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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日深夜,哒哒的马蹄声划破了小山村的宁静,小柳庄的狗子们被惊醒,扯着嗓子嚎叫。
是双喜他们。
几人一路风餐露宿,紧赶慢赶,终于来到了小柳庄。
”啪啪啪“,响声从大门口传来夏娇儿屋内,夏氏睡眼模糊,起身,提着风灯,问:
“谁呀?”
听见双喜熟悉的声音,夏娇儿也立即起了身。
夏娇儿心中吃惊,怎能半夜回来,还来到自家?
双喜看见夏姑娘,第一时间掏出了一封信,
“夏姑娘,裴将军写给您的。”
夏娇儿接过来,啥话不说,就让娘亲给他们做饭吃。看得出来,他们一路风尘仆仆,很疲惫,嘴唇干裂,两眼干涩,赶路赶得很辛苦。
双喜说不用,他心中十分挂念自家公子,让夏姑娘先读信,如果世上真的有人能唤醒公子,非夏姑娘莫属。
夏氏心疼这些孩子,不管双喜怎么说,赶忙去了厨房,小福也起来去烧火。
夏娇儿只得当面拆开,读了义父的信,义父在信上告诉她,陈公子受伤的经过,以及佰黎族老人的话。并说道,陈钧立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将才,为这次早日打败敌人,费尽心血,多次受伤。不管是作为义父还是将军,他都希望她能来一趟边疆,唤醒陈钧立活下去的希望。他还说,他知道陈钧立一直希望能挣下军功,回来风风光光地娶她进门。当然,如果夏娇儿不愿意来,女孩子家的名声很重要,出门也不方便,他也尊重她的意见。
如果真要来,请她告诉母亲,理由是义父想她,并希望她能把做泡菜的手艺教给边疆百姓,好让他们在漫长的冬日里有口菜吃。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娘亲一个家庭妇女足够了。
夏娇儿告诉双喜,自己要思考一下,让他们几人吃完饭先去睡一觉,明日一早给他答复。
双喜几个也是真的累了,知道不能逼迫夏姑娘,一群人呼噜呼噜吃着面条,就商量好了,一会儿在夏家门外的地上,凑合一宿。
本来夏娇儿想着双喜要回到集上的陈府去,听见这话,才知道他不想回去,也可能是不敢回去,无法和陈家人交待,不敢让陈家人知道陈钧立受伤昏迷的事儿。睡地上,那怎么行?不管自己去不去,他们都要赶回边疆,又得辛苦多日,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夏娇儿去了西头舅舅院子里,喊醒舅舅和新舅妈,请舅妈来自家,睡到草儿的床上,等会儿让双喜一行人睡到舅舅家的大炕上。舅舅听见是一群从战场上回来的孩子,二话不说,和舅妈一起到厨房烧了一大锅洗脚水,让这群孩子烫烫脚。
几个小伙子吃饭,如风卷残云一般,看得小福都呆了,这是饿了多久,嘴就是个过道,饭都不用嚼,直接吞下肚。
夏娇儿和小福打着灯笼,领着几人,来到西头,看见盆子里冒着热气的洗脚水,一群人的眼圈都红了。
来的路上,听说夏娇儿只是个普通的农家闺女,他们中有几人觉得,夏娇儿配不上他们陈校尉。现在看,陈校尉的眼光可不是一般的好。
双喜几人倒头打起了呼噜。
……
夏家。
夏娇儿失眠了。自己不是郎中,不懂医术,义父竟然派人千里迢迢赶到这里,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陈钧立的伤势有多严重。
她心中很慌,想起前段时间自己的那个梦,难道是真的,他要离自己远去了?夏娇儿想到一个鲜活的生命马上要离自己远去,她的泪水就止不住。她咬咬牙,不能这样,明日让娘亲看见,不会再相信自己的说辞,没的让她担心。
亲人就是如此,我要尽力扛下所有的风雨,给你一片晴空万里。
她开始计划自己要带的行李,衣服干粮都不是问题,什么对陈钧立的伤情有帮助,绞尽脑汁,觉得自己还没有用,啥啥都不懂,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却束手无策,这种感觉真的很无助,脑子中忽然蹦出一个名字——百草堂!
就他了,百草堂百年老字号,对解毒一定有自己的独门秘籍。自己无论怎么求,都要把吴掌柜的秘籍给求来,哪怕只是微乎其微的一点点帮助,能多一点,绝不少一点。
夏娇儿干脆翻身起来装衣服,找干粮。
听见闺女的动静,夏氏也起来了。
她披散着头发,“娇儿,你是不是要去边疆?”
夏娇儿点头,“你放心,娘,我一定……”
“不用说,娘知道,你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的。娘去给你们烙饼,留着路上吃。可惜家中的肉干不多了,泡菜也没有了,一路上可苦了你们了……”
“娘,不用,你去睡吧。”
“你不用管,反正娘也睡不着,到外面,要多留个心眼儿,不要怕出力,对人家要真诚。还有,不管啥事儿,要记着,紧睁眼,慢张口,不要多说话,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夏氏转过身子,唠唠叨叨,不敢看闺女的眼睛,没了男人,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是闺女撑着,苦了闺女了。
双喜半夜里来,定是有火急火燎的事,不管闺女咋解释,都要离开自己,到千里之外,路上谁知道会有啥?她不敢往下想……
夏娇儿的鼻子也酸了,她知道,娘亲这是借唠叨来掩饰内心的慌张和不舍。
……
喔喔喔!
鸡叫头一遍,天刚蒙蒙亮,夏娇儿已经收拾妥当,舅舅也来了,他和夏娇儿一起赶车去县城找百草堂。
路旁的树啊,草啊,庄稼地还是模模糊糊的。
夏家的骡车已经哒哒的把它们都唤醒。
百草堂的吴掌柜仍是胖胖的,看见夏娇儿,不显得吃惊,笑眯眯的,像尊弥勒佛。
夏娇儿说明了来意。吴掌柜笑眯眯的脸严肃起来。
半晌,他开口:“夏姑娘,军中医官都束手无策,小老儿也是无计可施。不过,不能内服,外用解毒药,多用一些应该是无碍的。”
他提起毛笔,斟酌了一会儿,提笔写了一张药方,看了看,又划去一味药,添上了两味。
“夏姑娘,到了边疆,可先让医官琢磨琢磨,再用药。”
夏娇儿拿出钱袋,吴掌柜摆手,
“不管姑娘说的是谁,都是我大庆的英雄。小老儿不能上战场去杀敌人,给将士们开张方子还要钱,不是打小老儿的脸吗?”
夏娇儿感激得向老吴行礼,“吴掌柜高义,娇儿替军中将士谢过您。咱们国家有您这样的人,何愁敌人打不跑。”
老吴朝着夏娇儿回了一礼,“要说高义,整个南平县城谁又能和夏姑娘比,单单是你收留的残疾将士,就强过小老儿百倍了。这不是折煞姓吴的吗?”
夏娇儿不多礼,再次行礼离开。
忽听老吴在背后气喘吁吁地喊:“夏姑娘,药浴定要出汗,可一日一次,每次一个时辰为佳。”
夏娇儿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出来了……
……
家中。
夏氏已经烙好了一大摞油汪汪香喷喷的饼子,还摘了许多黄瓜茄子,洗净,让他们路上吃两日。
双喜来问夏娇儿:“夏姑娘,咱们去哪里准备马车?”
“先骑马吧。边走边看。”
双喜心中大喜,他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到边疆,守在公子身边,但不能不顾及夏姑娘。
“夏姑娘,您能骑马吗?”
“应该没事儿吧,再说,不是还有你们吗?真不行了,半道上咱们再买一辆马车。”
告别了眼泪汪汪,却始终没有落下的娘亲,告别了小柳庄,夏娇儿,学着双喜的样子,翻身上了马,在双喜身后,往北方走去,身影越来越小,慢慢地变成了一个黑点儿,直至消失在转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