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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时针指向了六点钟,天色已经黑了。叶光军对小莉说:“小莉,你在家把晚饭煮好,煮好后你先吃,我到虎子他们家去,他们大概回来了。”
小莉从灶屋里出来说:“二哥,我想跟你一块去。”
叶光军说:“你在家,天黑了,鸡还要上笼,猪,我已经把食送过去了,等一会儿你再去猪笼看看,看猪有没有把猪盆拱翻倒了。”
小莉站在那里望着二哥,沉默着,听着叶光军的话,点头同意。
叶光军到了虎子家的门口,虎子家的大门敞开的,里面的灯光射了出来,隐约听到虎子的声音。叶光军忙跨进门,喊了一声“虎子,你回来啦”。
“刚到家,屋里坐,叶老师,屋里坐。”虎子憨厚地笑着,并招呼着叶光军,并递过一条长凳子让叶光军坐下。虎子家本不宽大的堂屋码满了棉花,显得特别狭窄和拥挤,此时适逢秋收捡棉花的季节,不仅是虎子一家如此,村子里其他人家也都是如此,家家户户将收上来的棉花因没地方放,只好都尽量堆放在家里宽敞有空的地方,在村上,堂屋是各家最宽敞的地方,平时用来接待客人的堂屋此时就用作了储藏室了。
虎子的妈妈从房间里出来,手里端着一盏没有灯罩的煤油灯,见叶光军来了,招呼道:“哟,叶老师来了着便穿过杂乱的堂屋到另一个房间里去了,象是在找什么东西。
叶光军微笑着客气了一下,便坐下,望着短小结实的虎子,说道:“今天难为你和黑牛了。虎子,我妈妈病了,真是感激你和黑牛两个人帮忙,把我妈妈抬送到医院,真是让你们吃苦了。”
虎子用手搔着肩上的痒,笑着说:“这有什么难为的呀,没什么,都是家门口人的,能做到为什么不做呢?这是小事,千万不要这么客气。”
叶光军问:“虎子,我妈妈住院了吧?住院手续都办好了吗?我爸爸在那里?”
虎子说:“三爷还在医院那里,住院手续你爸爸都给办好了,他没回来,不得回来。”
叶光军说:“虎子,你知道我妈妈她没什么关系的吧?病不碍事吧?医生检查了吧?是什么病?”
虎子说:“估计没什么关系吧,医生检查过了,走去就检查了。”
听了虎子说妈妈的病没什么关系的,叶光军一颗悬着的心稍放了下,说:“检查出来你知道是什么病?”
虎子说:“我也不大清楚,我听见医生对你爸爸说是什么胃病和什么肠病,具体的我也不晓得,总知好像你妈妈的病没什么大问题的,你放心吧,也不要太着急,我看你爸爸一人在那边中的。”
叶光军说:“不严重就好,就怕病严重。”
虎子说:“不过,听医生说要住院开刀的。”
叶光军突然惊讶道:“开刀?”
虎子说:“是的,我站在旁边听医生说的,今天病人多,开不起来刀,医生说过两天才轮到,再开刀,其实真正得的是什么病我搞不清楚,黑牛不知道哓得不晓得,我估计他晓得,他比我识字,也可能和我一样不晓得的。”
叶光军不想往“癌”字上想,一想到这个字,就尽量把它避开,可这个字就是频频闪现,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叶光军说:“等一会儿我再到他家去问问他,看他晓得不晓得。”接着自语道:“开刀?开刀?那会是什么病呢?一定很严重的了,否则不会开刀的。”越想心里越害怕,是不是母亲真的患上什么癌症了,转念又想,如果真是癌症的话就没指望了,那医生又何必去建议要求开刀呢?即使是癌症,那也只是癌症早期,既然是早期,那也就是说明能够治好的,叶光军越想心里越清晰,恐惧害怕的心情稍稍平和了一点,心里也大底有了一些数了。
叶光军接着问虎子:“虎子,你听清楚医生说的是胃病和肠病了吗?”
虎子打保票似的肯定地说:“我听清楚了,不会错的,这个我听得很清楚,记得也很清楚的,绝对没错的。”
叶光军点了一下头,又问道:“你知道我妈妈住院缺钱吗?”
虎子说:“这个我没听三爷讲,我估计不缺吧。”
虎子接着又说:“我估计没什么大不了的病,我临走的时候,你爸爸还招呼我们回来对你们娣妹俩说,叫你们在家放心,不要瞎着急,这恐怕三婶的病不会有什么危险,我想开刀后,在家调养调养就会好的。”
虎子的母亲从房间里出来,把端在手里的灯吹灭,放在条台上,同情地说道:“唉,叶老师啊,人老了真是说生病就生病的,你妈妈人好啊,几十年了,从没和人家吵过嘴打过架,好老人家年纪也比较大了,难免会生个小毛病的,你们做儿女的也应防着点,其实她也累不动了,地里的活也很重的,天气有时候又那么的冷热不均,真的让人吃不消。你妈妈这次突然生病,我估计不是什么大病,但如果真正需要开刀做手术,我想这个病也不小的。”
叶光军心想也是,于是连连点头,并跟虎子的母亲谈了一些家庭锁事,表示家庭给自己母亲带来了很大的精神上的烦恼压力,埋怨自己没出息的,这么大的人了还让她们老人家操心。
虎子的母亲头发脏乱,打着补钉的衣服透着她满脸的善良,脸上的皱纹与她五十岁不到的年龄不大相称,要老得多,这是一个农村妇女为家庭为孩子撒下的责任纲。虎子的母亲谈话中发出的感叹声中带着着沉重的附和,她有三个儿子,都已经大了,虎子排行老大,今年二十八了,另外两个分别也都已二十快大几了。虎子已经订亲了,她打算在年底让虎子结婚,把媳妇娶回来,然后再轮到二儿子,最后到三儿子,一个一个地了却孩子们的婚事。
在农村,孩子结婚可要花相当多的钱的,对一个农村家庭来说,特别是如今半开放的农村,负担更重,那些姑娘们眼界都变高了,稍有闪失,就娶不起。
在谈话中,叶光军突然觉得坐在面前跟他讲话的是他自己的母亲在谈家常,随着虎子的母亲唉声叹气的声音,叶光军的心变得特别的沉重和苦楚,不知道该怎么去劝她,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同类母亲的心声,他想流泪,但他不能,他早就想找出一种方法来,让这些同类母亲有种失荷的轻松。叶光军在静静地倾听着,倾听着沙银村宁静的清水塘里发出的声音,这种声音象输液管,在向他体内输送着一种勃勃生机的力量。
虎子的父亲和虎子的两个弟弟手里拿着农具从外面回来了,进屋分别与叶光军打了个招呼,把手中的农具整齐地摆放在堂屋的一个墙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