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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有人在喘息,有人在低吟,有人还在睡梦之中,口中发出奇怪的声音,有人却已经醒来。
李翰生被一阵寒风惊醒,睁开眼,看见一个人坐在他的床头。
“你是谁?”他冷冷的问,没有想要吼叫的意思,他知道,倘若这个人能无声无息的潜入军营的话,那代表着他根本不怕暴露。
还有一点。
怕死。
没有人不怕死,但李翰生格外怕死,他明白越是怕,就要越装作不怕,所以不动神色是最好的选择。
那个人扭过头,盯着他,露出的竟是一张没有五官的面孔,那空洞的眼神就像两个深陷的坑,丝毫看不出眼神这种东西。
恐惧就像一只冰冷的小说,悄然摸上了李翰生的后背,他牙关紧咬,过了好久才发生声音:“你到底是谁?”
男人笑了,倘若那个嘴角的裂口算是笑容的话,那他就真的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男人紧盯着李翰生,牢牢抓住他的视线,将恐惧印在他心里。
一阵金风拂过,男人消失,就像他从不曾存在一样。这时,李翰生的后背已被冷汗打湿。
过了好久,他喃喃自语:“你到底是谁?”他猜不出有谁能无声无息的潜入军营,就算苍王的手下,恐怕也没这么容易,而且倘若是苍王的手下,恐怕现在他已经没命了,所以那人一定不归于苍王。
他是谁?
李翰生不知道。
他的目的。
同样不知道,他的一切就像一个巨大的谜团,摆在李翰生面前,他试图寻觅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最后却发现,所有的合理都在这里折戟沉沙,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不合理的东西。
目光落在男人之前坐着的地方,一只信封静静的躺在桌面上,油灯昏黄的光正好映射出油画的外表,让人一目可见。
李翰生起身将信封拿起,这只是普通的信封,最普通的哪一种,甚至不是官方传递信息用的精制信封,而是一种很简单的,甚至可以被称之为简陋的信封。
没有任何注明产地的印章,也没有任何证明其身份的特征,这只是一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信封。
不重。
很轻。
以李翰生的经验来看,信封里应该只有一张信纸,他犹豫着要不要拆开,过了好久,终于咬了咬牙,将封口撕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他停了下来,又犹豫了。
“他为什么会留下一封信给我?”李翰生想,“是不是阴谋?”作为一个极擅长阴谋的医生,自然对阴谋二字格外敏感,可现在却不是敏感的时候,好奇心很快压过了所谓的犹豫——他撕开了另一半口子。
不出意外,信封里只有一张信纸,信纸上也只写了一字,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字,从未在任何书籍中,任何场所见过的字,甚至让让怀疑那到底是不是一个字。
他合上信纸,缓缓坐下,身子陷入椅子里,双眼看着那昏暗的灯火,可以明显看出他的眼神有些发直,目光的聚焦绝不在灯火之上。
几分钟,或许是半柱香,又或许是一炷香,当寒夜的冷风将他惊醒时候,他早已经忘记了时间的纠缠。
“算了。”他叹了口气,走出营帐。
月黑,风高,无雨。
一个杀人的好天气,大好的天气。
沿途巡逻的士兵向他致意,他没有任何还礼的意思,径直走道顾老爹的营长前。
铮的一声,两支长矛交叉横在他身前。
“我是李翰生,我要进去。”
“大人吩咐了,不让任何人进去。”
“我也不行吗?”
“大人可以白天来。”
“如果我非要进去呢?”
甲士沉默,但长矛没有让开,交叉的长矛始终挡在李翰生身前,组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他犹豫着要不要闯过去,就在这时,房间里窜出顾老爹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甲士对视一眼,放下长矛。
“请。”
李翰生走进营帐,就见顾老爹一脸肃穆的坐在床边,李翰生下意识感觉道不对,环视四周,立刻就明白。
“韩闯失踪了?”李翰生试探的问。
“没错,”顾老爹冷冷的回答,“我一醒来就没见他的人。”
李翰生忧心忡忡。
顾老爹沉声道:“发生了什么?”
李翰生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之后,压低声音说道:“刚才我的营帐里来了一个人。”
“韩闯?”
“不是。”李翰生摇头,虽然他与韩闯并不熟悉,但却看的出来,那个奇怪的人绝不是韩闯,他比韩闯矮一些,身上的气息更加冰冷。
“那是谁?”顾老爹问。
“不知道。”李翰生摇头,“我一醒来,就见他在坐在我床边,对我笑了笑,然后就走了。”语声稍顿,又道:“对了,还留下了这个东西。”
李翰生将那张写着一个字的信纸递给顾老爹。
顾老爹一看,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他说。
“不知道。”李翰生道,“不是象形文字,也不是甲骨文。”他苦笑一声,“我从没见过这种字体。”
顾老爹也不认识,于是将信纸放在一边,低声道:“你见过韩闯没有。”
“没有。”
顾老爹道:“这两天他有些不对劲。”
李翰生心中一亮,道:“你的意思是说?”
“他与刺杀无关。”顾老爹否定了李翰生的想法,“半个月前,我孙女从冰河上/将他捡了回来,那时的他几乎就要死掉;后来我用九银针法救了他。”
顾老爹停了停,继续道:“没有人能伪装那种将死的伤势,还有,你别忘记,那时候我只是一个无用的老头,直到几天前,才被你叫了过来。”
李翰生手托着下巴,低声道:“那他不是没有嫌疑?”
“不错,”顾老爹道:“我相信他。”接着苦笑,“可他却失踪了。”
“他留下什么信息没有?”李翰生问道。
顾老爹摇摇头,“没有,”语声稍顿,继续道:“其中昨天晚上他就失踪过一次,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在醒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李翰生忽然心头火起,如此重要的事情顾老爹竟不告诉他,万一因为这个韩闯出了什么大的纰漏,他将如此想国王交代,要知道在他临走时候,国王和他说过一句话:“如果救不活叶胜天,你也不用回来了。”
李翰生很清楚叶胜天在国王心中的分量,两人不仅仅是生死之交那么简单,叶胜天还帮国王统领着苍澜国战斗力最强的云营,再加上国王手中的御林军,这才是让苍王投鼠忌器的原因。
倘若叶胜天不再了,云营统领的位置必将又苍王的手下接任,按绝对是国王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相比来说,他李翰生是什么东西?说好听点是国王的近臣,说不好听,只是一个医生,看病的医生,在苍澜国里只有那微不足道的名声,实力没有半点,势力没有半点,自曝的能力也没有半点。
却因为御医这个特殊的职位,被夹在国王和苍王之间,唯有选择一方,才能平安渡过。
李翰生选择的正是国王,所以事到如今,他没有别的选择,甚至将自己的师兄请出山门。
本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师兄虽然对他依有芥蒂,但仍然答应他医治叶胜天,但这个忽然出现的韩闯,却将他的计划打乱。
一个不知底细的人,一个不知是否危险的人,李翰生不清楚自己是否愿意将他留下,或者说。
他不敢想下去,越想下去,越是觉得那令人恐惧的念头悄然在大脑的勾回里游走。
“哼!”
顾老爹的冷哼惊醒的李翰生的思忖。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顾老爹冷冷的说:“但别怪我没提醒你,韩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的多,如果你敢做出任何对他不利的事情,小心我。”
“别忘记了,叶胜天的命在我手上。”
李翰生几乎就要爆发,但依旧忍了下去,低头瞬目的说道:“我知道了,师兄。”
顾老爹点点头,说:“虽然他觉得是无用功,但依然会注意韩闯的,你可以加强军营的戒备,特别是我这边和叶胜天那边,绝不可让闲杂人等接近。”
“知道。”李翰生点了点头,现在叶胜天的命就是他的命,甚至顾老爹的命就是他的命,对于自己的性命,李翰生不敢有任何大意。
顾老爹点点头,说道:“我已整理出了毒虫的顺序,明天就可以帮叶胜天治疗。”
“真的吗?”李翰生眼睛一亮,心中涌出一股喜意,之间的提心吊胆仿佛被一扫而空。
顾老爹摇摇头,暗道:“无怪乎老师说他不能行医,病人还没痊愈,脸上就露出喜色,实不是医生之所为。”
顾老爹始终记得玄英老人说过的一句话:“医生必须大胆而小心,必须仔细,必须懂得隐忍喜悦,因为你手中掌控的是病人的性命,倘若治疗过程中有任何大意,病人就会死。”
顾老爹深知这一点,所以在病人彻底痊愈之间,他从不露出喜色,从不会大意,从不让自己得意洋洋,因为任何情绪的波动,都可能导致观察力的下降,结果可能是毁灭性的。
他摆了摆手,说道:“好了,不用想太多,只是有一件事情你必须放在心上。”
“什么事情?”李翰生收敛笑容,问道。
“除开你我,任何人不能靠近叶胜天,就连亲兵宿卫也不能。”顾老爹道,“还有,所用的所有药物,必须你我亲自亲手,检查两遍之后才能用。”
老实说,经过大将军的事情之后,顾老爹有些草木皆兵,只觉得所有人都可能在他的药物中动手脚,所以不得不对整个治疗过程严密监控。
李翰生也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当下一一应承,两人就治疗的事情商量了一炷香的时候,韩闯仍然没回来,李翰生看了顾老爹一眼,忍不住说道:“师兄,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身边这个韩闯,必须要小心他。”
顾老爹笑着摇摇头,说道:“我既然带他来,就百分百的信任他。”沉吟着,道:“我不能否认他身上有着种种我解不开的谜团,但他却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说着,看了李翰生一眼,“至少比你值得信任。”
李翰生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半晌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苦笑一声道:“原来师兄还没有释怀。”
“释怀?”顾老爹冷笑,“如果你被自己信任的人出卖,恐怕也不会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