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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八章 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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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风怒吼,冰封严寒,天地间一片昏冥。

    大雪纷飞中,有十三匹快马,疾驰进云州千峰山,狂奔的马蹄,踏碎了凝聚在地面上坚固的冰,冰晶飞溅,扬起的烟尘如同狼烟。

    十三匹快马上有十三个骑士,十三个身着黑衣,黑纱蒙面的骑士,十三把雪亮的钢刀插在他们腰间,十三张墨色玄铁黑弓,挂在他们背后。

    他们的胸口,都绣着一个标志。

    一把刀,

    一把滴血的刀。

    熟悉二十年前云州的武者,看到这把刀时,一定会瑟瑟发抖,二十年前叱咤风云的邪月宗的标志,足以令任何人发抖。

    这十三名骑士正是邪月宗的骑士。

    他们从何处来?

    ——无人知道。

    他们向何处去?

    ——去往千峰山。

    他们为何而去?

    ——为了杀人。

    十三名骑士都保持着沉默,回忆回荡在空气中的,只有整齐划一的马蹄声。

    这样的马蹄声让人想起二十年前的十三太保,邪月宗的十三太保。

    传说,十三太保出现,必定天降血雨。

    这只是毫无根据的传说,因为见过十三太保的人——都死了,但这又是有迹可循的,因为云州的天空,确实下过血雨。

    千峰山,百震门。

    一个不入流的宗门。

    宗门若不入流,还不如普通的世家,所以千峰山也不是什么天地元气浓郁的名山大川,只是一座云州附近稍微高一些的山峰,像这样的山风,云州附近还有很多,有些山上有宗门,有些没有。

    百阵门就在千峰山上,是千峰山唯一的宗门。

    百震门人人用枪,门主慕百震更是各种好手,实力也有化元巅峰,算的上不入流宗门中的入流人物。

    这样一个人,今天亲自出手,在山门前带领了一百零八位弟子,摆下天罡地煞一百零八阵,只为阻挡强敌。

    慕百震被一百零八个弟子簇拥在中心,黝黑的脸上表情严峻,他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着什么。

    “门主,你看!”一个弟子忽然喊道。

    慕百震抬眼一看,只见远处白烟腾起,向山门席卷而来。

    是他们!

    除了他们,无人能有这等气势,如同鲸吞日月一般,仅仅是远远观之,便让人生出一种无法抵御的感觉。

    慕百震身躯一震,脸色立变,情不自禁的抬眼望天,苍穹之上,一轮黑日暗淡无光,仿佛将要垂落到屋脊一样。

    “门主——”弟子见慕百震有些失神,于是小声提醒。

    慕百震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这只是一个半大的小子,十七八岁,面孔稚嫩,眼睛里还闪烁着对未来的纯真憧憬。

    这纯真的眼神,触及了慕百震心中最柔软的一角,他不禁柔声问道:“虚寒,你今年入门多久了。”

    这个叫虚寒的少年先是一愣,接着展颜一笑,回答:“回门主,我是七岁如门,至今已经十年了。”

    十年了!

    慕百震叹息一声,目光复杂的盯着虚寒。

    人生有几个十年?或许只有在第一个十年时,才会毫不在乎时间的流逝,而越往后,则越怕,怕下一个十年的到来。

    慕百震觉得自己应该庆幸,因为过了今天,自己可能就不怕了。

    ——没有了下个十年,又怕什么?

    虚寒发现慕百震神色有异,忍不住问道:“门主,来的到底是何人?”

    当那张烫金的黑色帖子,递到慕百震手上时,他就在慕百震身边,看着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汉眼中,露出了恐惧的神采。

    当时虚寒没敢问,他不敢问不是因为怕慕百震生气,而是怕知道真相。

    如果连慕百震都感到恐惧的事情,那他一定也会感到恐惧;虚寒不想体会恐惧的感觉,于是不问。

    不问便不知,不知便无畏,无畏便能紧握手中的钢枪。

    天虽寒,枪在手,却觉得火热,火热到连心脏的血液,都在沸腾。

    慕百震看着一脸跃跃欲试模样的虚寒,轻声说到:“虚寒,如果明知不敌,还要去拼,那是什么?”

    虚寒愣了愣,他不知道慕百震为何会忽然问这个问题,但仍然如实回答:“是为不智,智者应该趋吉避凶。”

    慕百震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那如果宗门遇到危机时,依然趋吉避凶,那又是什么?”

    虚寒的眼睛在眼眶中转了两圈,他仿佛嚼出了一些慕百震话中的味道,犹豫了片刻,说道:“是为不仁不义不勇。”

    慕百震又点了点头,道:“如果是你,面对宗门危难,愿意当个智者,还是愿意当个莽撞的勇者。”

    虚寒目光一闪,沉声道:“门主说的可是此间情况!”

    慕百震面色一变,脸上浮现出挣扎犹豫的表情,但最后,终究点了点头。

    “没错。”

    “那我宁愿当个莽撞的勇者。”虚寒的双眼盯着慕百震,熠熠生辉。

    没有人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但对于宗门子弟来说,还有远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宗门。

    宗门就是他们的根,失去了宗门的宗门子弟,就像无根的浮萍,只能随波逐流,谁也不知,最后会死在何方。

    “好!”

    慕百震忽然大喝一声,场中的一百零八名弟子,尽皆望向道,一百零八道坚定的目光,凝聚在慕百震的身上,令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诸位弟子,今日之事乃是必死之局,若有人现在想走,后山有条密道,我慕百震绝不强留!”他虎目圆睁,目光在所有人脸上扫过。

    偌大的山门忽然变得安静下来,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见。

    鸦雀无声。

    真正的鸦雀无声。

    这些宗门的弟子虽然坚定,但还没有到舍生忘死的地步,他们在怕,在害怕,在害怕连门主都感觉恐怖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我虚寒,七岁入门,在宗门里待了十年,若没有百震门,我恐怕只是山下的一个普通农夫,宗门对我大恩啊!再造的大恩的!今日宗门有难,虚寒誓要与宗门共存亡!”

    这振聋发聩的声音,凿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那些惜身之人,不禁羞愧的垂下了脑袋,接着忽然抬起头,大吼:

    “誓要与宗门共存亡!”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最后嘶吼的声音,连成一片,震天动地。

    “誓要与宗门共存亡!”

    “誓要与宗门共存亡!”

    ……

    慕百震虎目含泪,他怎么也想不到,在此生死存亡之际,所有的弟子竟会与他站在一起。

    有了这样的弟子,灭门又如何!

    马蹄声起,令慕百震想起了将要面对的地方,抬眼一看,十三名黑衣骑士正纵马而来,慕百震虎躯一震,站在高台上,死死的凝视着来人。

    一声长嘶,十三匹快马同时停步,动作统一,就像一个人做出来的一般。领头骑在马上,目光冰冷的凝视着高台上的慕百震,眼神讥讽而冷酷。

    “慕百震,你可想清楚了,是并入我邪月宗还是死!”

    “哈哈哈!”慕百震大笑了起来,长枪直擎,指着那领头的黑衣人喝道:“十三太保,休要多言,我慕百震就是死,也不会与你邪月宗同流合污的!”

    加入邪月宗是什么下场,他知道。

    场中的这些弟子,如果加入了邪月宗,最终会被转变成杀人的机器,那个宗门里,大多数人都是杀人的机器,他们冷酷、残忍、不择手段,甚至不能称之为人——慕百震不希望自己的弟子那成那样。

    一个人,就算是死,也不应该变成那样。

    领头的黑衣人,桀桀笑了起来,望向慕百震的眼神,愈发的冰冷:“慕百震,你的意思是选择死了?”

    他的声音沙哑,就像来自地狱的呼啸。

    慕百震大笑起来,半晌过后,笑容忽然一收,冷冷的道:“谁死还不一定,就让我百震门来看看这一代的十三太保究竟有何厉害!弟子门,给我百震!”

    “杀!”

    一百零八个武者,一百零八杆枪,一百零八道坚定的眼神,一百零八颗九死不悔的心,凝聚成了一个“杀”字,让这个“杀”字,坚固的不可思议。

    瞬间,杀气弥漫。

    “桀桀!”黑衣人冷笑了一声,悠悠的道:“慕百震,你是太天真了,以为靠这些人就能挽回败局吗?”

    “我从未想过挽回败局,如果注定要死,我宁愿死的轰轰烈烈!”慕百震的脸上,充满了坚毅的色彩。

    黑衣人冷笑着,忽然阴恻恻的道:“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右手高高举起,用力一挥,道:“所有有人,给我杀——一个不留!”

    取箭、挽箭、搭箭,就像是演练了成百上千次的动作,关键是速度。

    十三支箭指向人潮,箭身上凝聚着一团惊人的血气。

    “冥域轮回,血箭祭世,幽暗莲花,给我放——”

    这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还缭绕在天空之上,十三支血色箭矢一起被射出,在空中组成了一朵巨大的莲花,美丽、动人、却又无比的幽暗,就像源自于冥域的致命吸引。

    “天罡地煞,白莲降世——”

    慕百震在高台上大吼,声音声嘶力竭,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一百零八名用枪的武者,跟着他大吼起来:

    “天罡地煞,白莲降世——”

    整齐划一的动作,整齐划一的枪影,整齐划一的坚定精神,这一切仿佛震动了空间,在一百零八人的头顶,凝聚出一朵巨大的白莲。

    所有宗门都有自己最强的手段,而这合一百零八名使枪武者之力,摆出的天罡地煞阵,就是百震门最强的手段,也是最后的手段。

    而“白莲降世”,又是这最强手段中最厉害的一招,这一招夺天地之威,几乎达到了凝神巅峰武者全力一击的程度。

    残阳夕照,西边的天空,笼上了一层血色,而东边的天空,却是一片洁白,洁白的就像雪,洁白的就像莲花,洁白的就像——正直的信念。

    自古邪不胜正?

    谁又知道呢?

    在没有交手之前,谁又能肯定邪就一定不胜正呢?

    或许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才是亘古流传至今的真理。

    天空下,两朵莲花瞬间撞到了一起。

    天地震荡,日月无光,骤起的狂风,仿佛将整个世界变成了一片冥狱。

    忘忧谷。

    “下雨了。”聂青青自言自语:“这雨有些奇怪。”

    在她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坠落的雨丝,变成了血一般的红色,或者说

    ——那根本就是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