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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姨娘那虽然瞒了下来,但一大早请了大夫的事,到底还是传到了柳氏的耳中。
她用帕子遮住嘴角打了个哈欠,看也没看来禀报的丫鬟,只轻轻应了一声。
“后头的姨娘里,除了二姑娘的姨娘,就数她的身子最差,请个大夫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奴婢过来时,瞧见白柔把门都给关上了,悄悄摸摸的。”
柳氏挑了点香粉,一点点地拨进香炉里,“天冷,关上门也不稀奇,你先回去看看,若是有哪里不妥当,也不用声张,直接来同我说。”
“是,奴婢明白。”
婢女领命离开。
柳氏不紧不慢地燃起那点子熏香,直到见着白烟从兽嘴里飘出,她才将手里的东西放回,唤了声自己身侧的大丫鬟。
“让人去给昨夜伺候的新妾送避子汤时,顺带将这月新进府的两名女子家世给国公爷送过去,这个时辰,国公爷应当是在那处,若是要收,我就替她们拨院子和份例。”
“是......”
婢女话音未落,外头便传来了一阵笑声,打断了里头的话。
“如月这次可是算错了。”
“见过国公爷。”
来人官服未褪,一瞧便是下了朝直接来了柳氏这芙蓉院。
“国公爷怎得来了妾身这处,还以为新来的妹妹得了宠,爷该是会去陪着才是。”
柳氏将人迎了进来,说话间替他倒了杯茶,语气并无太多起伏。
仔细听来,还没有在老夫人跟前那般热络。
“自然是想起这些日子你操劳了,过来看看,何况她们如何能同你比。”
“能替国公爷管着后院,是妾身的福气,哪有什么操劳不操劳呢。”
“还是委屈你了。”
国公爷揽着柳氏的腰往里头行去。
“对了,前些日子,你可打听到了舟儿身侧那丫头的事?”
似想起什么,国公爷侧头看她,又添了几分笑意道:“其实说起来,你我多年相处,虽我没法子给你提成正室,但早已同夫妻无异,你若是心中不舍,大可同我直言,不必一直让自己委曲求全。”
“国公爷在说什么呢?”
柳氏停下步子,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似嗔似怨:“妾身既进了国公爷的后院,自是知晓什么该摆在第一位,何况与她这么多年没有过相处,妾身这心里,确实是淡了,说句狠心的爷别不爱听,妾身平日里惦记爷的事还惦记不过来,实在是操不得旁人的心。”
顿了顿,柳氏叹了口气:“那日妾身倒是硬着头皮去问了问,只是瞧着世子的样子,大抵是心中还对妾身有怨恨......”
“罢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国公爷放在她腰间的手拍了拍,“让你受委屈了,今日我替你挑了几套首饰,都是宫里头娘娘们喜爱的样式,若是不够,回头你自己去挑,走我的私账。”
“既得国公爷疼爱,那妾身可不会客气。”
“府里头这么多枕边人,我只信你一个,你说该不该疼?不过往后府里头的事,该打听的,你还是得警醒一些,前夜里舟儿闹了这么一出,往后怕是更难决定那丫头的去留,说起来,倒是有些可惜了。”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丫鬟放下帘子退了出去,滚珠轻轻晃动。
......
这一晃,一日便过了近半。
宋锦茵被唤醒时,外头传来了老夫人身侧傅嬷嬷的声音。
听着像是被王管家拦了下来,她没能瞧见来人。
想起也算是撕破了脸,不碰面,宋锦茵也乐得自在,只是外头门被打开,婢女将傅嬷嬷留下的东西送进来时,她还是下意识皱了皱眉。
老夫人特意给她这个婢女送东西,来的还是府里头的老人傅嬷嬷,这随意想一想,便知面上瞧着的好事,实则是一把双刃剑。
“姑娘可要打开瞧瞧?”
那婢女开了口,声音比平常姑娘家要沙哑一些,但听着却也很温柔,落耳时也消散了几分她脸上的冷意,瞧着平易近人。
“好,劳烦姑娘。”
宋锦茵抿唇笑了笑。
木盒被打开,金色布匹之上放着一支参,让人有些怔愣。
这参该是有点年份,但在主子们的眼里倒也算不得贵重之物,可落到她身上,却是让人艳羡的看重。
在雪玉惊叹时,宋锦茵看了看那参上头的纹路。
若是她卖去医馆,怕是最少能得千两。
“敢问姑娘,王管家留下这东西的意思,可是我能收?”
婢女点了点头,见宋锦茵看完,便将木盒关上放到一侧,又半垂着头退了退。
“王管家的意思,若是姑娘喜欢便收着。”
“那自然是喜欢的。”
能换钱的东西,她为什么不喜欢?
宋锦茵目光落到那盒子上。
“只是傅嬷嬷被拦在了外头,我现在又不能亲自去谢恩,不知会不会让嬷嬷不喜。”
“其实姑娘没必要为此事烦忧。”
许是见宋锦茵笑起来颇为和煦,说话时又温温柔柔,让人心生好感,那婢女见她生了愁,忍不住就按着心里的念头多说了一句。
“世子爷的态度在那,往后不管如何,姑娘一个贵妾定是能得,平日里虽是要对老嬷嬷们客气一些,但到底也不至于如此谨慎。”
“贵妾......”
听了这话,宋锦茵唇瓣的笑意便淡了几分。
可忆起这姑娘举手投足间的姿态,和能进里屋陪着她的身份,宋锦茵到底是没有露出太多的心思。
总不能跟裴晏舟的属下,说她主子的坏话吧。
“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宋锦茵歪了歪头,眸色如小鹿澄澈,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憧憬,“我兴许,没那么好的运气呢。”
婢女似还想再劝慰一二,但目光落向她身上的被褥,想起她刚换完药的伤口,到底还是闭上了嘴。
这话确实也说不准,起码这位锦茵姑娘,总要能活到做贵妾的那时候才行。
自婢女退下后,宋锦茵便总是出神,雪玉就算再愚笨,也能猜到同贵妾二字有关。
喝完今日第二碗药后,雪玉犹豫了片刻,小声道:“锦茵姐姐,若是能做贵妾,姐姐以后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宋锦茵唇瓣翕动,半晌才伸手放到唇边示意她小声些,而后摇了摇头。
“为何?贵妾不好吗?”
说话的人压低了声音。
雪玉其实很纠结,她既舍不得宋锦茵离开,又怕她在这府里过得不好,所以这话一旦问出了口,她便更想知道个答案。
说不定世子爷一直对锦茵姐姐好,兴许姐姐真当了贵妾,就不会想走了。
可她看着,面前的人在听了她的话以后,眼里原本还剩下的一点点光,极快的就熄了个干净。
雪玉心里一凉,她想这一次不用姐姐跟她说,她就已经猜到了答案。
“或许是好的吧。”
声音轻轻响起,说话的人却已经慢慢地闭上了眼,“只是我不喜欢,便会觉得那是禁锢。”
她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不想以后除了一个裴晏舟,还要多一道后院的压迫。
裴晏舟说得清清楚楚,没有什么能左右他要做的事。
宋锦茵虽不知道他最终要走向何处,但很明显,裴晏舟不会把她放进他的计划里。
只会如豢养的鸟雀,冷漠又无情地看着她在笼子里扑腾,偶有逗趣或威逼,但最终,就只想让她永远都活在泥泞当中,依附他,陪着他。
迷糊间宋锦茵抱紧了放着金钗的小木盒,只想着要寻个地方,连带着那支参一起好好收着。
这些往后都是她的钱,都是支撑她离开这处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