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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百五十五 章 奇怪爷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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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周科长、赵排长坐在房东的东屋炕上研究晚上行军的警戒部署,灶房里已传来了做饭的声音。正在这时,李科长老婆、马瑞芳和玉莲三个人神神秘秘地进了屋。李科长老婆瞅了瞅对面屋没人,小声说:“我们现了一个情况想向你们汇报。”

    赵排长一听,把手伸到了腰间的手枪上:“有敌人?”

    李科长老婆把脸一沉,嘴一撇:“你们就知道打仗,在这屯子里能有什么敌人?”

    “不是敌人能有什么情况?”

    她小声地说:“我们现房东的老头和他的孙女不明白。”

    她这话一说出口,我们仨都笑了。赵排长把放在手枪上的手放了下来:“李大嫂你可别这么整,吓死人了!”

    “你睡你们的觉,闲着没事观察人家这些干什么?爷爷和孙女不明白,这可能吗?”

    “你看你还不信,你叫玉莲说这是不是真的。”

    “这可是真事,我们都了解了,这个老头不是这个小姑娘的亲爷爷,小姑娘是他捡来的。”

    周科长一听来了兴致:“你们讲讲详细情况。”

    李科长老婆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原来她们三人被安排到一户姓郑的人家。家里只有祖父和孙女二人,老的六十多岁,少的十四五岁,小姑娘长得挺水灵,小圆脸、大眼睛、小嘴高鼻梁。屯里的人说,这丫头天生就是个美人坯子,只是她眼中总带有一种忧伤的神色。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小姑娘给她们三个人烧水引起的。她们仨人进屋后,老汉躲了出去,只剩下了小姑娘。李科长老婆对她说:“你给我们烧点水,我们洗洗脚。”小姑娘倒挺勤快,抱来柴火就烧起了水。

    老汉在外边溜达了一圈后回到外屋,看见小姑娘在烧火就问她“要干啥”。

    “她们要洗脚。”

    “我来烧吧。”

    说着就蹲下往灶坑添柴火。小姑娘见他蹲了下来,一甩达站了起来,老汉一把拽住她的手仰脸问她:“你干啥去?”

    小姑娘把手使劲挣开:“我给她们拿盆去。”

    说完不是好眼睛地瞪了他一下。这情景被屋内的李科长老婆看见了,老汉出屋后,她把小姑娘叫进屋内,说:“你这孩子脾气挺倔呀,他是你爷爷,怎么能这么对待他?”

    “我没这样的爷爷!”

    李科长老婆有些生气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他不是你的亲爷爷吗?”

    小姑娘眼中含着泪水:“他不是人!”

    凭着女人的敏感,她们三个人觉得这里边肯定有说道,要不然小姑娘不能说这话。看着小姑娘可怜巴巴的样子,她们合计非得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吃过了早饭,睡足了觉,三个人来了精神,趁老汉不在屋,把小姑娘叫进屋,追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开头小姑娘死活不说,后来李嫂说:“孩子,你要有啥委屈只管说,我们给你做主。如果你要不愿意在家呆,我们领你走,你给我们当个干姑娘。”

    小姑娘似信非信:“你这话当真?”

    李科长老婆鸡皮酸脸地说:“我要唬弄你是小狗。”

    小姑娘这才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原来这里边有一段悲惨的往事。

    在南楼子镇有一个姓丁的大户人家。当家人信佛,灾荒年放大锅粥、平时修桥铺路名扬乡里,人称“丁大善人”。

    “丁大善人”膝下有二儿一女,小女儿丁翠英是他五十岁那年得的。小姑娘长得招人喜欢,白白净净,大眼睛,一笑两酒窝,老两口子把她视为掌上明珠,放在手上怕跑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连家里的长工和老妈子都非常喜欢她,只要到跟前都要抱着亲一亲。

    一九四五年满洲国倒台了,南楼镇的人们也沉醉在胜利的喜悦中,小翠英也长得更加水灵。那年末东北遍地闹起了胡子,大年三十那一天,一股叫“黑虎”的大绺胡子打进了南楼镇。这些胡子烧杀掳夺无恶不作,转眼间就把一个好端端的镇子造得房倒屋塌尸横遍地。“丁大善人”一家只有小翠英幸免于难,胡子的大当家说这个小姑娘长得好看哪,到沈阳的窑子上保准能卖个好价钱,于是就把她带回了山寨。

    胡子的山寨里有个放马的老头姓郑,原来是“丁大善人”家的长工。看到小翠英被抓来后,心痛得直拍大腿,决心要把这个小丫头救出火炕。第二天晚上,他灌醉了看守小翠英的匪徒,冒着生命危险把小翠英救了出来,翻山越岭来到了光棍村,两人以祖孙的名义住在两间破草房里。

    郑老汉这一举动无疑是仗义之举,小翠英也非常感谢他,一天爷爷长爷爷短地哄着他,郑老汉非常高兴,把这个孙女挂在了嘴边,逢人就夸。爷俩生活虽然清贫一点,过得倒也乐乐呵呵。

    光阴似箭,转眼到了四七年的春节,小翠英也快到了十五岁了,出落得更加招人喜欢。日渐丰满的身材,渐渐隆起的**,尤其是看人时那羞涩的一笑,叫屯里的光棍们魂不守舍。郑老汉这个大半辈子没碰过女人的老光棍,守着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有些把持不住了,时常眼中放出色迷迷的光,并有意无意的碰姑娘的手。小翠英虽然有所察觉,但她做梦也想不到他这个救命的爷爷竟然对她下了毒手。

    三十晚上那顿饭,小翠英劝爷爷多喝了点酒,烈性的劣质白酒烧得郑老汉迷迷登登。小翠英在他面前的身影就像仙女一样飘来飘去,欲火就象即将喷的火山,把郑老汉烧得双眼通红,他再也按捺不住,把小翠英按在炕上**了。

    事情过后,看着小翠英倦缩在墙角哭哭啼啼的样子,郑老汉追悔莫及,跪在地上一边抽着自己的嘴巴子,一边骂着自己不是人,而且一再保证,自己今后再也不干这事了。但是,这已经严重刺伤了姑娘的心。只是这种事是件呵碜事,姑娘羞于出口,只能忍气吞声。从此以后这个家失去了欢乐,姑娘成天阴沉着脸,晚间睡觉也从来不敢脱衣服,对郑老汉摔摔打打地没好气,于是就出现了李科长老婆她们看到的一幕。

    李科长老婆学完事情的经过后,把我们仨气得够呛,周科长一拍炕沿:“太不像话了,简直禽兽不如!这是严重侵犯妇女的利益,是我们**政策所不能容许的,必须得严肃处理!”

    赵排长一听“嗖”地拨出了手枪:“我去毙了这个老混蛋!”

    “慢!这件事是够气人的,但是我觉得他罪不致死。”

    “为什么?”

    “郑老汉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小姑娘,这是侠义之举,本意是好的。后来生了这件事,咱们也应该看到,郑老汉没结过婚,守着这么个半打小姑娘天长日久难免产生非分之想,这也是人之常情。人嘛,都是有七情六欲,没有七情六欲那是傻子。事情过后郑老汉已经后悔,我看说说他,叫他下个保证也就可以了。”

    周科长、赵排长听后没有吱声,李科长老婆她们三个不干了。

    马瑞芳说:“有你这么处理的吗?你以为你自己是皇上啊,说啥是啥,那个老头他能听你的?咱们一走谁来管他?来了邪劲,这姑娘还不得受他的祸害?”

    玉莲也说:“这么处理和没处理一样,弄不好倒起反作用。”

    李科长老婆说:“老头咋处理我不管,这小姑娘我得带走。才多大岁数啊,命就这么苦?”

    周科长说:“这样吧,咱们去看看情况再定。”

    我们一行六人来到郑老汉的家,正好爷俩都在屋里。郑老汉见我们进屋倒挺热情,张罗着要到外屋给我们烧开水喝,小姑娘瞪着惊恐的眼睛瞅着我们。

    我对郑老汉说:“爷们,你不用张罗,坐下我问你点事。”

    老头一听,眼中闪出一丝狐疑的目光,靠在门框上说:“啥事?您问吧。”

    “你们是亲爷俩吗?”

    “不是,她是我从绺子上救出来的。”

    “既然你舍命把她救出来就应该对她像自己的亲孙女一样,可你怎么造害她?”

    他一听,脸红一下白一下冒出了汗,两条腿不停地哆嗦。稍过片刻,只见他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地说:“我不是人,你们枪毙了我吧!”

    赵排长拨出手枪,顶上了子弹:“就你这样活着也是丢人,今天我就成全你!”

    说着把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郑老汉倒没有害怕,颤抖的身体反而不抖了,扭头瞅了一眼小丫头,闭上了眼睛。

    正在这时,小姑娘一步冲了上来用身体挡住老汉,双目圆睁怒气冲冲地说:“你们不能打死他!”

    我们吃惊地问她:“为什么?难道你不恨他?”

    “恨是恨,可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扭头瞅瞅李科长老婆,李科长老婆说:“你这丫头唬呀,他毁了你的一生,你还护着他?”

    她说:“这事我想好了,不是他毁了我,是胡子们,是这乱年头!”

    一句话说得大家目瞪口呆,这么小的年纪竟能把事情看得这么透,看来这丫头可是真有心计啊!

    周科长自言自语地说:“这丫头要是参加了革命,肯定得有出息。孩子,你跟我们走,将来参加我们的队伍,你愿意不?”

    她把胸一挺:“当然愿意。”

    “那你舍得你这个爷爷?”

    她听我这么一说,小脸一沉:“有啥舍不得的?我都恨死他啦,巴不得马上就走!”

    老汉一听,跪在地上一把拽住了小姑娘的手,哽咽着说:“孩子你不能走啊,爷爷都知道错了,你要走了,我可咋活呀?”

    小姑娘气囔囔地说:“你爱活不活!”

    我一看这孩子心思已定,就对郑老汉说:“你起来吧,小丫头我们带走,你干的事我们也不追究了。”

    郑老汉不情愿地站了起来,眼巴眼望地瞅着小姑娘。然后,把我拉到屋外说:“这孩子命苦,我求你们一定照顾好她,我给你磕头了!”说完就要往下跪,我扶住他说:“你放心,孩子跟着我们不会吃屈的。”他点了点头:“你们都是好人呐。”然后欲言又止,我问:“你还有啥话要说?”他苦笑了笑:“唉,没啥说的了。”

    那天傍晚,车队出的时候,郑老汉不知从哪弄来几个鸡蛋,煮熟了给小翠英揣在怀里。站在屯边一直瞅到车队没影了才回家,小翠英也回头瞅了他几眼。

    小翠英在部队到达延吉后,被周科长带回了东北局参加了革命工作。后来听说抗美援朝的时候她参加了志愿军,牺牲在朝鲜战场上。

    车队离开光棍屯以后,按照原定的行军路线直奔岫岩。那天晚上天气不好,是个假阴天,在风的吹动下,路两旁黑乎乎的山岗上的树林里不时出“呜呜”的响声,警卫士兵们在车队的前后小心地护卫着,家属们则坐在车上披着破棉被,随着车的摇晃东倒西歪地睡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