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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拂的玉简亮起来的那一刻,天无疾抱起了姬涧鸣,准备带他出去避让一下。
秦拂微微摇了摇头,说:“你不用避什么嫌,没必要。”
然后,她当着天无疾的面,径直拿起了玉简。
天无疾顿了一下,从善如流的停下了脚步,但也没把姬涧鸣放下,抱着小孩站在了秦拂身后,看秦拂接通玉简。
姬涧鸣从来没见过这玩意,一脸的好奇,探头探脑的看着,整张脸差点儿直接贴在了玉简上。
于是乎,玉简刚一接通,谷焓真将自己的映像投射了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自己那乖师侄,而是一个古灵精怪探头探脑的小娃娃。
谷焓真:???
他看的满脸问号。
然而下一刻,那个小娃娃似乎是被谁抱着离远了一点,谷焓真的视野便也开阔了一些。
视线中先是出现了一只俊秀修长的手,不轻不重的敲在了那小娃娃头上,那小娃娃“哎呦”一声,整个人往后一仰,谷焓真便也看清了抱着孩子的人是谁。
看清的那一刻,他只恨自己这辈子怎么就长了双眼睛!
那抱着小娃娃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是他们青厌尊者!
谷焓真顿时一脸惊恐!
然而惊吓还没完,秦拂调整了一下玉简的位置,刚刚映像上看不到的秦拂便也冒了出来。三个人齐齐的站在谷焓真面前,女孩抱着剑,男子抱着孩子,三个人连表情都差不多,活脱脱的一家三口的模样。
“一家三口”这四个字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时候,谷焓真伸手护住了自己胸口,整个人差点儿当场过去!
于是,秦拂刚出现在那映像之中,就看见自己那师叔伸手捂住了胸口,一脸痛苦混杂着惊恐的表情,分外难言。
秦拂吓了一跳,立刻就觉得必然是天衍宗出了什么大事,要不然自己那几乎时时刻刻都把风范挂在身上的师叔怎么可能当着别人的面流露出这种表情!
她心中一凛,急声问道:“师叔!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一开口,谷焓真这才缓过一点劲来,抬眼又看了一眼映像。
自己的师侄正一脸焦急的看着他,还算是有良心。
然而还没等他感叹完,秦拂的身后,天无疾就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手里依旧抱着那孩子,还有意无意把孩子往上颠了颠。
谷焓真:“……”
他心有余悸的看了那孩子一眼,试探道:“阿拂啊,这孩子是……”
秦拂:“……”她大概明白谷师叔在想什么了。
秦拂顿时一脸的无语。
谷师叔到底想哪里去了,她哪怕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离宗半年不到就生出一个六岁的孩子啊!
她无语道:“小徒姬涧鸣,我刚收的徒弟,涧鸣,快叫师叔祖。”
姬涧鸣当着外人的面很给她面子,脆生生的叫了句“师叔祖”。
谷焓真也知道自己是想歪了,讪讪的笑了笑,然后又挠了挠头,嘟囔道:“怎么就收了徒弟呢……”
秦拂提醒他:“师叔,你见过的,我被沈芝芝抓的那一次,那时候我徒儿就在我身后。”
谷焓真:“……那大概是我没注意到吧,我那时候只顾得上蒋师兄了。”
秦拂听的不由得好笑。
不过这么一场乌龙闹下来,秦拂因为谷焓真久久没有音信而产生的种种不好的猜测也渐渐淡了下来,气氛也不由得轻松了下来。
她问道:“师叔,您看到我玉简上给您的留信了吗?”
谷焓真还带着笑意的眉眼一点点淡了下来,最后叹了口气,沉声道:“看到了,我已告知掌门师兄,天衍宗已经派人去禅宗了,这次必将墨华带回来。”
秦拂见状犹豫了一下,伸手从储物戒中取出了那半截太寒剑断剑。
那断剑刚出现在秦拂手中,映像中的谷焓真就浑身一震,一下子靠的极近。
“太寒剑?”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秦拂点了点头,缓缓道:“也就是今日,我在禅宗捡到了太寒剑半截断剑,那断剑正躺在一摊血泊之中,而据弟子探查,太寒剑断剑之前就已经被魔气污浊失去了灵力,而且,太寒剑应当是自愿断剑。”
秦拂这一番话,已经足够让人想入非非。
谷焓真很聪明,秦拂甚至不需要去过多的解释什么。
谷焓真愣了半晌,身子又缓缓坐直了。
又是好半晌,他突然问道:“本命剑断,墨华他应当会跌落一个境界。”
秦拂想了想,说:“应当是如此,但弟子并未见到……师尊,他应当离开了禅宗,但到底是回了天衍宗还是去了其他地方,弟子也不得而知。”
谷焓真半晌没有说话,也没问她太寒剑到底是如何断的,墨华的断剑又为何会出现在禅宗。
因为事到如今,这一切的答案都没什么意义了。
墨华断剑并且境界跌落是个事实,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墨华。
他叹了口气,却突然说:“这对墨华来说,说不定也是件好事。”
秦拂眉心一动。
谷焓真却已经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墨华是我们那一代的天之骄子,他自小被他师尊从一个修真世家中带出来,于剑道之上天赋卓绝,我们一众师兄弟都拍马难及。”
“可他一路走过来,过的太顺利了。”谷焓真闭目道:“他这一辈子,除了他师尊身死之外,再没有受过什么波折。于修行之上,他的天赋让他能轻而易举跨过于别人而言的瓶颈,于外物上,整个天衍宗都在为他保驾护航。”
他睁开了眼睛,看着秦拂,说:“他过的太顺遂了,所以事到如今还看不破心魔,如今太寒剑断,于他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希望他能有所醒悟吧。”
他一番话说完,秦拂只是看着他,没有多说什么。
她联系谷焓真就是想让天衍宗把墨华带回去,如今不管过程如何曲折,结果已经达到了。
于是她也不想再聊墨华了。
墨华是否能够有所醒悟,也与她无关。
于是她只是笑了笑,略过了这个话题,反而问道:“师叔,你许久不回我的玉简,天衍宗可是有什么事情让你走不开了?”
秦拂这么问,谷焓真的脸上就出现了一丝迟疑。
秦拂看的眉心一动。
谷师叔这个表现……难不成天衍宗里耽误了谷师叔的事情和她有关不成?
否则的话,以谷师叔对她的信任,天衍宗的事情还有什么不能和她说的?
除非这事和她有关,并且对她不利。
她忍不住笑了笑,故意问道:“怎么?师叔这个反应,绊住师叔的事情难不成还和师侄有关?”
谷焓真抬头看着她,忍不住笑了出来,说:“你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秦拂了然:“看来果然与我有关。”
谷焓真挠了挠头,叹气道:“掌门师兄说这件事最好别告诉你,但我觉得,既然与你有关,夏知秋又一回来就闭关,你们持剑峰上我能联系得上的也只有你一人,最好还是告诉你。”
嗯?不止和她有关?还和持剑峰有关?
秦拂的脑子迅速的动了起来。
和持剑峰有关,会是什么事情?难不成还和夏知秋有关?或者秦郅?
然而下一刻,她却听见谷焓真沉声说:“师侄,苏晴月被人劫走了。”
秦拂猛然抬头!
……
夜色已深,秦拂从后殿中走出来,回自己暂住的小院子。
一路上,气氛还算平静。
姬涧鸣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天无疾怀里睡着了,今夜是法会,秦拂他们没靠近内城都能听得到喧嚣声,但这么嘈杂又热闹的声音居然也没把姬涧鸣吵醒。
秦拂抬头往内城看了一眼。
灯火通明,繁华的如同天上人间。
她突然改了主意,顿下了脚步,突发奇想道:“阿青,我们去法会看看怎么样?”
天无疾只是看了她一眼,从容道:“恭敬不如从命。”
秦拂笑了笑,两个人又转头去了法会。
这次两个人没往正主持法会的佛子那边靠,他们反而去了凡人聚集的夜市之中,在满目灯火之下和凡人聚在了一起。
秦拂坐在了一个馄饨摊旁,点了三碗馄饨。
一路上姬涧鸣都没醒,馄饨的香味一出来,他反而醒了。
那小子躺在天无疾怀里,嗅着香味迷迷糊糊的抬起头,见馄饨还没做好,又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扯着天无疾的袖子含含糊糊的说:“好吃的上来的就叫我,我……”
话没说完,头一歪,又睡了。
秦拂看的好笑,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她一笑,天无疾就抬头看她,脸上一副放松的表情,说:“我这下能安心吃东西了。”
秦拂挑了挑眉,问:“怎么?刚刚是我不让你吃东西了?”
天无疾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说:“不不不,只不过阿拂心事重重愁眉不展,我怎么能吃得香,自然是食不下咽。”
秦拂:“……”知道他是想逗她开心,但这番话也太风流公子了些。
看她一脸无语,天无疾突然说:“阿拂,其实她苏晴月被谁劫走,又为何被劫走,都与你无关,不是吗?”
秦拂想了想,点了点头。
天无疾又问:“那你为何到现在都心事重重的模样?”
秦拂没有说话。
刚刚后殿之中谷焓真的一番话又响在了她的耳边。
“前几日天衍宗厄龙渊下封印的几只异兽突然暴动,震塌了黑水狱,黑水狱中被关押的几名囚犯被侥幸救出,其中就有苏晴月。”
“这几名囚犯中有几个颇为危险,黑水狱又尚未修缮好,宗门便派了一队弟子送这些囚犯去黑山的另一个牢狱之中。
然而谁成想,从天衍宗到黑山短短几百里,尚未走到一半,那队弟子突然被劫。来者修为高深,甚至没人看清他的模样,他也没怎么动手,只一招就伤了几名弟子,但到最后,他却只劫了苏晴月一人离开。”
“后来我亲自去探查,发觉……那人可能是个魔修,而且还是修为不低的大魔。”
谷焓真这样和她说。
大魔入侵天衍宗地界,这不是什么小事,天衍宗当即就联系了魔族,可魔尊火浔给予的答复是,魔族十大魔将全都在魔域未曾离开。
魔族让他们找找是不是叛徒沈芝芝动的手。
可天衍宗却知道,沈芝芝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但他们没有证据,也奈何不了魔族。
天衍宗这几天为了这件事吵翻了天,当然不是因为苏晴月,而是因为魔族大魔莫名出现在天衍宗。
掌门察觉到了一些危险的信号,有心想从长计议,但谷焓真笃定一定是魔域动手劫人,这就是往天衍宗脸上扇巴掌。
谷焓真全程都在说魔域是如何如何欺人太甚,可秦拂刚听完就知道,这不但是魔族动手劫人,动手的那个人也多半是火浔。
因为,在那个话本之中,火浔作为苏晴月裙下之臣中有名有姓的那一个,必然是要和苏晴月有一次相遇的。
话本中他们是如何相遇的秦拂想不起来了,但如今苏晴月有名有姓的裙下之臣,只有火浔没和苏晴月相遇了。
魔族、大魔、苏晴月。
秦拂第一反应就是火浔终于出来了。
她本以为,苏晴月如今被囚黑水狱,火浔远在魔域,两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相见,话本这条线到现在就完了。
可现实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若是天道不想让这条线就此荒废,那它总能找到办法的。
而今,天无疾问她为何心事重重。
她心事重重的当然不是苏晴月,早在天衍宗上她刺出那一剑时,这个人于她而言就只是一个符号了。
她心事重重的是……
秦拂突然开口道:“阿青,你说天道要做一件事情,是不是不择手段也要做,要一个人死,是不是那人无论如何也要死?”
苏晴月被囚黑水狱,它就让异兽骚动,黑水狱几百年完好无损,如今一朝坍塌。
正正好好就遇见了魔尊火浔。
好一出天赐良机。
事到如今,这已经不是她和苏晴月之间的事情了,而是——她和天道之间的较量。
秦拂有一种感觉,苏晴月这一出,就是天道在做给她看。
为了那一夜她剑指苍天。
苏晴月在其中,是一枚博弈的棋子。
她若有所思,而一旁,天无疾却突然放下了手中的杯盏。
他淡淡道:“当然不是。”
“人人都说修道本是逆天而为,可见这天道也不是多高高在上,它若是想让谁死谁就死,那世世代代逆天修道飞升的早就死绝了。”
秦拂听了,忍不住就笑了笑,若有所思道:“也是。”
天道要让苏晴月和火浔相遇,那就让他们相遇去。
她倒要看看,它有多少种办法要让她走向死局。
而且……既然知道了天道要让她走向死局,那她就不得不思考一下,苏晴月这么一个和她长相如此相似的人莫名出现在她身边,究竟是巧合,还是天道有意为之。
她梦中那个以苏晴月为主角的话本,到底是一个被她偶然梦到的预言,还是谁刻意给她的警醒。
天道让她忘记话本的内容又是为什么?
那话本中有什么值得忌讳的,让天道如此如临大敌,不惜不符合常理的让她直接忘记。
秦拂想着,突然就斗志昂扬。
都是逆天而为,她逆一逆又如何?
旁边,天无疾含笑看着她。
正在此时,三碗热腾腾的馄饨被端了上来,人间烟火瞬间又将两人包围。
姬涧鸣立刻就醒了,从阿青怀里爬出来,嚷嚷着吃东西。
两个心里盘算着怎么逆天的人隔着桌子相对而望,又齐齐一笑,拿起筷子吃下了这一口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