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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八,夜。
阴山,乍暖还寒。
已经是三大宗门的长老齐聚阴山的第十天,阴山对面依旧是一片沉寂,不见旌旗,不闻战鼓,但所有人都明白,司空血并没有走。
二十年前,三大宗门剿灭邪月宗时,怎么也不会想到,前任邪月宗宗主司空邪月竟然在大敌来临之前,送走了他的儿子,就是现在的司空血。
十年前云州出现过一个顶级杀手,一身黑衣,一口血剑,一张惨白的人皮e面具,一双锐利的眼,杀了无数人,那就是司空血,只是当时无人知道他的身份而已。
五年前,隐姓埋名的司空血成为东南域最大杀手组织重楼的最高楼,依旧没人怀疑他的身份。
一年前,邪月宗重出江湖,重楼归附与邪月宗,身份大白。
什么样的人最可怕?
有些人认为武技高明的武者很可怕。
的确——他们能轻易的开碑裂石,其中的佼佼者,甚至移山倒海也不可能,但他们不可怕,至少你不会提到他们的名字就浑身颤抖,但当你提到司空血的名字时,或者更确切的说,提高重楼最高楼时,身体就会不由自主的颤抖。
所有人都知道,重楼的最高楼——是一座血楼。
烛火映出了薛紫衣的脸,表情凝重而疑惑。
“司空血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率领邪月宗长老驻扎阴山,却一连十五天,毫无动作。”她抬眼看了一眼身旁的凌落风和落霞生。
凌落风眉头紧皱,沉吟了半晌,说道:“或许,或许他是希望我们在这里和他对持。”
落霞生道:“我不明白,对持对他有什么好处。”
这其中只有落霞生最为预备,他本打算闭关参研武学,不想司空血竟杀上门来。阴山盗匪横行,算是一个混乱之地,但同时也是云州的门户,邪月宗占据阴山,明显是要大举进犯云州的意思,落霞生也不敢怠慢。
只是来到这里之后,却发现两边竟然同时偃旗息鼓,若不是肯定司空血还在山后的营帐里,他甚至怀疑邪月宗已经撤退了。
薛紫衣道:“我同意凌宗主的意见,也许他们希望我们留在这里。”
落霞生皱了皱眉,道:“那我们怎么办?继续待在这里和他们耗着?还是先行离开?”
凌落风苦笑一声,道:“已经离不开了。”
落霞生惑道:“怎么?”
凌落风道:“他们在这里,我们就走不了。”
他长长的叹息一声,道:“即便知道他们可能是要留住我们,但我们却不得不留,这是阳谋,躲不掉的。”
落霞生跺了跺脚,脸上露出阴损之色,说道:“再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不住今夜就杀过去!”说话间,眼中射出两道寒光。
凌落风和薛紫衣的脸上,同时露出了无奈的神情;落霞生的办法虽然莽撞,但现在看来,却是唯一能够打破平衡的手段,既然在静态中看不出什么端倪,那就打破静态,在动态中,寻找可乘之机。
薛紫衣道:“这样吧,先召集众位长老商量一下,再行决定。”
落霞生重重的点了点头。
阴沉沉的夜色,阴森森风。
即便点了灯,营帐里依旧有种阴森的感觉。
薛紫衣坐在上首的位置,凌落风和落霞生分立两边,再往下,是三大宗门的长老,这一次,没个宗门除了留下几个长老处理宗门事物以为,其他人都到了。
他们不得不到,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让邪月宗进驻云州之后的危险。
邪月宗和他们三大宗门可以说是血海深仇,却不是三言两句就能化解的,只要让邪月宗进入云州,云州就不得安宁,这是三大宗门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薛紫衣目光闪动,道:“事情就是这样,这么晚了召集大家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是战还是等,还需各位一起拿主意。”
薛紫衣虽是联合宗门的首脑,但也不能乾纲独断,特别在这种影响整个战局的事情上,她更加不敢一意孤行,征求所有人的意见,似乎是最好的方法。
长老们相互对视,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忧虑,可却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商量的也没有,场中陷入了诡异的静默之中。
过了好久,崔媚娘终于打破了静默,开口说道:“我觉得落宗主说的有道理,与其在这里耗着时间,不如先动,先动者就能拿到优势,而且邪月宗也未必会想到我们先动,说不定能占到大便宜。”
崔媚娘本是性格冲动的人,她同意出战也不难想象,但大多数长老却是老成持重之人,在他们看来,稳妥的等待也许是更好的方法。
一名落霞宗的长老站出来,说道:“以我看,还是等等还,先动固然可能拿到优势,但邪月宗诡计多端,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在等我们先动?”
崔媚娘眉头微蹙,道:“不然,邪月宗怎可能知道我们的动向,更加不可能日日防范,我们只需要攻的突然,必定能马到功成。”
薛紫衣皱了皱眉,目光在闭目眼神的落霞生和凌落风脸上扫过,叹了口气,道:“恒博,你怎么看。”
三大宗门里长老很多,但真正有实力又有心计的长老却不对,柳恒博算是其中最优秀的一个。
柳恒博同样皱了皱眉,道:“我倒是支持媚娘的意见——”
话未说完,便被崔媚娘打断:“谁要你支持的!”
“媚娘!”薛紫衣狠狠的盯了崔媚娘一眼,崔媚娘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薛紫衣道:“恒博,你继续。”
柳恒博长长叹了口气,道:“我意思与媚娘差不多,但袭击之事还需从长计议,切不可草率行事。”
崔媚娘眼睛一瞪,拿捏着音调,怪气的说道:“哟,什么叫从长计议,不可草率,不久的等吗?有你这计议的时间,老娘早就提着拂尘,杀的三进三出了。”
柳恒博苦笑道:“媚娘,邪月宗的实力你不是不知道,如果——”
“如果什么?”崔媚娘瞪着眼道:“没有什么如果,战斗时最忌瞻前顾后,想的太多反而会掉入对方的陷阱中,要我看,今晚我们杀过去,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薛紫衣摇了摇头,瞧了崔媚娘一眼,说道:“媚娘退下吧,恒博说的不无道理,此事重大,绝不可草率,若是出了一点问题,你我都会成为宗门的罪人。”
崔媚娘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话,她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其中的重要,若真的落入邪月宗的陷阱里,不光他们性命难保,甚至还会动摇宗门的根基。
薛紫衣道:“这样吧,恒博你先做个计划,我们明天再商量,各位长老回去后,安排好宗门的事宜,一定要小心防备。”
她停了停,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又道:“对了,诛邪小队怎么样了?”
一直未开口的红红儿开口说道:“放心,那群小崽子们精力充沛,又有一身功夫,绝不会出什么事情。”
红红儿虽说的笃定,但不知怎么的,薛紫衣心中却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她微微蹙眉,说道:“红老头,不可大意,诛邪小队可是三大宗门的未来,绝计经不起损失。
红红儿咧嘴一笑,道:“老头知道,所以给他们安排的都是适合他们的任务,这一次我让他们去铲除邪月宗在潞州的一个分舵,现在邪月宗的长老都跟我们在山上比着瞪眼,他们绝对安全。”
薛紫衣刚想说话,就见一名弟子闯进了大帐,她眉头微蹙,沉声道:“何时如此慌张,不知我们正在议事吗?”
那弟子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说道:“阁主,出事了,出大事了!”
“什么事?”薛紫衣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那弟子说道:“是诛邪小队来了。”
红红儿抢过话头,疑惑道:“他们不是在潞州吗?怎么来阴山了?”
那弟子顿时有些吞吞吐吐。
薛紫衣见状,摇了摇头,沉声道:“这里都是撒三大宗门的长老,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那弟子开口说道:“诛邪小队在潞州遇到了埋伏,丧失惨重!”
营帐内响起了一阵惊呼,红红儿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阴沉。
或许从一句损失惨重中,根本得不到什么有力的信息,但当重伤的瞎子被抬进营帐时,所有长老的脸色不禁一变。
瞎子是谁?那可是诛邪小队的头儿,听说已经突破到了凝神期,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正躺在一支简陋的担架上,紧闭着双眼,下腹裹着纱布,纱布上渗出了点点猩红。
“亭儿,你怎么了?别吓我!”红红儿第一时间扑到了瞎子面前,他和瞎子的关系就就像一对祖孙,骤见瞎子生死不知,又怎会不惊,直到确定瞎子只是重伤,没有生命危险时,才放下心来。
可即便如此,他的眼睛里依旧闪烁着凶狠的光,韩闯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口,一句话不说。
他一句话不说不等于别人一句话不说,顾凌波将事情的始末告知了在场众人。
红红儿立刻转过头,怒视着凌落风,声音从唇齿之间放出:“凌落风!这就是你青竹宗的核心弟子!”
凌落风也是一脸严峻,开口对柳青芙问道:“青芙,凌波说是可是事实?阿丑、阿丑是否真是邪月宗的莲花!”
柳青芙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哀伤,她很想如韩闯一样闭口不言,但终究点了点头,道:“没错,阿丑正是莲花,不过他虽刺伤了上官师兄,但也击杀了屋顶的弓箭手,若没有他,我们逃不出杨素的魔爪。”
“可是袭击的任务也是他泄露出去的。”就算看见瞎子被抬进门,也未说话的落霞生忽然开口。
凌落风知道落霞生是针对自己,但又有什么办法?叛徒是青竹宗的核心弟子,不是落霞宗的弟子。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躬身给红红儿见了个礼,然后说道:“红红儿长老,这事是我青竹宗欠你落霞宗的。”
红红儿冷哼一声,一句话也没说,但心中怒气却平息不少,毕竟卧底的事情,并非凌落风所能掌控的,而且瞎子也没有大的事情,跟主要凌落风以一宗宗主之尊表示了歉意,并且晦涩的许下了诺言,对于落霞宗来说,便是天大的好处。
红红儿虽然不知礼,但也不会愚笨之人,刚想说上两句客气的话,忽听的落霞生的声音响起:“凌宗主,你恐怕忘了些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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