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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昼站在高高的城墙上,那双向来沉稳深邃的眼眸中浮现了几分惊慌担忧,眼底深处甚至还有一丝惊惧。
他红着眼睛看向阮棠的位置,极力抬高了手臂,修长笔直的手指朝半空中抓过去,似乎是想拽住阮棠的半片衣角,将他挽留在自己的身边。
阮棠艰难的伸出手,下意识的想要顺着迟昼伸出的手回到他的身边,他那双温软乖巧的眼睛此刻已然泛红,看起来雾蒙蒙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他虽然知道自己回去了以后或许还可以见到迟昼,但是他们之间隔了几百年,这几百年的时间里头要让迟昼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过下去,岂不是太残忍了吗?
他忍不住想要留下来。
即便是留不下来,好歹也要好好告个别。
他不想这么匆匆离,连句话都不给迟昼留下。
阮棠总以为自己还有多余的时间,但是他没有想到那玉龙门的人是如此的不靠谱,竟然将所有的怨气释放出来,妄图用其中庞大的力量将他送回原来的时间点。
他也不看看那怨气全都是他主使的时候造下的杀孽,贸然放出来以后,第一个缠上的就是他自己。
法器碎裂失控,通道强行被打开。
他现在不想走也得走了。
那通道产生的吸力实在是太大了,即便他用灵气包裹住了自己的身体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往漩涡飞去的速度。
祝珂看着那打开的通道,一想到可以离开这里回家,面上顿时浮现出了几分喜色,但是一想到他们就这么离开了,这剩下的还没有清理干净的怨气怕是没有人超度,到时候也不知道会造下什么杀孽。
这岂不是害了雁城的百姓吗。
祝珂想了想,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个画卷模样的东西,用灵力包裹着用力的抛向了迟昼的方向,他张大了嘴鼓足了劲儿喊道,“待我们走了以后…咳咳,用海纳百川图将怨气收起来,找个寺庙供奉起来…超度他们——”
一开口风便是灌了满嘴,他禁不住咳嗽了几声,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但是所幸他用了灵气,那声音便是扩散了出去。
大抵是知道祝珂是在帮这个时间点的百姓,那吸力突然顿了顿,而后突然掀起了一阵风,将那海纳百川吹到了迟昼的身边。
迟昼略微抬手,接下了那张画卷。
祝珂瞧见这一幕有些咋舌,他禁不住嘀咕道,“竟然还看人下菜碟?”
他这话像是被听到了,一股狂风袭来,毫不客气的直接将他掀到了通道里头,那头的祝悯燕瞧见了,便是顺着这股吸力进了通道,跟着去找祝珂去了.
接下来就是祝一崎,周悦溪。
阮棠紧紧握着手里那块小鱼儿玉佩,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的,他像是与那股吸力较上了劲儿,硬是不肯离开,然而无论他怎么想办法,他也回不去迟昼那里了。
情急之下,他睁大了眼睛,冲着迟昼大喊道,“迟昼,我等你。”
“等你来娶我——”
他那惯常清亮温软的声音此时有些哑,急促而又委,甚至还染上了一丝哭腔。
阮棠的话音刚落,那通道便是宛如张大的巨口,一口将他吞了下去,而后那漩涡慢慢的闭合了起来,最后消弭于无形。
那天空中污浊的怨气被法器吸收,已然是消失了大半,而剩下的小半部分依旧是漂浮在半空中,将整个天空染成了淡淡的灰红色,但却没有了方才那骇人恐怖的阵仗。
迟昼紧紧的握紧了手里的画卷,抬头看向半空中,一颗心往下沉沉坠下去,他的呼吸沉重而又冰凉,每呼吸一口气心脏就像是被攥紧了一般,似乎下一刻就要绽裂。
他抿了抿舌尖,感觉像是尝出了一股苦涩的血腥气味儿。
迟昼往阮棠消失的那个方向看了许久,即便是看得眼睛酸涩,但那处地方空荡荡的,消失了的人已然是不会出现在他的眼前了。
他清楚的知道,棠棠是回到自己的那个世界去了。
棠棠离开之前的话依旧在耳边回响,迟昼握紧了手指,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指节有几分泛白,半晌他才是将眼底沉沉的痛色与不舍压了下去,而后压低了声音慢慢说道,“好。”
几百年以后还能再相见的。
即便,在此之前他要忍下漫长的孤独与寂寞,以及延绵不绝的思念。
迟昼阖了阖眼睛,咬紧了牙关,慢慢放缓呼吸,注意力放到了战场上。
他展开了祝珂给他的那海纳百川图。
那副画卷里头空白一片,半点墨痕也没有留下,然而在接触到空中的鬼气与怨气以后,那画卷宛如被吸引了一般,表面上浮起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而后蓦然飞向了半空中。
那浓浓的鬼气与怨气自发的被吸入了画卷之中,天空中那层淡淡的灰红色也开始慢慢的消退,而后最终消失不见了踪影。
此时的天空湛蓝干净,万里无云,日光照射到人的身上,没过多久身上就生出了淡淡的暖意,倒是驱散了方才浓重鬼气带来的寒意。
天光大变,仿佛刚才发生得一切都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底下的百姓与敌军都有些愣神,他们怔怔的抬头看向天空,仿佛还没能从那场战斗中回过神来。
毕竟那可是仙人打架。
而迟昼此时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他一抬手接了已经自动收起来的画卷,抽出了自己的长剑,剑指不远处的敌军,他那双眼睛冰冷而又锐利,身上的盔甲沉重,在日光下泛着淡淡的寒意。
迟昼的声音低沉坚定,“准备迎敌!”
雁城的士兵精神一振,立刻打起了精神。
原本雁城赶来的士兵就对敌军怀有深深的恨意,这些人侵略了他们的国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的手上沾染了大庆百姓的鲜血,现在听闻要战斗,更是士气大振,势不可挡。
而敌军原先就是靠着那玉龙门几个天师帮忙才能如此顺风顺水的进入大庆的地盘,从前都是大庆压着他们打的份儿,现在听见大庆的人要来迎敌,他们顿时慌了神。
那几个主将开始慌慌张张的寻找带他们来的仙人,后知后觉的才想起了那仙人已经是变成了骨架,而剩下的几个弟子也是被厉鬼啃噬、从半空摔下只剩了半口气。
后来那漩涡凭空出现,便是将那几个苟延残喘的仙人弟子以及那具骨架全部吞了进去。
这会儿已经没人可以帮助他们了。
那将领咬咬牙,整个人宛如被架在火炉上反复烘烤,心底慌乱焦灼,此刻他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去了。
这场战斗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毕竟迟昼这边还有阮棠留下来的符纸以及先前方便运输物资与士兵的阵法,再加上还有迟昼排兵布阵,那敌军节节败退,主将被俘虏,剩下的人也死的死,伤的伤。
迟昼乘胜追击,不仅夺回了边关已经沦陷的三城,而且还拿下了敌国不少领地与银两,逼着他们对大庆俯首称臣,年年也需得进贡。
这敌军被他给打怕了,最起码这几十年是不敢贸贸然进贡大庆了。
但即便拿来了这些,边关三城死去的百姓也无法复活了。
一想到这里,迟昼的神色就有几分黯然。
即便是打了胜仗,但边关的重建以及休整也是要慢慢来的,那些破损掉的房屋以及无人收敛的尸体也需要人帮忙整理,迟昼索性便是没有回去,反而留在了边关好好看着重建工作,以免有人偷奸耍滑。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会倚靠在床边,一手翻阅着那本鬼修速成秘诀,一只手摩挲着自己脖颈上挂着的那块黑色的小鱼儿玉佩,眸色深沉。
原先他是有一对玉佩的,但是棠棠消失以后那白色的玉佩也消失不见了。
迟昼摸着那玉佩,莫名有种玉佩将自己和棠棠彼此相连到一起的感觉,他抿了抿唇,目光重新坚定了起来。
过了片刻以后,迟昼拿出了那张海纳百川图,最终轻轻将手指搭在上面,打开了它。
他需要鬼气。
.
阮棠被卷入了通道以后只觉得一阵晕头转向,脚悬浮在半空让他踩不到实处,原本他就怕晕 ,这会儿胃里翻江倒海,他忍不住死死压抑着那股呕意,生怕自己吐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股翻卷的力量才是消失不见了踪影,而阮棠身体一重,整个人开始往下坠落。
他顿时回过神,用身体里的灵气撑住了身体,而后小心翼翼的落到了地面。
待到脚一沾地,阮棠就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的身体都忍不住晃了晃,他站在原地歇了会儿,这才是感觉舒服点了。
阮棠张望着四周,发现他现在好像是在天师协会的山底下,而祝珂与祝悯燕他们却是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是落到了什么地方。
兴许是先后进入的顺序以至于他们落到了不同的地方。
他没怎么犹豫的就从储物袋里头拿出了手机,一边走向路边打车一边给祝珂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先回家了。
阮棠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看迟昼是不是在家等着他。
因为打车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会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阮棠盯着别墅昏暗的门窗,眼神有几分失望与恍惚。
平时这个时间迟昼已经在家等着他了,那个时候别墅里亮堂堂的,隔着远远的也可以看见暖黄色的灯光以及屋里那个含笑的身影。
阮棠抿了抿唇,失魂落魄的按了指纹打开了门,站在了玄关口,还没等他按开灯,一只手却是用力的攥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扯到了冰凉而又熟悉的怀抱之中。
冰冷的唇齿准确无误的覆到了他柔软的唇瓣上,带着几分急切与紧张,他的吻带着浓浓的占有欲与霸道,几乎是要让阮棠喘不过气来。
“棠棠,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