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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风流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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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自己是被强迫的。是康家帮他们家摆平了那事儿,但是人家也有一个条件,从此以后不想在当地再看见流年一家子。所以他们才投奔了康家,康父当年正当令,手眼通天,帮流年父亲安排了后来的差事。”

    “你说这些是想告诉我老爷子有前科劣迹,所以一时马失前蹄很正常?”

    陈乔没答腔。

    “这种时候,得多大的心能干出来这种事。如果他真那么不要脸面,还会因为这事儿自杀?”

    陈莫菲分析得对,现在跟从前没法儿比,人言可畏,但,莫说一个男人,一个女人都不会因为这事儿投河自尽。

    这个时间段车倒好开。陈乔试图岔开话题,不过陈莫菲心不在焉。好在很快就到了陈莫菲家,莫菲开了车门下了车,陈乔停稳车也跟了下去。

    “我自己上楼就好。”陈莫菲说。

    “不行,这么晚了。去我家你一定反对,送你回来可以,总要把你安全送上楼去。你再能也是个孕妇。”

    陈莫菲低下头来,目光刚好碰到自己的肚子。最近这两个月肚皮疯长,她行动愈加的笨拙。当时怀孕时内心不无欣喜,现在有点儿恨自己身为女人。尤其是这种时候,好多事都不能再干,马丽老板也说过好多次要让她回家等待生产,她厚着脸皮在人家店里呆着----有点事情做时间也好打发,不然不胡思乱想才怪。

    陈乔一直把她送到家,那头儿康若然却早到了家。

    “爸。”

    她进家门,屋子里没开灯,父亲坐在阴影里,屋子里十分静,她能听得见他的呼吸声。

    老人喉咙里咕哝出来一句,康若然没听懂是什么。她打开灯,父亲用手遮住灯光,父亲瘦了,只有在家里他才表现得像强弩之末,在外人面前,他永远熠熠生辉。

    一刹那,她心里有点儿酸楚。

    康若然头一回痛恨自己的女儿身,如果她不是个弱女子,就可以跟父亲并肩作战。但她是个女儿身,为了感情,为了一个男人就活不下去了。她知道自己在国外都做了些什么,但父亲从来没责备过她一句。

    她觉得自己是太过自私了,这么多年她心里只有自己,只有自己,她从来没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尤其是父亲的感受,她低着头走了过去,半蹲半跪在父亲面前,父亲抬起眼皮来看她,父亲只有在看自己女儿的时候眼睛里才有光。

    康若然一低头,热泪滚下来,落在父亲的手上,她掀起那双手,发现那手上什么都有,纵横交错的像垄沟一样的血管,高出他皮肤好多,还有老年斑,褐色,皮肤好松,那是康若然无所不能的父亲,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如此危脆如卵?

    她无法想像。

    那是他无所不能的父亲。

    康若然伏在父亲怀里,觉得再没什么能阻止她流眼泪。从无声到小声哽咽再到痛哭号啕,她太需要这样的一个出口。

    父亲的手从康若然的手里抽出来,然后那手缓慢爬上她的头,那支老手轻微颤抖着,一行浑浊的老泪从康父眼睛里滚出来。

    英雄寂寞,还有,就是他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是老了。

    老了。真的老了。从前哪儿受过这个?咋能让妻儿老小受到这样的委屈,现在他离家破人亡也没多远了,没有后就不必说了,本来还指望着找个代孕什么的,向女婿提出有一个孩子姓他们家的姓氏流年必不会出言拒绝,可是现在......

    这口气是咽不下去的。

    女儿抬起头来,哭得他的心都碎了。老人真想时光能够拉回到从前,从前,女儿最大的愿望是个芭比娃娃,或者一件漂亮的连衣裙,她现在已经长大了,早就不满足于这些,她现在想要一个爱自己的、不辜负自己的男人。老人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却仍旧不能满足自己女儿的想往。

    他其实不知该怎么做,然而又必须要做点什么。

    所以......

    康若然看着父亲,父亲看着康若然。

    “对不起。”老父亲说,“爸爸无能。”

    “不!”康若然心如刀割。她曾经以为自己失去了流年就是世界末日,后来她失去了孩子,又失去了母亲。

    母亲,想到了母亲,她不知该如何如之何。她的母亲,从此以后,她康若然变成了没妈的孩子,她没娘了。康若然想起葬礼那天,她看着母亲躺在棺材里,周围都是鲜花,她被画得面目全非,她觉得那妇人既熟悉又让她觉得十分陌生。

    她扑上去,有人拉开了她,她再扑上去,再有人拉开她,等到他们把她推出去,康若然终于意识到永别,他们真是狠心啊,连个凭吊的肉身都不留给她。要一把火就把她给烧了,为什么要烧她,不能烧她的妈妈,不能烧她的妈妈,不能烧了她。那是她的妈妈啊。

    康若然想起来,这么多年,父母跟她操了这么多年的心,她其实从未回报给他们。是从未。

    为了流年,她害死了妈妈。

    她本来想把这责任推给流年,她也那样做了,但她仍旧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无论她可以成功的把责任推给谁,无论!内心里永远有一把刀子,在一点一点切割她的心,尤其午夜梦回,她试图梦见自己的母亲,她冲自己哭,或者骂自己一顿,打她一顿也好,兴许这能让她稍微减轻自己的罪恶感。

    然而,自从参加完她的葬礼,她再也没有梦见过她。

    怎么会再也梦不见她呢?她是怪罪了自己?是再也不想理自己了?她不要自己的女儿了么?她嫌她康若然给她丢了脸。

    为了个男人,天下男人都死光了么?

    “爸爸。”康若然开声,声音不大,但也足够爷俩儿听得清楚。

    “我不想跟流年在一起了。”她说。康父诧异的看着她,坚持认为她说的并不是真话。流年是女儿的命,是康若然的命,女生外向,他从前不信这句话,现在信了。女大不中留。

    而他也想给她找户好人家,流家不错,流年一表人材,家学渊源,流年人品相貌出身工作能力素质,一等一的人材,流年家两个老人不会给自己的女儿气受。

    托付给流年,他放心。他当初苦心找这么个人选,寻这么个人家,可谓煞费苦心。流年老爹当年也是个人物,仕途风光,人也有才华,很有女人缘,他跟那女人确实有不寻常的关系,但若不是他姓康的先得到消息,又将这事儿透露给那女人的老公,如果不是女人老公听他的,坚持以孩子相要胁,让女人反口咬流年父亲一口,那在当地可能也不过就是一段风流韵事罢了。

    是他手把手的教那家子人怎么去单位闹,怎么寻死觅活,怎么不顾脸面大肆宣扬这件事儿,事后,康父将那家的孩子办进了某部,目前那孩子结婚生子,也人到中年了吧。

    康父事后也有关注过那一家人的后续,听说女人郁郁寡欢,没几年生了癌症,早死了。那女人死那天,康父特意约了流年的父亲喝酒,为的是想探探他的口风,顺便把这消息告诉了流年的父亲。

    流年父亲当时整个人抖得,康父心下了然,然而什么也没说,摆出龙门阵来,白酒,下酒的几碟小菜,两个人对面坐着,灯光晃得人眼睛生疼,他看见流年父亲的眼眶是红了的,但他克制住了。

    真爱?

    康父觉得文人就是矫情,不就是男盗女娼那点子事儿?整得这么文艺就会干净了?多不实惠?!唯其因为对方不实惠,他才有机可乘。

    人性是用来被利用的。康父于这一点上瞧不起流年的父亲。一个男人,七尺昂扬的汉子,顶天立地,双手是用来建功立业的,是用来改天换日的,是用来一呼百应的,不是用来摸女人细滑的皮肤的。

    女人有的是,女人只是男人生活的陪衬罢了。何必拿她们当命?

    不必当命的。

    儿女情长就英雄气短。

    康父倒出一杯酒来,白色液体映着白色陶瓷小杯子,酒液清澈,如此这般的琼浆玉液,如此这般的香味醇厚,酒醉人,酒入愁肠才能愁更愁。

    他伸也也给对面的老男人满上,满脸褶子一头白发的人了,还有这些花花肠子,难怪他兵败如山倒,这些年再没东山再起过,被女人的裤腰带给缠住了手脚,怎么可能会大展拳脚呢?就不会的了啊。

    “来,兄弟。”康父举起酒杯来,灯光就映进了酒里,那酒如微波轻轻荡漾,“她这是报应,”康父说,边说边看对方的脸色,“当初明明是你情我愿,没想到她倒打一耙。”

    他还想问,你不恨她么?

    康父看清楚对面的男人,他是不恨那女人的。

    太爱了?还是没一点火气?

    康父拿捏不准。

    流年父亲的杯子轻轻碰了碰他的杯子,两人一仰脖,杯酒被一饮而尽。

    唏嘘,他看见了唏嘘。康父不知自己究竟是讨厌流年父亲的软弱还是喜欢他的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