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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张钞票(司机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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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总而言之,“同居”生活就这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朝夕相处后,楚音开始没那么多顾忌。

    起初惦记着阿城曾经轻生,她还有些放不开。

    比如他急刹车时,她险些撞在椅背上。

    再比如“高空坠物”事件发生后,他那态度简直大不敬。

    换做以前,她早就大小姐脾气发作,绝不会任由他嚣张。可转念一想,阿城牛高马大的,内心却很脆弱,真的要彻底粉碎他活下去的信念吗?

    还是不了吧。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天上的神仙也会为为她添一笔功德的!

    于是问题出现了——

    阿城寄人篱下,却一点没有打工仔的自觉。

    楚音是从不进厨房的,做饭是不会,洗碗是不可能。

    被楚放辉捧在手心二十来年,她除了设计,可以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家政阿姨一周来两次,她独居时,这个频率绰绰有余,她连垃圾都不用亲自倒。

    可现在家里有阿城了,垃圾制造量都是从前的两倍。

    于是问题出现了:垃圾谁倒?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软饭城寄人篱下,要干家务也是他来干啊!

    但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他对此毫无自觉。

    某天夜里,楚音下楼吃水果,瞥见了满载的垃圾桶。

    她对阿城说:“垃圾该倒了。”

    阿城点头。

    这在楚音看来,就是承担起倒垃圾重任的意思,当时她还想:不错,还挺主动。

    然而次日清晨,离家上班前,楚音发现垃圾桶依然是装满的状态。

    她不解地盯阿城,怎么还没倒?

    于是又重复一遍:“垃圾该倒了。”

    阿城似乎也不知她怎么再三提起这件小事,微微一顿,又一次点头。

    点完头他就拿起车钥匙,准备往外走。

    楚音:不是,总点头,但就是不倒?

    她:“等等。”

    阿城回头。

    “你刚才——”她顿了顿,“点头是什么意思?”

    阿城略微疑惑:“垃圾是该到了。”

    “……”

    怎么,我看起来是在征求你的同意吗。

    我不知道垃圾该倒了吗!

    楚音费力地组织语言:“那你怎么不倒?”

    阿城:“?”

    要不是他看起来实在很惊讶的样子,楚音都觉得他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阿城才回应说:“家政明天就到了。”

    “可是垃圾已经在这放了两天了。”

    “那我打电话,让她今天就来。”

    “……”

    楚音:不是,倒个垃圾怎么你了!

    气氛一时僵持。

    大概是看出她的震惊和谴责,阿城停顿几秒,终究还是弯下了腰,把垃圾袋拎起。

    “我去倒。”

    于是楚音眼睁睁看着他伸出小指头,只用顶端的一厘米勾住沉甸甸的垃圾袋,手臂与身体呈九十度直角,以达到垃圾袋与人体的最大间距。

    “……”

    这位司机你可真讲究。

    她家垃圾桶也就装了些果皮废纸,他这姿势活像拎的是她解剖的尸体。

    去公司的一路上,楚音都在想:大意了,没想到看起来眉清目秀的,实际上是个懒汉。

    她不知道的是,前座的人像往常一样开着车,目光却时不时落在握住方向盘的右手上。

    指尖与垃圾袋接触过,总觉得有股奇怪的味道萦绕不散。

    他努力不去注意,但就是浑身不自在。

    ……虎落平阳倒垃圾。

    惨。

    把楚音送到地下停车场后,阿城并没有急着离开,第一时间进入大厦的公共卫生间……

    洗手。

    用洗手液翻来覆去大概搓了十来遍,最后迟疑着,凑近鼻端闻闻,终于没有味了。

    走出洗手间时,他只觉得一身轻松,阳光明媚。

    *

    公司里,美术馆项目还在努力推进中。

    那天跑去水云涧慷慨激昂地发表一通“演讲”,一开始,楚音相当有底气。

    正义必胜!

    正义终将战胜邪恶!

    拒绝职场性别歧视!

    可整整三天,对方都没有再与她联络,她开始自我怀疑。

    是不是有点太嚣张了?

    再回忆一遍当天说了什么,这种怀疑逐渐加深。

    楚放辉一直以来都说她性格太直接,没有生意人的长袖善舞,所以果然还是应该迂回圆滑一点吗?

    楚音不确定地想着,终究还是直来直去占了上风。

    她致电云副总,询问新一版的设计方案如何,叶老先生是否满意。

    云副总比之前热情很多:“叶老先生过目后,觉得比上一版更好。只是……”

    “只是什么?”楚音的心提了起来。

    “只是叶老觉得依然还差了点什么。”

    “差了什么?”

    “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但叶老说整体设计显得冷漠了点,能否再改进一下?”

    挂了电话,楚音陷入沉思。

    冷漠?

    美术馆的绿化,主要包含馆外的园林设计,和馆内的植物布置。

    根据叶俞山的藏品,她把设计分为了四个部分。

    馆外的园林以极简为主,并不种植奇花异草,主要营造森林的茂密感。

    叶俞山叶落归根,有一种返璞归真的心境,一定也希望美术馆摆脱城市喧嚣,成为遗世独立的净土。

    书画一类的展馆,她设计的主题是木雕与老树。

    色彩上不会喧宾夺主,气质也与书画相辅相成。

    珍宝馆是价值连城的古董收藏,她选择了花卉植物衬托,以君子兰与剑兰为主,高洁优雅。

    另外是摄影馆,照片展示了老先生生活过的农村风貌,她便选择了青葱的灌木类植物装点,很符合乡村的风格。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冷漠?

    楚音坐在办公室,又一次对着设计方案陷入沉思。

    彭彭的内线就在这时打入。

    “老板,印象集团的张总致电。”

    一通电话令楚音错愕不已。

    “您要把标给星辉?”

    什么情况?

    可是上次在招标会上,他明明把她当成了楚意然,弄清事情真相后,还气得不轻,说他们星辉设计招摇撞骗,不是好东西……

    怎么突然就要把项目交给她了?

    张总画风一变,和颜悦色说:“之前有点小误会,不过楚二小姐已经都跟我解释清楚了。”

    楚二小姐?

    楚音脸色一变,楚意然做了什么?

    但不管楚意然做了什么,张总显然被哄得心花怒放,在电话里高高兴兴说,印象集团新开发的小区项目,绿化这块就交给星辉了。

    天上掉馅饼的事,楚音自然不会推辞。

    然而通话进入尾声,张总忽然指名点姓要楚意然来负责这个项目。

    楚音一怔:“张总有所不知,楚——我妹妹她不在公司上班,不算星辉的员工,公司的事情她概不插手。”

    张总奇道:“不在公司上班?奇了怪了,那她怎么会来跟我谈项目?”

    “这个,她只是偶尔帮忙。”

    “那就帮忙帮到底。”张总理所当然,“我还挺喜欢楚二小姐的性格,直爽不做作,和这样的人谈生意我也放心。”

    “您看这样行吗?我会换个经验更丰富的项目经理来负责这件事——”

    楚音被张总打断了。

    “楚小姐,我是看得上二小姐这个人,所以选择信任你们。如果中途换人,那我是不乐意的。”

    不知楚意然给对面灌了什么迷魂汤,总而言之,对方言简意赅结束通话。

    “让楚二小姐来负责,这是和星辉合作的基本要求。”

    楚音挂了电话,脸上的笑意一丝不剩。

    用脚指头也能猜到楚意然做了什么,无非是出卖色相,钓到了大鱼。

    她一心想进公司,楚放辉那边行不通,就另辟蹊径,以为这样就能如愿以偿。

    楚音:做你的春秋大梦。

    *

    楚放辉在做理疗。

    快入秋了,天气一天凉过一天,他这老腰也隔三差五就发作。

    正哎哟连天时,手机响了。

    理疗师看了一眼搁在一旁的手机:“是楚小姐来电。”

    原本打算理疗结束再接电话的楚放辉,立马直起腰来,“那我们暂停一下,先接电话。”

    还不等楚音开口提正经事,楚放辉就笑容满面先抛出橄榄枝。

    “音音,今晚回家吃饭吧,你妹妹在家办晚宴。”

    楚音话都到嘴边了,硬生生刹车:“办什么晚宴?”

    “她养的昙花今晚要开花了,请了几个好朋友来观赏。”

    楚音呵呵,果然矫情,开个昙花也能办party,那是不是花谢了还要办个葬礼?

    楚放辉:“回来吃饭啊,给你妹妹捧个场,有你在更热闹,爸爸也想你了。”

    “恐怕我不来才是捧她的场。”

    楚放辉语塞:“怎么说话呢。意然是诚心诚意邀请你的,昨天就开始跟我说了。她怕她给你打电话你不来,还特意让我来请你。”

    “……”

    楚音面无表情地想,男人果然不懂女人啊。

    让父亲来邀请,明摆着楚意然并不希望自己去,不过面子上走个流程而已。

    但她恰好有事要找那位妹妹算账,于是——

    “好啊,我去。”

    这样一想,心里还有点愉悦。

    那位便宜妹妹绝对不可能盼着她回家。毕竟正版一登场,盗版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

    楚音提前下班,本想直奔星辉湖,转念一想,那边在办party……

    以楚意然的性格,一定会打扮得花枝招展,从头到脚的暴发户气质。

    她莞尔,叮嘱彭彭:“找化妆师和造型师去我家。”

    彭彭没有楚音那么开心,只迟疑着问:“真,真的要回星辉湖吗?”

    “为什么不回?”

    彭彭没敢说:因为你每回一次家,但凡和那位二小姐起冲突,吃亏的总是你。

    倒不至于发生肢体冲突,论口角,老板也不占下风。

    只是就算吵起架来全身而退,甚至大获全胜,离开星辉湖的楚音也没有一次是高兴的。

    身为“弱者”,楚意然总能收获父母的怜惜。

    而“飞扬跋扈”的楚音看上去昂首挺胸离开战场,却在无人的角落黯然神伤。

    可是真要楚音示弱,她办不到。

    她并不知道在彭彭心里,关于她小可怜的形象已经根深蒂固,这边还在为老板今晚的忧伤而忧伤,那边却在快意恩仇地想着:

    今晚回家有两个小目标。

    第一是把印象集团的事解决一下,要让楚意然自己跟张总交代,项目后续由专业员工接洽。

    第二是打击盗版!

    *

    不肯示弱的楚音在家里做造型。

    阿城获得了书房的使用权后,就总在里面看书。

    耳边是客厅传来的一系列噪音。

    吹风机嗡嗡作响——大概是在做发型。

    造型师叽叽喳喳——讨论挑什么衣服。

    化妆师不停吹彩虹屁——想涨工资?

    他看书的速度略微受到影响,换做以前的他,大概会走出门冷冷扔下一句:“都滚出去。”

    可如今——

    如今,寄人篱下的他面无表情掏出购买已久的防噪音耳塞,淡定地堵住耳朵。

    世界清净了。

    七点三十分,家家户户正放着新闻,楚音敲响书房的门。

    “叫你半天了,怎么不理人?”

    阿城摘下耳塞,回头望去。

    门边站着一席盛装的年轻女人,小黑裙上流光溢彩,星光点缀。

    卷发松散地盘在脑后,露出天鹅般纤细漂亮的脖颈。

    她很漂亮,阿城一直知道。

    但在他的世界里,漂亮的人太多,来来往往,由小看到大,他早已免疫。

    更何况圈子复杂,很多时候越是漂亮的人,心肠越狠。举个最典型的例子,他的便宜弟弟卫青山。

    漂亮的人通常自知,只字不提自己的美,却在无形中流露出优越感。

    但眼前这个好像是个例外——

    没能等到他目露赞美,也没有半句夸奖,楚音还有点惊讶。

    姑且当做他看傻了吧。

    楚音决定给司机先生一个台阶下,干脆翘起兰花指,拎着裙子转了一圈,跟个六七岁的小姑娘似的,非常直白地询问道:

    “好看吗?”

    “……”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向恶势力低头的阿城:“好看。”

    楚音不太满意,怎么就两个字啊?

    也太敷衍了吧!

    她也没从阿城的面瘫脸中看出什么惊艳之色,开始自我怀疑:难道造型失败了?

    不会吧,刚才她明明照过镜子,不说倾国倾城,那也是红颜祸水啊。

    楚音低头看看自己,越发觉得没问题,于是对阿城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具体说一说,怎么个好看法?”

    “……”

    阿城:有完没完。

    哎,司机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