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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是顺顺当当打完了,可战后的事却出来了麻烦。先是战死的尸体。咱们的两名战士不用说虽然老板子不愿意拉,说拉尸体丧气,但我给了拉尸体老板子钱,他们也就勉强给拉了。土匪们的尸体怎么办?
周科长说:“咱们**人是讲人道的,虽然他们都是反动派,也不能叫他们暴尸荒野呀!再说,天气逐渐转暖,时间长了是要闹瘟疫的,那我们可成了罪人了。”
可是处理怎么处理呀?埋,没有工具;烧,没有汽油,更主要的是时间不允许,这么多的尸体如果用木柴烧恐怕一天一宿也烧不完,要是这样,那家属的队伍将被大部队拉得更远。
于是我做出决定,尸体全部填到沟里,捡些柴火扔在上面,点燃后能烧成啥样算啥样。家属们上车准备出,虽然周科长他们脸上露出不愿意的神色,但是情况所迫,我也只能这样做。
其次是团丁们的处理。按理说这些俘虏都应该带走,但是我们一旦出,车队长、护卫人员少,抽不出人看着他们。同时他们之中有将近半数的伤员,老板子们都不愿意拉他们。
周科长问了一下,老板子们七嘴八舌地说:“这些个祸害人的家伙,打死他们都不解恨,叫我们拉着他们,说啥也不行!”
看着这些口口声声说自己都是穷得没法才当团丁吃粮的俘虏们,我可真有点犯了难。放了他们,又怕他们匪性不改,重新聚啸山林继续危害乡里,不放了他们又很难处理。
赵排长小声对我说:“你们先走,等你们走后我来处理他们。”
我当时没反应过劲:“你怎么处理?”
他笑了笑:“好处理,一通机枪全完事。”
我一听,急忙说:“那可不行,这些人都是穷得没招才当团丁这话不假,有钱人谁当胡子?再说他们投降了,已经放下了武器,你杀他们这在情理上说不下去。况且解放军的政策是不允许乱杀俘虏的。”
“那怎么办?”
“这事还是由周科长他们处理吧,具体怎么做,他们自然有分寸。”
我把想法和周科长一说,他说:“这事好办。”
然后走到俘虏们面前说:“你们都是穷苦人出身,当团丁、做胡子也是迫不得已。我们解放军是穷人的队伍。摆在你们面前有两条道任选:第一条,有愿意参加解放军的跟我们走,受伤的我们可以给你们治;第二条,不愿意当兵的我们可以放你们回家,但是今后不准再当国民党的替死鬼,当然更不准上山当胡子,如果不听话今后再抓住绝对不客气!”
周科长的话说完后,俘虏们议论纷纷,有的说:“咱还是当兵吧,不当兵咋整,上哪吃饭去?”
有的说:“这当兵打仗的事我可干够了,这回捡条命,以后那可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结果是四十二个人有三十四个人愿意当解放军,其中有两个重伤员躺在地上也吵吵着要当解放军。
老军医说:“这两个人就是保住命也残废了,还当什么解放军!”
周科长为难地瞅着我,我明白他手里没钱想叫我给他们点钱,但我这钱是家属们的经费,怎么能给他们呢?我把脸扭了过去装作没看见。
周科长想了想,走到我面前说:“王参谋,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给你开条以后还你。”
我装作不知:“这荒郊野外的你要钱干什么?”
“遣散俘虏呀!”
“这俘虏不抓不杀就够便宜他们的了,还给什么钱呢?”
“优待俘虏是咱们的一贯政策,这样才能瓦解敌人,动摇军心。这些人虽然是反动派,但他们放下了武器就已经不属于敌人了。这几个人身受重伤,咱们从哪方面来讲都不能扔下他们不管,不管咋地,他们毕竟是人。”
“给了他们钱,那他们怎么走?不如把这钱给老板子,我再和他们好好说说,把他们拉到有人家的地方,留下点钱给他们或许有条活路。”
“这倒是个好办法,但不知老板子能不能干?”
“试试吧。”
按理说,对于这些个老板子,如果我命令他们,他们也不敢不拉,可是周科长总叨咕:“现在你们是解放军了,对待老百姓态度一定要和气,啥事要商量着办,不能耍军阀作风。”
我只好对他们说:“谁要是拉这些受伤的俘虏,我给现钱。”
他们一听,没人说不拉,有人打听:“拉一个给多钱?”
“十元钱。”
这下倒一哄而上,争着抢着要拉。
伤丁们上车后,我给了他们每人给了一百圆钱,周科长说:“这钱算我借的,我给你写欠条。”说后掏出笔和纸真好写起来,我拦住他说:“拉倒吧,你上哪弄钱去?”他笑了笑没吱声。几个不愿意当兵的走了,其余的由周科长他们负责。俘虏们背着没有枪栓的枪(枪栓被卸下放在车上),在周科长的带领下,跟在车队的后面。
车队出的时候已是后半夜两点多钟,月光被“虎牙山”挡住,“老狼嘴”的大沟里黑乎乎的一片。车队在两旁山岗上警卫排士兵的护卫下,开始通过“老狼嘴”。
“老狼嘴”真是个奇特的地方,站在“虎牙山”往下一瞅,这条沟真像老死趴在地上没了牙齿的狼嘴。走在黑乎乎的大沟里,山岗子的树林子叫风一刮出“呜呜”的响声,在这死亡中挣扎出来的家属在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环境中都有点吓傻了,坐在车上东张西望,一门问老板子还有多远,几个小孩还吓得哭了起来。
在沟南头的拐弯处,车队被一片团丁的尸体挡住了去路,部队都在两侧的山岗上,老板子们又不愿伸手拽死尸。几个青年学生自告奋勇地来清理道路。
“你们敢吗?”我问。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我们都曾是战地救护队的,百儿八十的死人我们都见过,这十多个死尸有啥怕的?”
这几个小伙子还真就可够胆大的,不大一会的功夫,他们就把十多具血淋淋的尸体拽到了道旁,然后用雪埋了埋,重新回到了车上,车队开始继续出。
这几个小伙子原来我并不喜欢他们,因为我觉得他们的目的不明,你说欢迎解放军吧,解放军已经进了营口,他们正应该呆在营口,可是他们却跟我们出来了;你说欢迎中央军吧,他们已经知道了58师已经起义并改编成解放军了,可他们像没事似地继续跟我们走。不过在战斗中他们非常勇敢地照顾家属,抢救伤员,帮助老军医给伤员包扎伤口,老军医提出要收他们做徒弟。这次他们主动帮助我清理了死尸使我对他们产生了好感。
借着空闲的时间,我问他们:“你们怎么跟着跑出来呢?”
一个叫高小亮的同学说:“我们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父母在上一次打仗时都被炸死了。我们知道这学上不了了,就想当兵吃粮。可打听当兵的都说我们岁数太小,这次你们行动,我们不知道你们干什么,可我们觉得跟着你们就有饭吃,时间长了你们就得要我们,所以我们就跟了出来。”
“你们岁数最大的多大?”
“我最大,十六岁了。”
瞅着这几个稚气未消的小伙子,我的心头一阵阵热,心想战争啊战争,不知毁了多少家庭,毁了多少年青人的前途!这几个小伙子我一定得尽力照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