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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头人扛着一根又长又粗、冒着焰焰红光的图腾大柱回到住处,竖放在后院的地上,然后盘膝坐下,一本正经地喃喃自语,还是按照过去使用隐藏牛角的方法,把自己记得的世代祖先名字念了又念。半精灵听了一会儿,发现颠来倒去无非就是十几个词语在不断重复,不由感慨道,“牛头人的语言真是词汇贫乏啊。”
话音刚落,图腾柱上的红光猛地大亮,发出阵阵嗡鸣,半精灵吓了一跳,不敢再言语了。
牛头人睁开了眼睛,嗬嗬地笑起来,脸上的伤疤也跟着肌肉颤抖一扭一扭。
“队长,你刚才感觉到什么了?”半精灵看他如此开心,想来一定是在图腾上得到些什么指示。
“依依,这图腾柱确实是我族的圣物,”牛头人兴奋不已,“刚才我虔诚地呼唤祖先的神灵,慢慢地,心灵进入无比的平静,眼前仿佛看到了一幕气势磅礴的古战争场面:长天夕阳下无数的旌旗展飘,苍茫大地上响起远古号角,风尘烟卷中万兽奔跑,勇敢的战士挥舞着重斧长矛,还有那敲得叮叮当当响的锅碗盆瓢……咦,不对,这锅碗盆瓢的声音不是从图腾里传出来的?”
“是啊,队长,锅碗盆瓢的敲击声我也听到了,就在门外。”
“什么人跑到我门口来乱敲?”牛头人皱了皱眉,”依依,你出去问问。”
“队长,是这样的,”半精灵很快就回来了,“他们都是附近的居民,说看到男爵府上冒起了通天红光,以为是失火了,就装了水过来帮忙救火……哎,真是一群好心人啊,可惜让他们白白跑了一趟。”
过了几日,砍了又砍与图腾柱的沟通逐步深入,对牛头人历史了解得越来越多,寻找同族、恢复文明的愿望也是越来越急切。
“依依,你这些天怎么老是往海文先生那里跑?”
“队长,上次你也在他那里吃了顿午饭,你没发现这个代乌人的家乡菜做得很好吃么,传说他们的菜谱有四个大派八个小系十六个分流三十二个偏门,记载下来的常见菜式就有四千零九十六种。看到有这么多学问在里面,我当然要每天去学习领会一些。”半精灵想了想,“怎么,队长,你今天也有兴致一起去领会领会?”
“你以为洒家跟你一样不成,白吃白喝是要遭报应的。洒家上门来是想去请教一些问题。”
“海文先生,你既然是从代乌过来,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才能去你的家乡?”
“队长,难道你想去代乌找你的同族?”半精灵摇着头,“我看你还是打消这个打算,别老想着扛着根柱子就能重现什么文明,这柱子要真这么灵验,怎么现在就成了你孤零零一个?”
“这根图腾以前丢散在芦南大陆,并没有为我族拥有过,我父亲来到这里正是为了寻找它。”砍了又砍经过与图腾的沟通,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你父亲来寻找柱子,干嘛把你一个牛头人小孩也带过来?”
“我父亲大概是认为一代牛头人不一定能完成任务,他们年老后还可以让后一代接替下去。”砍了又砍很平静地说,“我一定要回到代乌大陆。”
“男爵阁下,从芦南去代乌,必须要越过重重大洋,首先要乘坐能抗拒海上狂风巨浪的大船。”海文摊开一幅地图,“据我所知,素食王朝的出海条件十分糟糕,目前探索过的海岸线上,缺乏能够停泊大船的出海港口,所以这个国度从未以航海业闻名,远洋航行的记录也是一片空白。”
牛头人仔细观察了地图,“大陆最西南边缘的地方为什么一片模糊?”
“那一片地区几乎全部是无人的荒凉区,很少有探险家能深入内里,探索实际状况。”海文接着解释说,“既然那边没有人烟,走到海边也不可能找到船只。”
“看来我只有出瓮口关,到芦南大陆北方去找港口搭船了?”
“队长,你忘记了吗?”半精灵喊起来,“苏勒教廷在解散佣兵团的时候,也同时发布了封海令,大型的港口都被封锁了,大船全也被征集了,留下来的只有一些小渔港和小渔船。”
牛头人的脸色很快灰暗下去。
“男爵阁下,你不必如此悲观,”海文劝了一句,“我家乡有句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牛到田里自会犁,总回想出办法来的。”
“我这辈子,一定会找到一个可以出海的港口,一定会拥有一条可以航行远洋的大船,一定会把图腾带回我的部落。”砍了又砍静默了很久,一字一字说完了决定。
“队长,你说话的样子好严肃好神圣,可惜咱们团长没能当上教皇,不让派你去哪个教区当当神父,肯定能感召大批大批的信徒……”半精灵眉开眼笑地说了一半,忽然弯下腰来,“咦,肚子怎么痛起来了……不得了,痛得越来越厉害了,海文老兄,快帮我看看!”
“洒家说的不错吧,谁让你老是白吃白喝的吧,占小便宜没好处吧,这下食物中毒了吧?”
“男爵阁下,好像现在还没开饭?”海文尴尬地擦汗。
“饭前就不行吗?有谁规定食物中毒不允许提前发作?可见这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了!”牛头人义正严词地回答。
“我看他确实不像食物中毒,倒像是这两天上门的一些得了瘟疫病人的症状……”
“瘟疫!”牛头人惊讶起来,立即用力远远一蹦,“洒家需要离这厮远一些,将我传染上就不妙了。不对不对,这死精灵天天和洒家在一起,只怕早已被他传上,海文大夫可有什么预防药,让洒家吃吃?”
“两位放心,”海文拍了拍手,就要去拿药,“我已经研究清楚了这个病症,有个药方吃了就能见效。”
“不许治!”一声尖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牛头人抬头看去,一个白袍法师正快步跨进门槛,“谁是这里的老板?”
海文恭恭敬敬迎上,“请问这位大人是?”
“你先别管我是谁?”白袍法师摇摇手,“听说你这两天治好了不少染上瘟疫的病人?”
“是……”
“是就成了,你听着,先关门两天,这几个月的生意就不要做了。”法师见他没接话,立即拉下脸,“这是班布侯爵的意思,你难道敢违抗吗?”
“是的,是的,就依公公的意思。”
半精灵虽然肚子痛得要死,依然有力气鄙视草药师,“你害怕不敢治病也就算了,怎么还喊人家公公?就是拍马屁认亲戚也不至于一下子就少个两辈,先从干爹干妈叫起,将来好歹还有个让步空间。”
“公公?”法师疑惑了一下,接着又发怒起来,“你什么意思,看到我头发白就以为我年纪老啊?告诉你,我可还是热血少年的青春年华!”
“这‘公公’一词,在我代乌帝国内,是一种专门侍奉国君,地位很高的大人物。”海文笑容可掬地回答,“他们既有男性的坚毅果断,又有女性的细心谨慎,是传说中兼具两性美德的优秀人物。平时他们还常常以宫廷的名义在外活动,不花任何代价就舒服地享受生活,我们见到时,都恭恭敬敬称一声‘公公’。”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法师很高兴地说,“看来你还很有见识,我们銮朔伯道家族成员确实不容易区分男女,那么以后你就叫我蛹公公吧……我说,谁敢把我拎起来?咦,是砍了又砍?你,你怎么在这?”
“虫子!”牛头人冷着脸,“你脑袋被门板夹过啦,竟然莫名其妙地跑过来不许医生给病人看病,这是什么道理?”
“呸呸,你胡说八道什么,这是团长的意思,你敢不听?”
“真是团长的意思?”牛头人晃了晃眼珠,“哦,原来他脑袋也一起被门板夹啦?”
“少废话,你放我下来……我说,你没事帮着这代乌人干吗,难道他是你亲戚?”
“闭嘴,依依也中了瘟疫,你不让海文先生看病,难道想让我家前步兵团的副队长白白送死?”
半精灵跳起来,忍住肚痛,掏出两把飞刀冲了过来,“不要以为你是团长的徒弟,在法师团里混过几年就了不起!你不准医生给我看病就是要我死,那我先捅死你,好歹也让你比我先死。”
“你们这两个笨蛋!”白袍法师惊喊起来,“你们哪会得这种瘟疫?当初入团的时候,不是给你们都发了一个油灯么,有油灯在手就不会被染上。”
“那个油灯……”半精灵呆了一呆,“好像某次开赌盘的时候输掉了……”
“你!……好好,算我倒霉,我身上这个油灯给你。喂,牛头,你快把放我下来!”
牛头没有理睬,“要我松手,你先把那个不准看病的狗屁命令收回去。”
“你懂什么!”白袍法师死不松口,“这瘟疫只有团长能解决,他就算治了也治不彻底。”
“男爵阁下,把他放下吧。”海文叹了口气,“一切自有定数,蔷薇大师先前已说,班布侯爵半年内将取得国内大权,可见素食王朝气数已经到此为止,我不便牵涉其中。这位公公,请你回去告诉侯爵阁下,我就此封门三月,暂停行业。”
白袍法师落下地,狠狠瞪了三人一眼,转身急匆匆走了。
“海文先生,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牛头人模模糊糊地好像感应了一些什么,却又不觉得清楚。
代乌草药师没有回答,走到门外,迎面刮来一阵劲风,吹动了路旁的树冠,吹乱了飘浮的飞花,吹散了半空的燕群,吹开了天上的阴云,一轮耀眼的明日乍然出现,射出道道辉煌的光芒。
他喃喃自语,“天要变了。”
素食王朝建国七百三十四年六月,首都大桶城爆发了一种极度猖獗的瘟疫,全城十之七八的人口都被传染,而所有医生都对这种病疫束手无策。在最危急的时候,前煤油灯团长,现王国侯爵班布教导人们一心向善,供奉真神,常点油灯,多加灯油,等待光明神的拯救。两月以后,几乎所有信仰光明神的市民,疫病都不治而愈。
而素食王朝的在任国君,白面包国王固执地拒绝光明神的救赎,终因抢救无效去世。原国王惟一的继承人,王妹初生两个月的儿子,接任登基。
新国王年幼体弱,未过半月,夭折而亡。小国王的父亲,大公爵班布继任,成为素食王朝新一代统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