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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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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佳扫了一眼信使的号衣,??确定不是哪个二逼纨绔又给她送不着调的小道消息来了,此时此刻,她宁愿这是朱瑛又或者是乐陵侯之类的家伙听风就是雨。号衣是很正宗的京城守卫的服色,??说明消息是来自余泽。

    那就是真的了?

    越遇到大事,??公孙佳就越稳,说了一声:“给他水。”一行人就往花树边的值房里去。

    新宫初具规模,??许多细节尚未修饰,??倒是为了营建新宫,值房已有了看守的人,??里面炭盆还没烧起来,??门窗、房顶、墙壁都已完好,??摆着几件普通的家具,桌上还有半瓶没喝完的酒。匠作见了大怒,开口就骂。

    公孙佳摆摆手:“那是你的事,??过后你去处置。”然后问已经喝了两碗茶水的信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就觉得这事不可思议,章昭正当壮年,??怎么就死了?

    信使一抹嘴,??先干嚎了两声:“丞相!我们将军冤呐!”然后才细说了当时发生的事情。

    ~~~~~~~~~~倒叙~~~~~~~~~~~~

    这事儿余泽也确实挺冤的,因为他压根儿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到他知道了,章昭已经死了。

    当日,??章昭还像往常一样去上朝,??与他同去的是他的弟弟卫王章普。哥儿俩打小一块儿长大,成亲、开府都是亲后脚的事儿,感情也挺好。章昭是内定的太子人选,街边吃奶的孩子都知道的那一种,一路上许多人与他打招呼,??好些人遇到了他都想凑进队伍里跟着走。哪怕是临时抱佛脚呢?不为了讨好,也为了显示自己不是对他有意见,免得上了什么奇怪的黑名单。

    出门不久就遇到了宋王章旦,章旦是个孤僻的性子,架不住章昭要表现,章昭请各位官员各走各的“让我们兄弟一起说说话”。官员们都散了,就剩这哥儿仨,章普还在说怎么不见章昺和章旭,章昭说:“兴许他们俩一块儿呢?”

    可惜章旦太不合群了,他就不爱说话,有本事把章昭的热情全给浇灭了,这一路走得特别的闷。章昭再也找不出什么新词儿,也只好住了口,三人闷闷地往前,只有马蹄铁敲地的声音,连随从都无聊得想要打瞌睡了。

    就在一行人陷入完全无聊的状态的时候,猛地暗中小巷里斜冲出一队人来!这队人劲装健马,手中的刀锋雪亮!

    三王的随从们反应也不算慢了,但来者更快,一个冲锋就到了眼前。接下来的战斗毫无悬念,章昭等人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但是谁上朝还带兵器?拨马要逃,又与自己的后队撞作一团,更方便了来者追杀。

    章昭只喊了一声:“你们是何人?敢做此大逆道之事?”

    来人根本不回答,只管砍杀。

    整个过程进行得非常的快,比街头泼皮打架分胜负还要迅速。三王倒在了血泊中,护卫们眼都红了——三王出事,他们也活不成!就是这样的拼命竟也打不过人家。还是对方杀到一半问道:“你们不是贼?”

    “你他娘的才是贼!”

    护卫真想生吃了这伙人,合着你们是认错了人?你们知道砍的是谁么?其中某一个护卫突然认出来领队的:“你!你不是梁安么?拿贼也轮不到你吧?”

    是的,来的是梁安。知道凶手是谁,剩下的事儿就好办了。正在上朝的时候,杀人灭口也是办不到的,何况梁安自己也傻了:“你是什么人?”

    两下都停了手,陆续上朝的朝臣们才陆续赶上了个末尾,指挥的、抢救的、拿人的……当天是霍云蔚当值,延安郡王住得离这些侄儿们更近些,他上朝的路上遇到了这事儿,惊得魂飞天外,赶紧接手了这事儿,顺便把儿子章明给薅过来帮忙。

    章熙头天晚上睡得还挺香,哪知一上朝就惊闻噩耗!急问案情。延安郡王可能说不清楚,章明是个明白人,已整理了个大致的情况。章昭、章普两兄弟是甭想了,凉透了都,章旦还活着,但是脸上被斜劈了一刀,肯定是破相了,还被划坏了一只眼睛,他的右臂也着了一刀、创可见骨,估摸着会有后遗症。

    凶手很明白,梁安。梁安、梁安带的人、三王的护卫已经统统被拿下,欲知详情就得仔细审问了。章明没说的是,这梁安本来是章旭带来的,后来被章昺要了去,大概是跟这俩有关系。甭管是哪一个,又或者是二人合谋,这都是兄弟阋墙的惨剧!

    政事堂也傻眼了,整个朝廷都傻眼了,都做好了心理建设,接受一个不那么英明神武的太子了,现在倒好,他死了!咱们虽然看他不是很好,可没想着他用这种方式完蛋呐?!

    章熙马上下令,岷王、延安郡王、霍云蔚三个人去审理此案,派御医抢救章旦,接着就把余泽给撸了!谁叫他管着京城的防卫却让人带队在京城里行凶的呢?

    余泽什么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遇上了,就是他倒霉了。他在军中经营多年,往营里办交割的时候悄悄吩咐了心腹赶紧给雍邑送信!

    这才有了这一出。

    ~~~~~~~~~~~倒叙完毕~~~~~~~~~~~~~

    信使说完,四下鸦雀无声,阴霾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哪怕是对朝廷局势不熟悉的人,也觉得这事儿太可怕了。未来的太子死了!接下来怎么办?

    公孙佳是不在乎换新太子的,只要不是章昺,换谁不是换?反正都是半斤八两的水货!她担心的是章熙受此打击之后能不能支持得住,以及接下来了储位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她说:“知道了。准备一下,咱们回去。”然后沉着地命令匠作:“工程不能停,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调些白布来备用,只要京城下令过来,都戴孝几天。不要慌!先不要走漏消息。”

    匠作有点慌,等到公孙佳开始下令,他就冷静了下来:“是。”

    公孙佳紧接着让单宇给元铮传消息:“让他当心,尤其要仔细梁平!无论梁平是否无辜。还要防着狼主借机生事,又或者与此事有关。”

    她加紧将雍邑的事务简要处理了个大概,原本要仔细巡查的,此时也只是撂下。招徕垦荒的民人,路过的商贾等等,都只能暂且放下了。她要回京城还与别人不同,别人着急了,上马就飞奔,她骑马技术不行,只能坐车,在收拾车的空档,留在京城的单良就发来了消息,紧接着钟家、朱家、霍家、赵家等等,陆续给她送来了最新的消息。

    就这几天的功夫,京城风云突变!

    据钟源说,章昺、章旭都被拿到了宫中软禁,美其名曰保护,他们的府邸也都被围了起来,家小都软禁在府中不许进出,每天由外面往里面送菜蔬食物。

    霍云蔚称,他已经受命开始穷治纪氏党羽了。

    当年的纪氏党羽可也称不上“穷治”。

    霍云蔚又以政事堂的名义给公孙佳发了公文,让她赶紧回来!因为他初步审问出来的结果简直能把人气笑,他怕章熙被气疯。事情很简单,章昺心中不忿,所以就布了一个大局,看章旭那儿带来的梁安是个带兵的人,就要了过来。天天带着梁安游猎,让梁安磨练自己手下,带兵这方面,对梁安是言听计从。

    章昺对梁安是绝对舍得花钱的,给他田宅奴婢,给他金银宝贝,不能说养到死心塌地,至少是把一个乡下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养得觉得他是个好人。章昺甚至没有告诉梁安是要去杀章昭,只是说:“杀贼。”

    梁安就什么也没问地遵照执行了。

    然后章熙就死了两个儿子!

    这谁受得了?霍云蔚的信里写道,自从知道“真相”之后,章熙就后悔得要命,因为一直有告诉他,章昺声色犬马游手好闲的不干正事,可是章熙觉得这个大儿子也挺惨的,太子不让人当了,还不许他放纵享乐吗?谁知道这玩儿是在“练兵”、“收买心腹”呢?

    “我早就该察觉的。”这是章熙最常说的话。

    霍云蔚催促公孙佳:速归!一起劝!

    其他催促公孙佳快些返京的多不胜数,其中就包括了章熙。章熙连下了三道旨意,让公孙佳速归。

    公孙佳自己也很着急,原本计划采购附近土仪的事情也都放下了,带着队伍又浩浩荡荡地折返京城。回京的路上,还收到了延福公主和皇太后的信,两人也催她赶紧回来,皇太后是暗示快点回来,咱们商议一下怎么应付下面的事。延福公主的信尤其的长,哭诉了王皇后实在太惨,要怎么办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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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佳赶到京郊的时候天色已晚,照以前她该在驿馆里住一晚再进京的,今天是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拿了自己的令牌叫开了城门,连家也没回,直奔宫城去了。

    整个宫城的氛围十分压抑紧张,早前为庆典准备的装饰都摘了。没蒙白布,可见丧事不是办在这里的。

    章熙正在王皇后宫里,延福公主也在,听说她来了,延福公主一起,倏地站了起来:“可算回来了!你这是怎么了?!”

    公孙佳此时已是脸色青白,比起活人更像是个僵尸,她腿都坐麻了,整个人像散了架,被两个小宦官架着到了章熙面前。

    她的惊叫声让章熙与王皇后回过神来,公孙佳先拜见帝后。

    章熙看了过去,不由落下泪来,握着她的手将她拖起来:“我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话呀!”王皇后一愣,与延福公主交换了一下眼神。

    公孙佳道:“陛下节哀。国事还要您主持。”

    章熙道:“你是不能歇啦,我现在精神有些不济,你把政事堂支撑起来!今时今日,朝上不能乱!不能让他们在朝上打架了。”

    公孙佳会意,因为她一直躲着,所以霍、江两派与她都没什么矛盾,现在内定的太子死了,朝廷需要安定,不能让这两派在这个时候再闹,更不能让任何一方借这个机会打击异己。两王殒命,真凶死就死了,不能让无关的人受牵连。

    章熙还没有心痛到丧失理智,公孙佳稍稍欣慰,道:“臣这就去政事堂。”

    延福公主捞了件大氅道:“我送你出去。”

    姑嫂二人出了殿门,延福公主把大氅披在公孙佳身上,说:“当心,别太累着了。我这些天一直在宫里陪着。”低声告诉公孙佳,章熙的情况很不好,最后切齿道:“别叫那个畜生活!”

    公孙佳道:“陈王恐怕死不了。”

    “凭什么?!”

    公孙佳道:“陛下已经死了两个儿子了,这一个,难。”说着眨了眨眼睛。延福公主凑近了,小声说:“那……二郎的儿子……”

    公孙佳道:“嫂嫂,陛下不问你,千万不要提这件事。”

    “好吧,反正我在宫里,有事咱们通个气儿。二郎一家子正在最难的时候,这时候拉一把,他们会记一辈子的。”延福公主拍了拍公孙佳的手。

    公孙佳道:“我明白。嫂嫂,没给娘娘许什么诺吧?”

    “呃……还没有,只是随便说说。”

    “要慎言,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让人知道你想什么,哪怕是皇后娘娘。”

    “知道了,放心。”

    公孙佳回到政事堂,当值的是江平章,看到她都要哭了:“这可怎么是好?”直到此时,两人都明白了章熙的感受——章昭虽然不行,可别人更不行啊!

    公孙佳道:“先办事吧。余泽被黜了,他的活得有人干。二王的丧礼,得有人操持。”

    “容尚书操办去了。”

    “还有边境。梁安的哥哥还在北边……”

    两人忙到半夜才发完了第一批命令,江平章道:“可惜,典礼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陛下的意思,谥作太子。薨了的太子有了,活的太子又在哪里呢?”

    公孙佳道:“事到如今,也只好依礼而断了。”

    “嫡已无,长有罪,宋王残疾恐怕不行,唐王也有嫌疑……”江平章开始细数。

    公孙佳问道:“江公的意思呢?”

    江平章苦笑道:“只好等郡王他们审出个结果来才好说了。”

    公孙佳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