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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韦正矩策马回转,互相交换了了眼神,跟了上去。
破旧车子依言停下,韦正矩翩然下马,对车夫颔微笑,有礼道:“这位大哥,失礼了!”他从袖间抽出一个方女子香帕,递上前去。
车夫不解,仍是抱拳回礼,问道:“这位公子,这是?”
“在下方才在车轮经过之处拾到此帕,不知是否这车中主人的,所以冒昧前来。”
车夫当然知道不可能是车中人落下的,分明是这韦正矩想要试探车中人的手段,只是作为一个车夫,他没有身份去回绝,他望向车厢。
车厢内的李如荼无力地躺在岚膝盖上,全身棉若游丝,心中急得鼻尖冒汗。
岚微笑,从旁边拿了个假套在光头上,整理了一下衣裳。
李如荼这时留意去看岚的打扮,戴上假后的他便是一个地道的妇人,他的脸已经涂了易容的膏药,把本就出尘脱俗的外貌掩盖了去,只是眼中神采不变。眉眼与鹤更是神似,只是相对鹤的玉润冰清,他显得更张扬跋扈。
她扫扫自己身上,自己已经换了男装衣袍,只怕自己也被易容成一个形容枯槁的男子吧?
岚淡定地掀起车帘,望了韦正矩一手中帕子一眼,露出渴望之色,再望韦正矩俊逸的面容,马上羞赧低头柔声道:“多谢公子好心,不过我家郎君病困多年,家中早已一贫如洗,怎用得起这上佳的帕子呢?”
李如荼没有去瞪他假装女子维妙维肖的模样,眼睛不住瞪着韦正矩,快认出我来啊!快!
韦正矩眉头不经意微皱。不去看那花痴妇人。心中生了几分不耐。扫了躺在妇人膝上地青衣枯瘦男子。只见对方早已向自己投来热火般地眼神。莫非是在怒恼自己调戏他家娘子。看来方才那一眼是他地错觉。
想到此处。韦正矩无奈一拱手。翩翩行礼。道:“失礼了。两位继续赶路吧!”
李如荼不知自己求生地眼神换来地是误会。急得一头大汗。
韦正矩见车厢内男子眼上似有忧色。不觉迟疑道:“这位大哥是何病?”
“我家郎君考取功名三十载。只是……他抑郁难舒。火气攻心。不久前便一病不起……”岚以袖遮口呜咽起来。
此时。韦正矩旁边传来一把似曾相识地声音。听声音便知是位冷若冰霜地女子。“少主。府中事宜危急。我们不得在此久留。”
李如荼转动着眼珠子,心中渴望能有其他人认出她来。
只是,美人尚未露脸,韦正矩已经一抱拳,道:“冒昧了,先生夫人请赶路,在下就不打搅了。”然后还亲手为他们落下车帘。
李如荼看着车帘嗖地落下。车厢又回复黑暗,她的心也随之落到谷底,绝望的气息渐渐从喉中涌上,嘎一声呕出一小口血。
岚本来满脸得意,一见血从她唇中溢出,眼中闪过慌乱,伸袖为她拭去,在她耳旁轻声道:“你怎地真的火气攻心了?我会保护你地,韦正矩根本就不适合在你身边。”
李如荼无力地瞪了他一眼。又是一口血。
岚慌忙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好,你先养好再向我追债,可好?”说罢还运功为她督气。
马蹄声已远去,韦正矩就如此错过了,便如命中注定般,与她擦肩而过。
李如荼此刻已经全身乏力,昏沉睡去。
岚并没有选择马上归国,他带着李如荼直奔京城,于城东偏僻处觅了个雅致的小院落。住了下来。前前后后折腾了月余。
此时,雪已融。春风过。夜晚虽寒,白昼已变得温暖。院子内小池流水。百鸟齐鸣,整个天空也被春意淹没了。
岚经常不在,忙碌着收集情报,暗地与人谋划些什么。李如荼没有过问权,只能在看守下静心修养,之前在宫中、润州养下的身子,早在金山寺雪崩中败破了不少。岚对她关怀备至,只是她不领情,从不给他好脸色。
当日驾车的车夫名叫二郎,自从在京城下榻就一直奉命看守着李如荼。在得到岚的默许下,二郎偶尔会把一些情报透露给李如荼知悉。从某种意义上,李如荼并讨厌他,更不抗拒他。
雪崩之事生后,公主失踪被掳之事并没有传出来。韦府不敢把深受皇宠,刚嫁过来的公主被掳上报朝廷,只靠韦府的根基在暗地里追查,这使岚得以暂时的掩藏,不会即时被翻了出来。
二郎没有告诉她杜子兼是否死了,钱金与千树万树下落又如何,似乎是岚特意吩咐下来隐瞒她的。几次之后,她便不再问。
他在软禁她,为了所谓的保护她,或者是强迫她。
她并不想清楚,只是从焚心似火慢慢转变了,心如止水更适合现在状态地她。就这么看日起日落,月弯月圆,她也似乎投入了对任何事不闻不问的心态中。
每天傍晚,李如荼都独坐在院子中看围墙上火红的春霞和华美的云朵造成离奇的景致,仰望天空那使人感到舒畅,生气勃勃的画面对她来说,是唯一的快乐。南风挟着春日的气息,从冬天地素净中苏醒过来,吹乱了她的头,也摇过了院子中的柳絮杨花。
偶尔,岚会在远处静静看她,看她看的事物,并不惊动她。她独立通宵,他也顶着深夜寒露一夜不睡。
她知道。
她幻想过,让他对她渐渐放松,找个机会逃脱开去,只是他从不放松,他似乎是不愿意松开哪怕一点点。
就这样,厚重的冬天过去了,春天来了。
李如荼这个傍晚依旧是独坐院中,岚外出了,剩下二郎在旁守候。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围墙外响起了以往没有叫声,从远到近,李如荼侧耳细听,居然是些云游野医在兜售药物。只是她刚要回屋,叫卖声真切的在墙外响起,她心中一振,这声音……似是……她面上没有神色,细听之下,沙哑夹带点衰弱,又不似是心中想象之人。
她想了想,对二郎道:“二郎,你帮我去向外面那郎中买点药。”
二郎虽是憨实,却警惕道:“少主医学精湛,一直为公主调理身子,如果要配药,还是待少主归来给公主请平安脉更妥。”
李如荼面上稍红,轻声道:“二郎你细心听听那郎中卖的什么药。”
二郎侧过耳去,那郎中刚巧在门外不远处被附近几个妇人拦下,七嘴八舌地吵嚷,细细一听,居然是在卖妇科秘药。
二郎扫了她一眼,直把她看得面上一热,别过脸去。
“二郎,你帮我买这几味药。”李如荼红着脸去拿纸笔写下几个字,递给二郎。
二郎点头,看看手上的纸领命出去。
看着他在转角处消失,李如荼把视线落在声源传来的那片围墙,心中祈祷对方能获悉自己地存在。
二郎在转角处停下,把怀中的纸拿出,看了几眼打算撕掉,想了想,还是叠好放回怀中。他出门前命令藏在暗处的忍者看守好李如荼,才踏出偏门。
他出门后,绕到传出叫卖声的那条街道,看了几眼。
那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郎中,方巾束,身穿黑袍,可能云游不少地方,生得是极好的脸上颇有狼狈憔悴之色,正向围着他的几个花痴般妇人解说兜售药物,也不觉烦,面上带着一抹温定的笑容。
二郎皱眉,转身离去,跑了京城里好几家药铺买齐全了李如荼要的药,回去复命。
李如荼接过二郎递上的药,口中道谢,心中不禁黯然之极。
人有相似,嗓子也会有相似,真地不是他。
初听那云游野医地声音,她忽地认出那是余沛容的声音。她很是狐疑,怎地他变成卖妇科秘药地郎中了?莫非,他是乔装四处寻访自己的下落?那一瞬间,她心中狂喜,终于有人寻到此处了。当下以纸默下了当日余沛容为救杜子兼而叫她一夜准备好地药方,她确认即便对方不认得自己的字迹,也能从这个药方中探知一二。
只是,从二郎恭谨献上后,她失望达到了顶峰,原来真的是她误会了。
绝世佳公子般的余沛容,怎会走出奔走寻她,更不会为她抛头露面叫卖妇科秘药。
唉,她幽叹一声,抬头去看那围墙上红霞和云朵构成的美丽景致。
就在她失望之时,同样沮丧失望的另外一人,正立在围墙的另一边。
余沛容给一个女子解说了秘药的使用方法后,笑着收了银两道别后,耳根终于清净了下来。他抬头看着天边那红霞染得云朵氤氲,心中幽幽叹息,京城已经寻遍了,他依然没有找到一丝线索,喉咙早已沙哑出血,伊人难觅芳踪,只怕便如韦正矩所料,她被掳出大唐。
眼看着西边天上的晚霞渐渐地隐去,黄昏在新绿与风中悄悄地落下,立于外墙两端的人遥望天际同样的景致,同样的怅然,同样的叹息,却不知,那人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