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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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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棚里的客人倒不算多,但有越来越多的趋势,掌柜的正蹲在柜台后的炉子旁看着炉火,炉火在燃烧,上面放着一只有着冗长茶嘴的大茶壶。

    大茶壶里只有水没有茶叶,茶叶都在碗。将水烧开,通过犹如象鼻似得茶嘴倒进茶杯,然后盖上盖子,让小二送到客人面前——这就是掌柜的工作。

    小二端着一块大托盘,里面放着一排茶碗,他本意是想将这些茶碗端出去,平稳的放在客人桌上,但许是重量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那瘦小的身躯微微佝偻,走路时左摇右晃。

    他走的很慢,慢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但依旧没有避免悲剧的发生,一个踉跄,人就要倒下。

    倒下意味着滚烫的茶水见淋满他的全身,烫伤之后,不可愈合的伤疤将跟随他终生。运气好,伤疤在腿上,运气不好,会在脸上。

    那黝黑的面孔虽谈不上帅气,但也绝称不上丑陋,而现在,它即将毁于一旦。

    一道白影闪过,那是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和尚;和尚先是扶住小二,然后右手扬起,那只散落在空中的,眼见就要倾覆的托盘,稳稳的落在他的手中。

    那是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指头修长,指尖的关节玲珑,关节间的皱纹也很浅,就像一个女人的手,但事实上,它却是一个男人的手,非但是个男人,还是男人中最奇特的一类,一个和尚的手。

    小二看着面前的和尚,惊魂未定的说道:“谢谢,谢谢。”

    他一边拍着胸脯庆幸自己的好运,一边感谢着给他带来好运的和尚,或许他从前不信佛,但今天以后,一定会在杂货铺里买一只木头雕成的观音放在家里——不为别的,只为纪念。

    掌柜的没有抬头,依旧自顾自干着自己的事情,小二看了他一眼,轻声对和尚道:“大师,这边走。”

    他们来到一张空桌子上,小二麻利的用抹布将桌子擦干净,一遍又一遍,直到它能反射出两人面孔,然后毕恭毕敬的递上一碗茶。

    “大师,您先等等。”

    和尚微微颔首,算是应声。

    小二离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对面的一张桌子上,桌边坐着六个人,一个中年人,五个年轻人。

    中年人脸上的皱纹犹如他半生的荣耀,依稀可见当年俊俏的棱角;五个年轻人两女三男,其中两个长的不错,两个长的普通,还有一个是胖子。

    和尚微微一笑,喝了一口茶,茶叶的馨香弥漫在口腔中,他长长的吸了口气,表情自然而陶醉。

    那一张桌旁做的正是城主小队,韦振业紧闭着眼儿,仿佛神游天外,斩元依旧是一副僵尸脸,让他笑了一笑,或者皱眉都是一件艰难的事情,韦红琼与斩元一样,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唯一的区别是,女孩的眼睛更加生动灵活,让人明白她并非始终是这样,在大多时候,她还算一个活泼的姑娘。

    金三富咧开嘴在笑,这笑怎么看怎么都有些尴尬的味道,他是一个非常好说话的胖子,好说话的胖子总是要承受尴尬的折磨。

    韩闯就没有这方面的羁绊,一张易容后的普通的脸上荡漾着优雅的笑容,他将茶杯当成酒杯,将茶水当成酒水,一口一口的啜饮着,他喝的很慢,但每一个口都好像回味无穷的模样。

    聂青青则呈现出一个截然不同的状态,她两手捧着茶杯,没喝一口,就像那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一般。

    她的脸上满是忧虑之情。

    小小的茶座上凝聚着诡异的宁静,谁也没有率先开口的意思,沉默绵延了好久好久,终于,韦红琼忍不住开口:“又死了一群人。”

    金三富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代之以一脸苦涩:“没错,又死了一群人。”他胖胖的手上捏着一枚铜钱,背面朝上。

    他把铜钱往高处一抛,铜钱离手时手指一捻,让他晃动起来,乍看上去,好像在旋转,他准确的接住铜钱,倒扣在手臂上。

    “是走还是继续。”金三富说,“铜钱决定如何。”

    “为什么?”韦红琼说,“我们为什么要走?你怕了吗?”

    “不错,我怕了,”金三富说,“这是第几个营地了?三个还是四个,都在我们到来之前被杀绝,其中不乏有半步凝神的高手,连这些人都死了,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有什么不想让这些人到达会场。”

    语声稍顿,金三富压低了声音,又道:“我的意见是,早点离开,以免惹祸上身,我们不可能永远这么好运。”

    话说完,看了微闭着双目的韦振业一眼,他的是说给其他四人听的,也是说给韦振业听的。

    韦振业没有任何表示,韦红琼眉头微蹙,开口道:“金三胖,你就是个懦夫。”

    “是,我就是个懦夫。”金三富大笑起来,忽然笑容一收,说道,“我给自己卜了一挂,你知道卦象是什么吗?”

    韦红琼努了努嘴,不屑的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金三富没有顾念他想与不想,自顾自的说道:“是大凶之兆,大凶啊,你知道我算卦到现在算出过几支大凶之兆吗?”他伸出右手的食指,在韦红琼面前晃动:“一支、一支,明白吗?”

    “不明白!”韦红琼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相信算卦这种事情。”她接着道:“我相信理性的判断。”

    “我也相信理性的判断,那么现在理性告诉我,再往下走会有危险,”金三富扯着嗓子道,“危险明白吗?或许我可以说的更直白的一点——会死,你会死,我也会死,我们大家都会死。”

    “可我们还没死。”说话的是始终沉默不语的斩元,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稳定,就像他手中的金丝大环刀一样。

    金三富翻了翻白眼,说道:“你怎么说话了,你不是一路上都沉默不言吗?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说话,你不怕死难道我们所有人都不怕死吗?”

    韩闯笑了,轻飘飘的道:“我不怕死,正想看看死是什么样子,我建议继续走下去。”他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所以不得不不怕死,其实他怕,比谁都怕,没有人比死过一次的人更怕死,只有死过,你才知道死亡的恐惧。

    聂青青看了韩闯一眼,耸了耸肩膀,笑道:“我也不怕死,我的建议是继续。”

    “疯了,疯了,你们都疯了。”金三富的目光扫过整个圆桌,大声叫道:“你们就是一群疯子。”

    语声稍顿,他稍稍平静,立刻说道:“我不管你们怎么想,那是你们,我退出,我怕死。”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却发现自己被死死的按在椅子上,按住他的正是坐在他旁边的韩闯,那只耷在他肩头的手,就像一只坚固的铁钳,死死将他钳住,不得挣脱。

    “你放开!”金三富喊道。

    “不放,”韩闯笑着说道,“放开了你就会走。”他优雅的喝了一口茶并且假装它是酒,露出了一脸陶醉的神情,“玲珑宝塔要五个人才能进入,少了你,我们四个人一点用也没有。”

    金三富冷哼一声,道:“你们真认为自己能够通过玲珑盛会?好吧,就算只要小组出线就有资格进入,但你要知道,和我们同组的可是赤霞宗,青竹宗还有落霞宗,哪一个不比我们强?”

    韩闯笑了笑,道:“没有比过,谁知道谁强谁弱?“

    金三富翻了翻白眼,道:“李大柱,我原来认为你是最正常的一个人,现在看来,你才是最疯狂的那个,你居然认为我们能出现?”

    韩闯笑了,道:“你如果不走,我们就有出现的可能,你如果走了,连这点可能也没有。”

    金三富摇摇头,道:“可我如果不走,就有死的可能。”

    “你不会死的,”韩闯说,目光落在金三富脸上,“因为我不让你死。”

    金三富怔怔的看着韩闯,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聂青青咯咯的笑了两声,碰了碰韩闯的肩膀,笑道:“你把人吓到了。”

    韩闯微笑着道:“不吓吓他在怎么行。”

    金三富看着一唱一和的脸上,心中忽然升起了一死愤怒,“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和你们一起走的,我要回去,回云州。”

    当的一声,金丝大环刀砍进了茶桌里,斩元的力道控制的极好,刚刚入木三分,又没有将桌子劈断。

    “你再说一句事实,我的刀可好久没见过血了。”

    金三富一脸惊恐的看着斩元,伸出手指,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斩元冷笑一声,“干什么?很简单,走下去,或者立刻死!”

    金三富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他明白单算武力,自己绝不是斩元的对手,偏偏他又是五个人中,唯一不会顾忌他金家少主身份的人,如果他说要杀掉自己,那一定会杀,不会有任何犹豫。

    “你干嘛揪着我不放,玲珑盛会时比我厉害的高手多的是,你们随便找一个就行了。”

    韩闯放下酒杯,微微笑道:“随便找一个人,或许能找到在武力上超过你的,但恐怕很难找到一个精通术数阵法和机关的人,我们需要你,你也需要我们,彼此帮助才能渡过难关。”

    “再说——”韩闯语声稍顿,目光落到了邻桌的和尚身上,月白僧袍,优雅的气质,不是不可和尚又是谁。

    “再说,你就担保回去的路没有危险吗?”

    金三富沉默了下来,韩闯说的没错,他不能担保,一点也不能。

    看样子他还想做最后的抗争,但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话,只是整个人都垮了下来,精气神不在。

    韩闯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看你也不愿意,不如这样,我们赌一把,我赢了你心甘情愿的跟我们走,我输了大家就一起回去。”

    韦红琼柳眉一竖,道:“李大柱,你怎么能——”

    话未说完,便被韦振业打断,“这不失为一个办法,就按你说的办。”

    金三富盯着韩闯,说道:“赌什么?”

    赌什么很重要,即便技术精湛的赌徒,也不可能什么都精通,金三富已经打定主意,无论韩闯说赌什么,他都不会答应,赌博的方式一定在自己决定。

    “就赌铜钱如何。”

    “什么?”金三富以为自己听错了。

    赌铜钱只是省略的说法,其实就是金三富刚刚所做的,将铜钱抛起,置于手背,然后猜正反面。

    不要认为这是单纯的赌运气,事实上,高明的武者能够看破铜钱落在手背那一瞬间的状态,当然,那是普通人抛掷的铜钱,而金三富抛掷铜钱的手法,至今还没人看破。

    “成交。”

    金三富对自己的手法十分有信心,所以立刻就答应了韩闯的要求,必胜的赌局,傻子才不答应,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胜利的模样。

    韩闯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道:“你先抛,然后我再抛如何?”

    金三富笑了起来,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行,我就陪你玩玩。”无论是手法和眼力,金三富都有绝对的自信,更不用说,他还可以算。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铜板,最普通的那一种,甚至买上一只包子都不够,背面朝上,亮给了韩闯看。

    韩闯点点头,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金三富也不迟疑,立刻把铜钱往高出一抛,无论是动作与高度都与他第一次做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结果是否一样,不得而知。

    因为他在硬币离手时,用力的一捻,硬币在空中旋转起来,晃动着,不同的晃动着,上下、左右,没有人看透他晃动的痕迹,除了金三富本人。

    武魂金算盘浮现,金三富的眼睛里射出两道精光,他伸出手,将硬币截住,倒扣在手臂上。

    “猜。”他说,眼睛凝视着韩闯的眼睛,眼神里尽是胜利的微笑。这是他表现最好,也是状态最好的一次,这一次出手,他自信没人能看明白。

    至于猜?武者都不屑真正去猜,如果要依靠猜来判断的话,十之八e九都会错,尽管这看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

    一念生,一念死;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韦红琼的两只手在胸前交叠,彼此就纠缠,就连斩元也皱起了眉头,他们刚才都没看清楚,金三富的手法实在太特别了,不仅特别,而且快,特别的快,就算以他们的眼力,都看不出铜钱的正反。

    两人用忧虑的目光盯着韩闯,却见他微微一笑,闭上了眼。

    这是什么意思?

    韩闯的脑海里正在回忆着刚才金三富的每一个动作,从最开始掏出硬币,到最后将硬币扣在手背上,一个又一个精炼的动作在他脑海中回荡,就像幻灯片一样,不停的出现在他眼前。

    画面一副一副的闪过,韩闯的嘴角不禁带上一抹微笑。

    “背面。”他睁开眼,笑了起来。

    金三富也笑了起来,因为他知道,韩闯的答案是错的,铜钱是他抛的,答案只有他知道,不是背面,而是正面。

    “你输了。”他说。

    韦红琼就像泄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软了下来,刚说话,就听韩闯说道:“你先揭开再谈输赢。”

    金三富挑了挑眉,不屑的道:“你还不相信吗?难道我会骗你不错。”说着话,他满怀信心的打开覆盖在硬币上的手,结果让他大吃一惊。

    背面!

    “这——”他流露出仿佛看到鬼神一般的表情,这也正常,当一个人千百次尝试同样的动作都没有错误时,却在最关键的时刻发生了错误,任谁都会怀疑是鬼神在作祟。

    “你是怎么办到的?”金三富惊讶的问。

    韩闯笑了起来,用调侃的语气说道:“什么怎么办到的,你看我动过手吗?”

    金三富下意识的摇了摇头,韩闯的两只手都放在桌面上,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但是——

    他摇了摇头,暗自心想:“明明是正面,怎么变成背面了,一定是他搞的鬼。”

    韩闯像是看穿了金三富心中所想,淡淡的道:“无论如何是我赢了,现在轮到我抛了。”

    金三富深深看了他一眼,将铜钱交到了他的手上,“这次我一定不会输。”

    韩闯微笑着道:“你会输,相信吗?”

    话音刚落,他就将铜钱抛起,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也不干涉铜钱的自由落体,犹如它自己在空中旋转,翻腾。

    这是最没技术含量的一种手法,几乎只要是个武者,就能看出铜钱的状态,韩闯伸手一截,铜钱稳稳的落在手背上,同时另一只手覆盖了上来。

    “猜。”他说。

    金三富眉头紧皱,犹豫了起来;他犹豫不是因为没看清楚,而是因为看的清清楚楚,正是由于看的清清楚楚,他才不敢相信。

    “他会将结果这么清楚的给我看吗?不对,一定是陷阱,这一定是陷阱。”金三富心想,刚想开口,转念又一想:“不对,不对,这是心理战,一定心理战,他没练过这种技巧,所以就用最普通的方式在诈我,让我将问题想的太复杂,一定是这样。我要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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