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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放心不下我,拉着我的手说了很多话,还让我早点找个人结婚,可说完了又后悔,让我不要太急,因为我这个人心肠软,容易被欺负。】
我骗了宋墨。
或许也不能算“骗”,我更愿意称它为“善意的谎言”。
将来会同宋柏劳如何,老实说之前我心里并没有底。这取决于很多因素,大部分无关我的意愿。比如哪天要是朱家与夏盛的联盟破裂,我大概很快就会被递离婚协议。而现在……
我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时机,想要和宋柏劳好好谈谈孩子的事情。虽然他始终不曾信任过我,也多次表示不要我和他的孩子,但我总是心存一点……妄念,觉得就算无法接受我,他也不至于厌恶自己的孩子。
事实证明我又想当然了。
他的话似当头一棒,彻底将我敲醒。他既然厌恶我,自然也会恨屋及乌,厌恶我“设计”他所生的孩子。
夏乔流产,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因为没有人期待一个阴谋的产物降生。既然如此,宋柏劳又怎么会高兴自己突然多了个七岁的孩子?他的存在,将时时刻刻提醒着宋柏劳当年发生的一切。
他不会爱他,更不会成为一个好父亲。
既然这样,他也没有必要知道优优的存在。等宁诗将孩子还给我,我就会递交离婚申请,之后去到别的地方,不用那么繁华喧嚣,重新开一家“许美人”度此余生。
这是我能想到的,这场婚姻最好的结局。
可我忘了自己运气向来不好,想得好好的事,一般都不会达成。
当媒体开始对朱璃与阮家少爷阮凌和订婚的消息大肆报道时,我坐在沙发上,呆呆看着屏幕,同电视机前很多观众一样,为此感到猝不及防。
阮家少爷莫名标记的那个Omega……竟然是朱璃?
我握着遥控器一下站起身,要九嫂准备车子,说自己要回朱家。
坐到车上,望着沿路风景,我心绪难安,想了很多。
宁诗说朱璃是得意忘形去酒吧狂欢才会被强迫标记,但如果这一切从开始就是他设下的圈套呢?就如同当年设计我和宋柏劳,只是这次的对象换成了另一个倒霉蛋。
我一直给宁诗打电话,可她始终不接,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手机的确不在身边。
到达朱家时,我本想找她问个清楚,没想到她和朱云生都不在。不过佣人叫住我,说朱璃想见我。
我本来与他没什么话好说,可如今这扑朔迷离的局面,除了宁诗或许只有他能为我解答。
跟着佣人,我踏进了绿草茵茵、鲜花满园的庭院。
朱璃坐在正中,被阳光与芳菲簇拥,桌上摆着精美的三层点心架,还有一只白瓷茶杯。他单手卷着那本书,一边吃着曲奇,一边饶有兴趣地阅读上面的内容。任谁看到他,都会觉得他干净又通透,是最理想的那类omega。只有吃过他亏的人,才会知道他到底有多可怕。
“少爷,人带来了。”
朱璃从书本中抬起头,下巴点了点对面的一张铁艺椅:“坐。”
佣人为我倒上香茗,随后自觉退到远处。
朱璃像是完全忘了我,又似乎书中的内容实在吸睛,有那么几分钟,他完全没与我说话,自顾自翻着书页。
长久的沉默让我有些沉不住气,我没憋住,开口质问他:“阮家是怎么回事?”
朱璃慢条斯理吮了吮带着饼干渣的指尖,接着将书册丢到一旁,手肘架上桌面,正正对着我。
“你怎么会觉得我愿意嫁给宋柏劳呢?”他不等我回答,继续道,“我爸爸,是个会被权色所迷,可以为此牺牲亲生儿子的这么一个人。当他决定要同夏盛联姻时,我就知道他必定有所退让。果然,宋柏劳那边表示联姻可以,但我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他的继承人只能是宋墨。”
他满脸不屑:“当时我就想,难道我只有他一个选择吗?不,还有个阮家啊。”
我顺着他的话理出一些头绪,不敢置信道:“你故意让阮凌和标记你?他有女朋友的。”
朱璃耸耸肩,大方承认:“那又怎样?谁叫他要参加最后一场单身派对,给了我可乘之机?”
我简直要被他的无耻震惊了,这个倒霉蛋未免也太倒霉,竟然碰上朱璃这煞星。
“可为什么你被标记后不立刻跟你爸爸说明情况?他要是知道你是被阮家少爷标记,高兴都来不及吧。”宁诗也不会求到我那里,要我嫁给宋柏劳。
朱璃端起茶杯微微笑了笑,抿了口茶,又将杯子轻轻放下。
“我怎么会知道标记我的人是谁呢?”
我一愣,见他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很快明白过来。
他就是要装出一副意外的样子,狼狈的逃回家,倔强的掩藏颈后咬痕,然后等着阮家自己找上门。完全不落任何话柄,受害者的姿态扮演的惟妙惟肖。阮凌和之前与邬倩交往,本就不受阮家待见,如今换了朱璃,他们说不定还乐见其成。
好深的心计,好秒的一招。
“怪不得我妈突然变了态度,要我盗取夏盛的文件,原来你们早就准备另投阮家……”
“宁诗让你偷文件?”朱璃挑了挑眉,假惺惺道,“她还真是不把你的安危当回事啊。你现在已经完全是弃子,要是再被宋柏劳发现你背叛他,怕是会死的很难看吧。”
我蜷了蜷手指,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他的言语刺痛。
对于宁诗,我可能只是个有用的道具。她对我并非全无感情,可在我与荣华富贵面前,她当然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母子间的那点亲情牵绊,恐怕比蛛丝还脆弱。
“Alpha与omega互相标记后,信息素会让你们不自觉被彼此吸引,产生好感。就算宋柏劳嘴硬说不要你的孩子,但在信息素驱使下,他不可能不想和你生孩子。你其实可以不用那么大费周章的。”
这不是假设,而是必然。就像夏乔和骆青禾,再不愿,他们仍然彼此吸引。这就是信息素的可怕之处,也是ao的可悲之处。
朱璃打量我片刻,忽然问:“你知道宋墨是宋柏劳和谁的孩子吗?”他看我一脸茫然,笑了,“你不知道。”
我的确不知道,但这又有什么重要的?
朱璃撑着下巴,语气轻柔:“夏砚池,宋墨,砚池生墨。你从来没怀疑过他俩的关系吗?”
我一怔,豁然起身,带倒了屁股下的座椅。
“夏家凭什么要让继子继承家业?因为真正的继承人是宋墨啊。这是圈子里公开的秘密,为了获得夏家的家产,宋柏劳和自己的继兄生了孩子。”朱璃抬眸仰视我,“如果我的孩子不能继承夏盛,我又为什么要和他有孩子?”
宋墨竟然……是夏砚池和宋柏劳的孩子?
一种古怪的不适从心底滋生,我望着朱璃,他的眼睛漆黑深邃,仿佛藏着无尽深渊。我不断退后,心里产生惶恐,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朱家的,等回过神,人已经坐到了车里。
宁诗的手机仍旧打不通,我给她发去信息,让她尽快回我电话。
回到维景山,一进门我就察觉气氛有些不对。每个人都小心翼翼,低眉垂眼,安静地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似乎有只凶猛的野兽就在附近,只要发出一点响动,就要被它拖走撕碎。
九嫂上前压低嗓音道:“先生回来了,心情看起来不太好。”
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心情不好。
书房的门并没有关严实,我敲了敲门,随后推开一道缝。
“我进来了。”
宋柏劳没有回应,我推门而入,看到他正坐在书桌后,面无表情地把玩着一枚纽扣样的事物。
我忐忑地走到书桌前,主动开口:“朱家和阮家的事……”
“夏盛和炎华世纪几十年来一直是竞争对手,”宋柏劳目光并不看向我,“前阵子,被我开除的一名开发人员投奔了阮家,在夏盛几年都没有进展的项目,在焱华世纪几个星期就有了进展。不过这种事时有发生,行业内也屡见不鲜,我并不在意。我以为这便是阮家所有的手段,没想到今天我发现了这个……”
他终于将视线落到我脸上,两指夹着那枚金属色的“纽扣”,问我:“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仔细看了看,并不识得:“……不知道。”
“这是窃听器。”宋柏劳将那东西用力拍在桌上,语气却是截然相反的平静,“在这张桌子下找到的。”
我被他大力一拍拍得浑身肌肉一紧,止不住胆战心惊。再看他神色,那种似曾相识的怀疑与不信再次浮现,让我浑身血液都要凝固。
但很快,静止的血液直冲大脑,我的脸颊变得一片滚烫。
“你觉得是我装的?”我忍不住提高了嗓音。
宋柏劳面色更冷:“不是吗?”
他这样的说法,根本就是对我一丝信任都没有。
我张了张口,突然想到一个人:“前两天我在走廊上撞到一个佣人,之后发现书房门开着,我怀疑她想偷东西,就让九嫂把她辞退了。”
原来对方并不是来偷东西,而是来装窃听器的。
宋柏劳食指点着那枚窃听器,将它移到我身前:“就算这枚窃听器不是你装的,你敢说你对朱家的打算全然不知?”
“我……”我咬了咬唇,“朱璃和阮凌和的事,我真的不知道。之前宁诗的确找过我,要我帮她盗取文件,但我没有答应。”
他端详着我,言语轻慢:“哦?你为什么不答应?”
我一窒,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我为什么不答应?
他会问这样的问题,说明他心里对这件事早已有了自己的判断——我根本没有理由不答应。
宁诗是我妈,我为什么不答应?我和他关系又不亲密,我为什么不答应?朱家搭上阮家背靠大树好乘凉,我能有机会讨好阮家我为什么不答应?
他有一百个我肯定会答应的猜想,却不肯信那唯一一个真相。
在他心目中,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唯利是图的小人?心机深沉的野心家?
我垂下眼,疲惫道:“你既然不信我,我说再多也没用。我对你其实已经失去了一开始的商业作用,倒不如干脆解除婚姻关系。”
书房一片静默,忽地,我前襟一紧,被猛力扯向书桌另一端。
我只好慌忙撑住桌面维持平衡,一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宋柏劳阴鸷可怕的眼眸。
“你耍够了我,现在说离婚就离婚?”他攥着我的衣领,凑得很近,“少做梦了!”
我简直要被他气笑了:“那你想怎么样?杀了我吗?”
他视线在我脸上巡视一圈,冷硬道:“一切都是骗局,是你的伪装,不管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你根本不爱我,你爱的只有你自己。可笑我以为你变了,”他松开我,表情嫌弃又痛恨,“结果你还是这么令人……恶心。”
我从不知道,“恶心”二字竟然可以有这样大的杀伤力,甚至超过我所知的一切脏话。
我站直身体,胡乱抚了抚胸前的褶皱,抬头冲他笑了笑,嘴角都在颤抖。
“你说得对,无论是七年前还是现在,一切都没有变。”
我也的确不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