一时也想不起我的事。”
伸手指了指,婢女将她扶到里头的衣橱前,见她行得吃力,有些忧心道:“姑娘不若还是在外头待着?老夫人既是让傅嬷嬷送了东西过来,想必就算知晓姑娘在主屋,也不会多言。”
“不,老夫人会连着前两日的事一起,气得更厉害。”
宋锦茵摇了摇头。
原本倒是没什么,裴晏舟已经替她出了头,她也没有再躲闪的必要,最多就是见一见老夫人的冷脸,可眼下,裴晏舟受了伤,还发了热。
这一迁怒,绝不会是普通的池鱼之殃。
只是还没来得及寻处躲避之地,后头的门就被推开,老夫人目光沉沉,一脸凌厉地看了过来。
无奈之下,宋锦茵还是只得迎上前头行礼。
“奴婢见过老夫人。”
“你身子骨倒是好得快。”
老夫人打量了她一圈,将她的虚弱尽收眼底,目光收回时压下了心头的怒意,抬起步子往里头行去,“晏舟如何了?”
“世子发了热,奴婢不知如何是好,正准备让人去请大夫。”
“发了热?那还不快去叫人!”
来人步子急了些,后头的侍卫听见赶忙赶去了大夫的住处。
“你是怎么伺候主子的?一个大活人在你跟前,竟是昏睡到了如此地步才发现?”
“老夫人恕罪。”
就着旁边婢女的搀扶,宋锦茵费力地跪了下来,疼得呼吸都停了一瞬。
还是没能躲过这一场牵连,她眉眼耷拉下来,带着自嘲看向地面。
“我如今哪还敢定你宋锦茵的罪!只是不管晏舟如何待你,你都该清楚自己只是个婢女!就算往后得了看重抬了身份,也最多落个侍妾的位置,说到底还是要记得伺候二字!”
“奴婢明白,今日世子的事确实是奴婢的疏忽......”
“你最好是真明白!”
老夫人打断了她的话,这怒意一旦开了个口,新旧之事便混在了一起,同宋锦茵想的那般,朝着她重重地落了下来。
饶是知晓裴晏舟的伤同她没有关系,老夫人也顾不得区分,只恨不得将心里的火气一并撒个干净。
“不要以为晏舟那日护了你你便能有恃无恐,若是不记得自己的本分,有朝一日他若失了兴趣,你便只能落一个......”
“祖母。”
床榻上的人喉间动了动,声音沙哑的厉害,眉头紧蹙,像是极其不适。
“祖母一大早跑到我屋里教训人,有些说不过去了。”
老夫人脸上的怒意还未消散,只是瞧着人醒来,她也顾不上再去训斥宋锦茵。
“你还敢替她出头?你看看你如今什么样子,躺在床上一副病容,被你手底下那些人瞧见,你这主子只会是一个笑话!”
“倒也不是出头,只是孙儿的伤,本就同她无关。”
裴晏舟轻咳了咳,余光映出宋锦茵跪在地上的身影,宽大的外衫下是强硬支撑的瘦弱身躯,因着吃力,还有些发颤。
他眸色微暗,从床榻上起了身。
“你做什么?还不快躺下!”
“不过一点小伤,孙儿无碍。”
话音刚落,男人抽过外衫穿在身上,没有再去瞧地上跪着的人,只是越过她行到了外间。
“里头杂乱,祖母不如来外间坐着饮杯茶。”
“你还要强撑到什么时候?”
没去细想他是何意,老夫人甩袖跟着绕过屏风。
凌厉的眼被焦急和无奈覆盖,再也顾不上里头的人,只焦灼地盯着脸上没多少血色,但还有闲心泡茶的嫡孙。
“锦茵姑娘,快些起来。”
见人都去了外头,婢女扶起宋锦茵,不敢太过用力,却又怕少了劲她起不来。
好在外头没人注意到这处。
宋锦茵搭着婢女的手,扬起苍白的唇瓣,“多谢。”
“奴婢本就是被唤来照看姑娘,姑娘不必道谢,眼下老夫人该是不会进来,姑娘不如先回床榻上躺着,以免扯到伤口。”
“老夫人没走,哪能在这时候往上躺,我先在这坐一会儿。”
“可姑娘后头的伤......”
“现在能坐一坐,没那么疼。”
椅子上垫了个软垫,宋锦茵轻轻的碰了碰,眉头蹙起,但好在还能忍。
老夫人现在一肚子火没地方消,她再如何也不会去触这个霉头。
只是她人虽没跟着出去,外头老夫人的数落里,却依旧带着她的名字。
“你上次说的那些,我这老婆子听了就听了,往后不插手便是,但你也不能这般没规矩,让一个婢子整日整夜地宿在你的榻上!”
“若是将她的心养大了,以后你打算如何收手?养着她的贪,金屋藏娇?”
“何况她身上伤还未好,那血腥之气如何能沾?万一染了些晦气在身上,你手里头那些要动刀子的差事还要不要做了?”
许是想起了那日裴晏舟的话,老夫人数落了几句倒也停了停,看了看他的脸色,可随即见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心里头的火又冒了出来。
只是这次她没再盯着宋锦茵开口,而是说起了旁人。
“好,你不耐烦听,可就算我不拿一个丫鬟来说事,那许家姑娘,许家姑娘总是有身份的人了吧?”
“祖母!”
裴晏舟眉头皱了皱,可刚开口,却又被老夫人打断。
“怎么?我的孙子去替她挡刀,我还不能说上一句?你是上头没人了不成?就算要娶她,也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依我看,她过惯了边疆的日子,不适合进我们裴家做世子妃,你最好收收心!”
“祖母,莫把幼宜拉扯进来,不关她的事。”
裴晏舟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只是这维护的话一出口,寒意便跟着散了出来。
紧绷的面色下,冷硬和不耐毫不遮掩,让气了一通的老夫人顿时敛了声。
宋锦茵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她脸色控制不住的又白了几分,搭在桌上的手微微蜷缩,指尖无意识地动了动,似寻不到去处。
“锦茵姑娘?”
见她身子抖得厉害,旁边的婢女俯下身子轻声询问了一句。
“我没事,有些冷而已。”
宋锦茵抬眸冲着她笑了笑,只是那笑有些僵硬。
原来那伤不是因着刺客,如此想来,那个荷包,应该也不会是出自旁人的手。
身后是婢女拿来的外衫,轻轻搭在了她身上。
外头老夫人没再开口,气氛有些冷峻,直到大夫匆匆赶了过来。
宋锦茵就这么坐着,听着大夫的叮嘱。
她其实不该有旁的念头,可感受了几日温柔后,再看见裴晏舟如此明显的对待,宋锦茵还是难以自控的心口一疼。
她以为,老夫人那般说她,裴晏舟多少会替她反驳一句,哪怕只是唤一声祖母打断她的话,也算是替她挡下了那样的看轻。
可都没有。
裴晏舟从来没有真正把她放在心上,也依旧同旁人一样,将她看得很轻。
饶是上一刻他露出了柔情之意,他对她,也始终活在清醒里。
深吸了一口气,宋锦茵比以往更快地压下了心头的情绪。
还好她也是,越来越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