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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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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夜里,南柚回屋锁了门,开始闭关。

    星河流转,皎月如冰,一缕缕的星辉化作丝线,在窗沿,在墙壁中自如地穿梭,像游鱼回到了汪洋大海,肆意徜徉。

    南柚整个人被这些晶莹的丝线包裹着,眼眸微闭,浑身上下覆上了一层冰霜,巴掌大的小脸血色褪尽,唇瓣却像是染了血一样,妖异莫名。

    她内视自身,目光所到之处,经脉断裂,淤血堵塞,灵力稀薄得可怜。

    但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一些。

    南柚视线一路往下,终于在破碎的经脉之后,找到了一团乳白色的光团。

    它缓慢地游走,所行之处,温和灵力散发,包裹着那些伤处,清清凉凉的滋味在骨子里流淌,及时缓解了身体中的疼痛。

    这枚珠子上的气息,完全不属于南柚,但又与南柚无比契合。

    这是狻猊留给她的,说是给伴生者的信物,说此物能在危急关头救她一命,是它们一族独有的宝贝。

    从小到大,这是南柚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险境,也是第一次,见这枚珠子发挥作用。

    南柚将神识抽离,眼睛睁开的那一刻,满天星光破碎,纷纷融入她的体内,像一只只振翅的灵蝶,湮灭在光火之中。

    这样的异象于她来说早已见怪不怪,她将食指上戴着的空间戒褪下,想了想,又取下了另外几个,意念一动,跟前便铺满了各式各样的法器与灵物。

    馥郁的香气在空中酝酿发酵,月匀偷偷摸摸从隔壁的院子遁地过来,因为挤出了整整五滴本源参汁温养流焜和南柚的身体,小小的人参比才进来的时候干瘪不少,看上去有些可怜。

    南柚与他对视片刻,败下阵来。

    “看中什么,拿着赶紧走。”

    “每次就你鼻子最灵,才跟在我身边多久,坑了我多少东西了,你自己算算。”南柚小声嘟囔,手脚很快地把最值钱的几样揽到自己怀中。

    “姑娘大方,待臣下极好。”月匀特别喜欢吃血精,一口一个咔嚓咔嚓的嚼玻璃渣一样,一边吃,一边开始扯鬼话奉承她。

    “吃完了去帮我查一件事。”南柚想了想,伸手捏了捏小人参的叶子,成功让他嗷嗷叫着开始听她说话,“你明日,亲自带着人,四处探听有关狻猊的消息,有任何发现,都派人回来告诉我一声。”

    月匀刚吃了好东西,浑身暖洋洋,对这样的生活满意得不行,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这种小事,包在我身上。”

    等月匀啾的一声钻进地里溜出去,南柚才定了定神,慢慢地挑拣等会用得上的药材灵宝,一边开始细细回想书中的剧情。

    她这次决意进深渊,除了要为流焜重塑血脉,还有一个原因,跟狻猊有关。

    书中,她的伴生兽狻猊无缘无故夭折了。

    狻猊血统纯粹,甚至比他们还要强悍一些,然而这种天地异兽,注定不可能肆无忌惮行走于天地之间,它们有多强大,子嗣便有多艰难。

    哪怕寻了伴生之人,幼年期也极容易夭折。

    星主为了防止此事发生,用了**术,将狻猊送入沉睡,并且连施数道封印,保它安全。

    深渊是它出生之地,它在这里,如鱼得水,哪怕那些已然成长起来,天榜前列的兽灵,也该碍于血脉,不敢对它出手。

    书中,南柚未进深渊,她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也没人告诉她,狻猊夭折那一日,她体内的光团也跟着炸开了,她与狻猊伴生,狻猊的夭折,对她来说,是极大的打击。

    南柚怀疑,此事跟清漾有关。

    如若不然,书中钩蛇对清漾说的那句“一切都顺利解决了”,意指什么,无从解释。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翻涌的燥意。

    挑拣完数十样提升灵力温养身体的灵物,南柚抿着唇,沉下心来,将那个游走的光团拘起来,困在方寸之间,而后用不多的灵力缓慢而反复地磨,每炼化一点,她体内断裂的经脉便恢复几根。

    直到光团被磨尽,太阳光也从窗沿照射进屋里。

    南柚一身的汗,鬓发软软地贴在耳畔,像是在水里泡了一夜。

    她去院后的药泉里泡了小半个时辰,换了身衣裳,又着女使梳了装,出来的时候,小脸软乎乎,两只眼睛灵动而明媚。

    身上的灵力波动,比昨日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月匀在此时赶了回来。

    南柚原以为是打听到了狻猊的消息,但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便是。

    “——姑娘,三公子和六姑娘在琼玉楼跟魇族的少君打起来了。他们人多,我跑得快,就赶着回来报信了。”

    南柚脸上的笑顿时没了,她敛神,来不及过问具体情况,先吩咐周围的女使:“速去请少妖君前往琼玉楼。”

    “我们先走。”南柚将此事告知在旁边府上练剑的汕恒和乌鱼,几人二话没说,一路掠向琼玉楼。

    “怎么回事,他们好好的怎么会跟魇族的人打起来?”路上,汕恒皱眉发问。

    “我也不清楚。”月匀捎了捎头,长话短说:“今日我预备出门,六姑娘和三公子听说是姑娘吩咐办的事,说什么都要一起。我们才到酒楼,就遇见了魇族少君,本来还好好的,可那魇族少君不知说了两句什么,惹得六姑娘大怒,当场就动了手。”

    剩下的事,他不说,南柚也能猜到。

    流芫都跟人动手了,流焜再如何冷漠,也不会坐视不理。

    只是他那个身体。

    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南柚等人到的时候,场面已经混乱得不成样子。

    琼玉楼是第五层最大的酒楼,足足有六层,布置古色古香,十分雅致,是一些达官贵族钟爱的场所。但现如今,人们抱着头,尖声逃蹿,叫骂声与哀嚎声交织在一起,桌椅横飞,打斗声还在继续。

    “去安置受伤的人,为他们医治。”南柚目光微闪,对身边的女使道。

    她自己则闪身进入了灵力波动最大的三楼。

    帷幔飘飞,流芫一身鹅黄色衣裳,十分惹眼,她和流焜联手,与半空面目阴沉的男子围成了一个小的战斗圈,打斗格外激烈,他们身份不同,身边从侍,无人敢上前插手。

    “住手!”

    汕恒和乌鱼拉住想要冲上去的南柚,自己冲了上去。

    很快就将双方分开。

    南柚拉着流焜和流芫,将他们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确认没有受重伤,才松了一口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场,只有南柚与他们身份相当,且年岁较长,她看着流焜嘴角的淤青,再看看流芫手背上泛着血痕的鞭痕,有些心疼。

    “少君。”

    “少君你没事吧?”

    魇族那边,也扶住了那个同样鼻青脸肿的少年,担忧的询问声接二连三响起,那少年伸手,狠狠地擦了擦唇边的血,眼神阴鸷,神情之中,怒意高涨不下。

    流焜一向不喜欢在众人面前开口说话,南柚便将目光转到了流芫的身上,但一看,目光就凝住了。

    “小六?”她伸手,握住流芫的手腕,发现她整个人都在细细地发抖,神情恍惚,眼神没有焦点,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南柚从来未见她如此情状。

    就在这个时候,陆陆续续有人赶来了。

    妖三盟的原熵、辰囵和亨湘从天而降,扫了扫这一地的浪迹,不动声色站到了魇族少君的身边。

    流熙流钰等人也到了,他们来不及询问情况,半蹲在两个受伤的人跟前,一一探看情况。

    “右右,你没事吧?”流钰将小姑娘拉到一边,仔仔细细检查过了,眉间的阴霾才消散了些。

    南柚摇了摇头,有些着急地道:“大哥哥,你快看看小六,她的状态不对。”

    不用她说,流熙也发现了。

    一向温和的男子强压着火气,他将灵力输入流芫的体内,俯身拍了拍她的脊背,轻声道:“小六,哥哥来了,别怕。”

    流芫的眼珠子转了一下,又默默地垂下了头。

    也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你说,怎么回事。”流熙搬了把凳子坐下,声音严肃,目光落在流芫的从侍身上。

    那从侍上前一步,道:“回少君,三公子和六姑娘进茶楼喝酒,恰好遇见魇族少君在对面坐着,原本还好好的,谁知魇族少君突然过来与六姑娘搭话,并且在此期间,对六姑娘和三公子都使用了魇族的秘法。”

    此言一出,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你们三族,是打定主意,站在魇族那边了?”流熙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沉,他望向原熵,亨湘和辰囵,眸色极深。

    已是动了真怒,必不善了的姿态。

    “少逡,对两个幼崽出手,你倒也是做得出来。”水蛟族的亨湘是个冰美人,说出的每个字句都是冷的,她看了眼流熙,道:“我蛟族向来帮理不帮亲,这次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不要再来烦我。”

    说完,她便撕裂空间,没了踪影。

    魇族少君的脸色,一时之间难看到了极点。

    原熵也笑嘻嘻地挪了位置,他拍了拍少逡的肩膀,道:“真是好样的,早看出你不是好人,但也没想到心眼能黑成这样。”

    “没意思。”他打了个哈欠,对着身后的人道:“走吧,这个热闹,我们不凑合。”

    “魇族秘法。”南柚掌有万妖录,知道的也比旁人多些,但也因此,小脸怒得泛起了红意,她道:“大哥哥,此术阴损,只能对心有至深执念者施展。”

    心底最深的执念,亦或者深入骨髓的梦魇。

    对魇族,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少逡舔了舔唇边鲜红的血液,像是品尝到了什么至美至鲜之物,他泛着红意的眼眸越过人群,落到一直发着抖的流芫身上,他微微勾了勾唇,像是报复一样,一字一句地问。

    “你们不想知道,困扰这位六姑娘至深的梦魇,是什么吗?”

    “住嘴!”南柚蓦地意识到什么,她冷喝一声,对乌鱼道:“上去堵住他的嘴。”

    “小星女何必着急遮掩,还是这件事,你也知道?”魇族的人将少逡护在身后,想要靠近,没有那么简单。

    流熙沉着眼,一步一步逼近他。

    “六姑娘。”少逡摁了摁嘴角发疼的地方,“何苦现在装作这幅兄妹情深的模样,千年前,你在三公子的床榻前,说的什么话,难道都忘了?”

    流芫茫然地抬眸,身体颤抖得不成样子。

    “——你问你兄长,为什么他、还、不、去、死。”

    少逡一字一顿,看着她崩溃地抱住自己的头,欣赏好戏一样地笑了。

    流焜抿紧了唇,拳头紧紧地握着,上面暴露出几根青筋,眼尾有些发红。

    “你们看,我只对她说了这么一句,她便冲上来疯了似的与我交手,可当年的事,又不是我做的,既然敢做,还怕我说嘛?”少逡摊了摊手,沉沉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