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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你个翻嘴挑舌的调菜盆子,我儿媳妇听信了你的谣言,在家里哭得泪人一般,奶都憋回去了,我孙子的口粮都没有了。你个该死的老东西,咋不去死?”里长媳妇在一旁忽然窜出来,一把薅住拴柱媳妇的头发。
“嫂子,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拴柱媳妇不敢和里长媳妇打架,头发被扯得生疼,她一手捂住自己的头皮,一手拉住里长媳妇的手,“嫂子,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看着拴柱媳妇在里长媳妇手里吃亏,大家只管看热闹,没有一人上前,连恩平媳妇也只是假意去劝架,拉不开,她根本没有使劲儿。
“闹什么闹?几十岁的人了,丢不丢人!撒手!”一阵威严的声音响起,众人急忙让开一条路,里长背着手走了过来。里长媳妇赶紧松开了手,拴柱媳妇揉了揉头皮,却看见手里一小撮头发,心道,这个老虔婆,仗着男人是里长,太欺负人了!她拿着头发,像拿着功劳簿似的,高高举起给村里人看,“看看,就算您是里长,你家婆娘也不能想打人就打人吧?”
里长厌恶地看着她,又对看热闹的人说,“谁去把拴柱喊来?”
“我去!”有人狗腿儿地转身跑了。
很快,拴柱来了。他知道媳妇去夏娇儿家里闹了,想着以她的战斗力,斗赢夏家娘俩还不是手拿把攥的?再说,老娘们吵嘴,老爷们去了岂不是丢人,就躲在里屋不出来。
“里长。”拴柱冲里长点头哈腰,活像一条哈巴狗。
“拴柱,听村里多人证实,你婆娘在外面大肆编排造谣,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里长黑着脸问。他不理会自己婆娘和栓柱家的那点儿破事儿,直奔主题。
“里长,这是啥时候的事儿?是不是听岔了?我家婆娘是笨了点儿,不太爱在背后嚼舌根,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有啥误会,别人都听见了,你们老二家的恩长,亲口说的,他大伯娘在他家里骂夏娇儿,说夏娇儿的坏话。”水水站了出来,这小小少年的正直勇敢,让夏娇儿另眼相看。
“恩长,你说,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儿?”水水拉出他背后的少年,是二伯家的二儿子,叫恩长的,水水小声说,“把你昨晚对我说的大声再说一遍。谁不敢当谁是这个。”他比了个小指头。
“大,大伯娘说了,娇儿妹子和,和小川哥,那啥了,还有一个什么公子,也那啥了……”男孩的声音越来越低,羞红了脸。水水悄悄瞅一眼夏娇儿,看见他的娇儿妹妹一脸感激地看向自己,他的胸脯挺得更直了。昨晚上听见爹娘说村里传娇儿妹妹坏话,他溜出来,找了小伙伴打听,果然是拴柱家的这个老婆子。他气不过,趁着天寒夜深,无人瞅见,糊了拴柱家一门的狗屎。没承想老婆子又来找娇儿的茬儿,他刚才就想承认和娇儿无关,又担忧别人以此来诋毁娇儿妹妹。正急的冒火,里长说到了这件事。
“恩长,你胡说八道什么呀。快给你大伯娘道歉!”二伯娘拍了儿子一巴掌,这个熊孩子,咋啥都和别人说?干咱们家啥事儿?让她们互相咬去呗。
“大嫂,恩长他发烧了,说胡话呢。恩长,快说是你胡说的,不作数。”二伯娘急的要命,“大家不要相信啊,小孩子的话不能当真,不能当真。”恩长嘴巴紧闭,任凭他娘怎样拉拽,威逼,就是不张口。
“行了。真情啥样大家都心知肚明。拴柱,你是夏氏族长,这又是你婆娘的事儿,你看是自己管了,还是让村里帮你管了?”里长不耐烦了,小孩子的话为啥不作数?比你们谎话连篇的大人们强多了。
“不麻烦村里了。”拴柱巴结着说,转头对媳妇呵斥道,“丢人现眼的东西,回家再收拾你!”
“拴柱,原来你们几次挤兑娇儿娘俩,咱们有言在先,你婆娘这回错大发了,你们夏家要是管不了,为了咱们小柳庄,我不得不主持正义了。”里长威胁道。
“多嘴的婆娘,快给里长嫂子道歉!”拴柱避重就轻。
“拴柱,你听听清楚,你家婆娘编排的是你侄女,娇儿。给我家的道歉管什么用?”里长心道,你眼盲心瞎,这么好的侄女,这么好的靠山,非要得罪光光的,想死,你自己死,拉我做什么?
“里长,这老娘们,回家我一定狠狠揍一顿!”拴柱试探着,这该死的婆娘,净给老子丢人,揍八顿也不亏。
“揍不揍是你们自家的事儿,现下你婆娘编排娇儿这事儿怎么说?”里长急了,恨不得亲自掰开拴柱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狗屎。要不是投胎投的好,占着这长房长子的名头,族长的位置能落到他头上?夏家让他领着,还不领到荒野地里去?老夏家不行了!
“还能怎么的?难不成让她大伯娘给她个小辈儿赔礼道歉?”拴柱说了一个不可能的法子,将里长一军,哪有长辈给小辈低头的道理。
“嗯。这法子可行!”里长轻捻着胡须,重重地点头。
“不可能!她一个小辈儿,要长辈赔礼道歉,不怕老天爷降个雷劈死她!”夫妻俩同时跳起来。
“那咱们就报官吧!让官府来断案,去了衙门,先得吃下二十杀威棒。再说道理。”
看着里长黑青的脸,拴柱悄悄哀求,“哥,今晚上咱哥俩喝两盅。”
里长面无表情,不动声色甩开了拴柱的手,义正词严地说,“喝酒就免了,没空儿。先把事儿说好。你不是想见官吗?大川,拿着我的帖子去集上找辆马车……”他的大儿子回家过年了。
杨里长之所以当了这么多年的里长,是有原因的。他处事圆滑,从不得罪人,就是有些愣头青的后生出言不逊,他也是笑眯眯地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孩儿,你喝高了,叔不和你一般见识。”任凭那后生破口大骂,他依旧笑眯眯的,一个喝醉酒的人嘴里出来的话能当真吗?但你若事后去找他赔个不是,他看上去依旧拿你当亲侄子一样,至少在外人看来是如此。如果你继续不识好歹,他也不说,就是在差役赋税时候整的你有苦说不出。但小柳庄的税收比起周围村子都是少的,杨氏族人在村子里占比又是最多,杨里长的里长之位固然是他爹传给他的,从目前看,他威信高,位置还是无人可以撼动的。
今天,看热闹的人都觉得杨里长变了,变得咄咄逼人,不再是以前那个遇事爱和稀泥的杨里长了。
“别,别……”拴柱媳妇哀求地看向里长,“哥,换一个法子行不行?”
“换个法子?中!你每天站在村里的水井边上,扇自己十个嘴巴子,扇够二十天。”里长抬眼看向周围,声音低沉威严,“让咱们看看,以后谁家婆娘再没事儿干,东家长西家短的胡乱造谣,就是这样的下场!”里长心里烦的要命,你们再不识好歹,我可保不了你们了。谁让你们可劲儿恶心自家的亲侄女,惹恼了贵人?
“啊?”
夫妻俩看清楚了,如果不同意里长的做法,他一定去报官,大川站在一旁,就等着雇马车去县城呢。
拴柱媳妇压下心中的火气,平复心底的怒气,扯一扯嘴角,走到夏娇儿面前,“娇儿侄女,我错了,我胡言乱语,别和大伯娘一般见识。”夏娇儿知道如果现在四下无人,大伯娘生吞了她的心都有。长辈来赔礼,自己姿态要高,当下规矩施礼道,“大伯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同样身为女子,一句话可以逼人去死。希望大伯娘以后记得今日之事。”
拴柱媳妇咬牙切齿,小娼妇,我活了半辈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要你教训我?面上忍住,扯着嘴角,“娇儿侄女,大伯娘以后不会了,一笔写不出两个夏字,咱们是真正的一家人。”
夏娇儿一笑,一字一顿地说,“对!咱们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