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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封隐情(“可怕的何止是心思,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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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盈兰称病不出好几日才“病愈”,??再在晨省时相见,她倒也还能一如既往地待顾清霜友善热情,主动上前见礼说:“柔妃娘娘有孕,??乃是大喜。臣妾却忽而病了未能去道贺,真是罪过了。”

    顾清霜自也要对她摆出一派客气,??衔着笑说:“虚礼罢了,??都是自家姐妹,哪里就差这一声贺呢?自是愉贵人的身子更紧要些。”

    “谢娘娘不计较。”盈兰衔着笑一福,继而目光微转,便见一宫女上了前。

    顾清霜看过去,那宫女手中托了一托盘,??盘中别无他物,只一支金钗放在其中。钗头成孔雀形,镶了数种珠宝,工艺也精湛,??在窗中斜映过来的晨曦微光中熠熠生辉。

    看这规制,??不是以贵人的身份能用的,??便听得她又笑说:“臣妾出身低微,??不比诸位娘娘懂那许多雅致的东西,偏喜欢珠光宝气。皇上知晓一些,??前些日子臣妾在紫宸殿伴驾,正碰上尚工局将这钗子呈进宫中,皇上便随手赏了臣妾。臣妾瞧着喜欢,??却没福气戴它,??平白埋没了好东西,??倒不如奉与娘娘为贺。娘娘若觉着喜欢,偶尔戴上一戴,??也是这东西的福气了。”

    这一番话直说得殿中众人的脸色变了又变。

    ――先点了“出身低微”,又炫耀了圣宠。

    与其说是道贺,还不如明着宣战。

    偏偏这厢话音刚落,旁边的宁嫔又不咸不淡地接了口:“柔妃娘娘殿里的首饰怕是用都用不完。这钗子,我看贵人不妨就自己留着,回头再晋晋位份就有机会戴了。再说又不是凤凰青鸾,不过是个孔雀。珠光宝气瞧着多尊贵似的,其实再怎么金银傍身也还是个供人取乐的玩意儿,这辈子也比肩不了神鸟。”

    这话更厉害,一个骂两个,就差直说你们宫女出身的宠妃再得宠也就是个玩物了。

    柳雁听得一声轻笑:“宁嫔这话听得倒在理。哎?本宫听说宁嫔的父亲是位县令,祖辈却是经商的?还是大商贾呢,近来生意如何?”

    “扑哧。”殿中很有几人没禁住笑音,连顾清霜都险些笑出声来,硬忍着瞟了柳雁一眼。

    士农工商,最难登大雅之堂的莫过于商。

    宁嫔脸色好一阵白,顾清霜低一低眼,莞尔启唇:“愉贵人与本宫道个贺,怎的聊着聊着就扯得这样远了?本宫瞧这钗子挺好,是不易得的东西,多谢贵人了。”

    一场口舌官司这才作罢。主位之上皇后以手支颐,一直没开口,似是觉得没趣。见事情了了,才摆了摆手:“都回吧,近来这天忽冷忽热的,都当心身子。”

    众人起身一福,先谢恩再告退。出了栖凤宫宫门,顾清霜就听婉修仪笑话柳雁:“你跟宁嫔斗什么嘴,是她混得比你好了,还是她的皇次子比你的陶陶更讨人喜欢了?口舌之快争来有什么用。”

    柳雁轻嗤:“是没什么用,可凭什么就让她痛快呢?”

    顾清霜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瞧出来了,柳雁原就是个直性子,如今凭着有个公主,活得愈发逍遥随性,怎么称心怎么来。

    想想也是,她自问冷心冷情,都招架不了陶陶扬起笑脸要她抱的样子,皇帝更受不住。

    柳雁这份逍遥并未失了理智。

    这般又过了月余,宫里突然得了消息,说宁嫔的父亲在政事上出了什么失职之处,被同僚参了一本,便丢了官。

    顾清霜闻讯去紫宸殿探问,先从奏章上瞧见是收受贿赂之事被揭了出来,后又听皇帝说:“朕听闻宁嫔对你语出不敬?”

    竟是为着她的事。

    她心弦一紧,初时不安四起,觉着若他为她办了一个好官,哪怕官职极低也终究会沦为她的话柄。转念一想,却又了然――这些年她在他身边看了这么多奏章,又私下里读了不少圣贤书,个中计较早该明了。

    两袖清风毫无错处的好官本就是凤毛麟角,帝王用人,总是要忍些臣下的错处的――一边忍下,一边将这些错处握在手里,待得要利用时便可拿出来用,方是上策。

    所以宁嫔的父亲大抵算不得冤,顶天了也只能说倒霉而已。

    她便也只是轻松地笑笑:“宁嫔近几年都过得不顺,不免性子差些,臣妾并不想与她计较,怎么倒招得皇上这样为臣妾撑腰了?”

    他亦笑一声,揽过她没说话,她的目光便又落在他手中的奏章上,如往常般细细思量。

    再往后,天气慢慢热了起来。顾清霜的身孕也有了五六个月,害喜害得胃口不好,也比往年更怕热些。皇后为此专门降了旨,让尚宫局早些给她送去降暑用的冰。皇帝则说要去避暑,毕竟还是行宫更凉快些,但这话刚说完,原本安坐在旁的顾清霜就嚯地起了身,掩住嘴急奔至屏风后又吐了起来,皇帝看看,又觉还是罢了,等她从屏风后回来,便无奈笑说:“还是不折腾了,就听皇后的,多备些冰给你。”

    顾清霜面露愧疚,低着头说:“倒也不必让阖宫都这样委屈,该去行宫还是去吧,臣妾懒得动,自己留在宫中安胎就好。”

    他听言就摇头:“不能这样扔下你。”而后就不再多提避暑的事,又着意下了旨,让尚宫局加倍地为怀瑾宫将冰备妥。她想添置随时添置,以免热得难受。

    尚宫局洞察圣意,除却多送冰外,还将方方正正的冰块制成了各不相同的冰雕,摆在屋中好看得紧。

    顾清霜因而很是清爽了几日,连带着柳雁等几位相熟的都爱来她这里乘凉。一日岚妃与柳雁各自带着女儿同来,再加上沈h与予显,拢共四个小孩同在殿里疯闹。玩得起性了就不管不顾起来,同围到盛放冰雕的同质大缸边,撩水互相泼。

    “陶陶!”柳雁最先发觉的他们这个玩法,出言先喝自家女儿,“别闹了,弄得你柔母妃殿里一地的水!”

    岚妃也板起脸来喊大公主:“静宁,快过来,疯什么疯,衣裳都湿了。”

    两个女孩子鼓鼓嘴,不好意思地笑着,跑向各自的母妃。予显反应倒快,不等顾清霜说她便也朝顾清霜跑了去,往顾清霜小腹上一抱:“母妃不要骂我,弟弟妹妹会听到!”

    “你这孩子。”顾清霜一敲他额头,“怕弟弟妹妹听了丢人你就乖一点啊,还惹得两个姐姐跟你一起疯。”

    “嘘――”予显的小眉头拧起来,竖起食指,紧张地要求顾清霜噤声,自己的声音也跟着低了,“我乖乖的,母妃不要说了!”

    几人都绷不住的笑,柳雁道:“属他最鬼机灵了。”岚妃摸出帕子让大公主擦手,也说:“几个男孩子就他鬼点子最多。”

    刚说完,擦净手的大公主“呀”了一声:“手脱皮啦。”

    岚妃一怔,循声看去,果见大公主手上表皮脱了一层,顺手一撮,掉下屑来。

    柳雁目光一凛,忙拽过陶陶来看,陶陶手上也是一样的情形,虽都没见血,异样也分明。

    顾清霜不自觉地屏息,翻过予显的小手,如初一辙的白色皲裂嶙峋。再看一旁沈h的,倒无异样。仔细一想,是沈h文静,方才未与他们一同泼水玩闹。

    殿中一时沉寂,三人相视一望,柳雁嗓音发哑:“应该只是寻常的水而已……怎么会?”

    顾清霜定住心神:“来人!”

    卫禀忙带着人进了屋来,顾清霜道:“把冰丢出去,缸底的水且先留着,叫沈书来验!”

    沈书只消一刻便到了,他上前见礼的工夫,沈h已去缸里舀了水出来,呈到他面前:“叔叔。”

    沈书伸手接过,不必细验,只一闻就知:“添了东西了,该有数味药草在其中浸过。只是药渣滤得干净,难以察觉,也难以分辨。”

    “快看看孩子们。”顾清霜执着予显的手给他看,“手都成了这样,可有大碍?”

    “这倒不至于。”沈书摇头,“臣隐约能辨出一两味药,该是冲着娘娘腹中的胎去的。这般伤了手,多半是因个中药物致皮肤干燥,才脱了皮。”

    予显锁眉,看着自己的小手:“有人要害我弟弟妹妹?”

    “别怕。”顾清霜轻抚他的后背,他仰头:“我才不怕。”

    说着就往外走:“我去告诉父皇!母妃等我!”

    顾清霜略作沉吟,没有拦他,只跟沈书说:“但本宫并未觉得身子不妥。大人日日都来搭脉,也没说过本宫脉象有恙。”

    “是。”沈书躬身,“这药用得小心,又是这样的法子,起效便慢。娘娘殿中置冰才不过几日光景,就算为着清爽加倍用着,一时也还不起作用。”

    顾清霜稍稍安心,跟着追问:“那若用至夏末呢?”

    “唉!”岚妃重重一叹,替她问得更直接了些,“若用至临盆呢?会如何?”

    “若用至临盆……”沈书的神情沉了下去,“也未必伤及胎儿,亦未必难产,只是产后极易血崩。”

    “那便是存了心要去母留子了。”岚妃冷笑出喉,轻微沙哑的声音仿佛有刀子划过,“现如今后宫竟还有人有这等心思?”

    柳雁则说:“可怕的何止是心思,更是本事……如今谁还有这样的本事?”

    顾清霜第一个想到的自是荣妃,却见柳雁秀眉紧蹙,思量着又继续说下去:“自南宫氏动那迷心丸起,皇后娘娘就将尚宫局的高位女官撤换了不少。后来又出了平康坊那档子事,六局二十四司无一例外都清查过,也是皇后娘娘亲自督办的。”说及此处,她的脸色不禁变了变:“难不成……”

    “端婕妤。”岚妃一记眼风及时地扫过去,截住了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