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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知道自己的爷爷不如看到的那般光明伟大，会不会厌恶他？
方老爷子苍老的身躯颤抖着，板起的脸上露不出一丝笑，如同覆盖一层面具。
他试图挪移开视线，奈何方乐用他那双漆黑澄澈的眼眸看着他，不给他任何躲闪的机会。
“爷爷！”方乐起身，小手搭在方老爷子的双手上，“你不开心吗？”
“没有，爷爷没有不开心。”他摇摇头，被小手覆盖的地方温热一片，方老爷子神情恍惚了下。
是不是他勇于面对一切，就可以甩下以前的包袱？
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变成了一个懦夫。
方老爷子一把抱起方乐，他身体不好，这时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方乐咯咯笑着，没有半分排斥。
“妈咪说洗完澡就能吃饭了，方乐也饿了，爷爷，什么时候开饭啊？”方乐脆甜的声音问，眨着一双大眼睛，眼里有他很久没看到过的清澈纯洁。
“小乐饿了？马上就开饭了，你去饭桌旁坐好。”方老爷子话音才落，方乐就坐到了位置上，眨巴着大眼睛满脸期待。
妹妹被妈咪带去洗澡了，他看不到，大厅里只剩下他和爷爷。
此刻，陆羽桐和方景晧在一起。小小的方宁蹬着自己的大脚丫子，不安地在小小的水桶里翻来覆去。
陆羽桐第一个绷不住了，好笑地捏捏他的脸，硬的。
“就是让小乐和爷爷单独待一些时间，怎么，你还吃小乐的醋了？”不管怎么样，他们之间的问题不能影响到那一对爷孙。
她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方景晧一时沉默，如同他的脸庞，两片薄唇是被雕塑出来般不说话。
他大掌轻柔地抱起方宁，在水桶里加了少量温水和婴幼儿沐浴露，才扶着她放进去，小心翼翼地撑着她的头，不让她的鼻子嘴巴沾到水。
“吃完饭就回去了，既是给了一个月时间，别这么小气。”陆羽桐无奈，久久才听到方景晧嗯了一声。
她悄然松了口气，神色放松下来。
给方宁洗完澡，小心地擦拭干净。陆羽桐用毛巾把她包裹住，抱在怀里擦干穿上衣服才出去。
方乐玩了一天肚子早就饿了，方老爷子也催促厨房上菜，但大人没到齐他说什么也不肯先吃，直到陆羽桐二人一起出来。
方老爷子目光掠过方景晧那张十足僵硬的脸庞，脸色一沉，冷冷道：“不知道小乐饿了吗，洗个澡洗这么久？让一个孩子等你们一起吃饭，你们也好意思？”
陆羽桐暗道一声不好，抓住方景晧手臂，她可不想两人又吵起来。
“爸，还没超饭点，小乐不管肚子多饿一般都是等到饭点了才吃。”她拉开椅子让他坐下，特意选了一个离方老爷子稍远些的位置。
方乐端坐着，看看爷爷又看看自家爹地，一开口就是维护。
“爷爷，长辈没到齐不能开饭，你不到我们也不会先吃的。”一副就算是自己爷爷也不能随便责怪他爹地的样子。
方老爷子一愣，整个人都颤
了下。方乐维护的姿态让他心头掀起大波，目光不由自主在两人之间徘徊着，复杂到了极点。
为什么他就没有这样的待遇？
方景晧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了，也从未维护过他这个父亲。
“爸，既然我们到了就快吃吧。”陆羽桐赶忙开口打破尴尬，“小乐，还不给你爷爷夹菜。”
方乐立刻给方老爷子夹了好几种菜，放在他的碗碟里。
“爷爷，快吃吧，以后你要是想我了，可以派人来接我，想谁接谁，我和爸爸说一声就好了，看爷爷是应该的。”
方乐脆生生的声音如一道暖流，缓缓流入方老爷子胸膛，他微颤的身躯逐渐舒展，整个人都冷静下来。
目光里，有什么悄然改变，是固执，还是……
相对于方乐，那些自尊和陈年往事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不说，等到所有人都对他失望，他会不会真的失去所有。
方老爷子没说话，吃着方乐夹给他的饭菜。
气氛由一开始的僵硬逐渐融洽，全程倒数方乐最自然，一点都感觉不到自己爹地和爷爷之间的火药味般。
倒是他这个年纪最小的承受最多。
方景晧目光转为暖和，态度也软化许多。
吃完饭，他放下碗筷，桌子上的饭菜被吃得七七八八，方乐把自己碗里的东西吃完后，拿出纸巾擦了擦嘴巴。
良久，方景晧才率先开口，“我们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想方乐了就派人来接，不过……”
顿了顿，他继续道：“不能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说到最后一句话，方景晧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
方老爷子也站起身，他坐轮椅习惯了，偶尔双腿支撑身体全部的重量便会感觉不适，可还是挺直了腰杆。
“小乐可比你听话多了，就是不管你，我也不会不管我的乖孙儿。”
“那就好。”方景晧声音淡漠，眼神也很漠然，抱起方宁。
十分钟后，整个别墅中又恢复了死寂。
老管家在这栋别墅住了几十年，忙上忙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别墅了。人走后，只剩下他们二人的大厅格外的空旷。
“老爷，我想少爷他们不是为了比您，只是想要一个态度，说完了，以后也许就不会再提这件事，您又是何必呢，就是为了小小少爷也好。”
拿方景晧出来说事没用了，只有方乐才能打动老爷子。都说隔代亲，他看得出来方老爷子对方乐是打心眼里疼爱。
为了更重要的亲人，老爷子也许会选择放弃一些什么。
“你说的对，可不是现在，让我冷静一段时间。”方老爷子冷冷道，声音如同他的背影一样冷硬。
硬得就像一座上，一座无法逾越的山峰。
回到家里，方乐抿了抿唇，黑漆漆的眼珠忽然就对上了方景晧的。
“爹地，如果换作我对你这个态度，会不会被打死啊？”说的是开玩笑的话，方乐口气里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