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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TR音乐学院对傅错来说是圆梦的地方,也是圆梦的起点,不过等真到了学院,才发现还是有很多地方和想象中不一样,学校本身占地面积不大,只有一栋学生宿舍,规格挺高,住宿费不便宜,傅错和谭思到学校报到后才知道大多数人都是在外面合租房的。
报到那天给他们带路的学长听说他们考CTR是因为石头,就笑了:“又一对上当受骗的,石头哥的母校不是CTR,他在这里上过进修班而已,不是正儿八经CTR毕业。”说着幸灾乐祸地回头看向大受打击的两人,“骗了好多无知青年呢~”
无知青年傅错和谭思面面相觑,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心里还有些小倔强,不太肯相信,毕竟偶像和陌生学长之间,还是偶像的话要更值得信赖一点。
奈何这个偶像是某天团的吉他手,众所周知不着调的一个人,后来有一天AK拿着石头的采访视频给他们看,桀骜不驯的吉他手在节目里被问到“好像有很多人冲着你去报考CTR音乐学院呢”时,拍着腿哈哈大笑:“真的吗?我不是CTR毕业的啊!我就一高中文凭啊!”
女主持都不敢相信:“CTR不是你母校吗?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石头才像是找回了丧失已久的记忆:“我好像是这么说过,不过我都随口说的啊,我的意思是CTR对我有养育之恩,是养母,不是生母!”
女主持噎住半晌,才说:“那塞林格的母校是伯克利吧?”
“那肯定的!”石头说到一半又仿佛不太确定,“不过说起来我也没看过他伯克利的学位证,没准他也是个骗子,把我们都给骗了哈哈哈哈!”
石头哥在手机里头哈哈大笑,AK在手机外头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指着屏幕里的石头对傅错和谭思说:“你们这偶像也太随便了吧,就这么玩弄无知少年心灵的吗?!”
这事儿对傅错和谭思的心灵造成了一定冲击,本来两人还抱着有朝一日能亲口告诉偶像“我们就是因为你才报考CTR音乐学院的”的美好愿景,没想到最后励志故事变成了一个笑话……
不过不管CTR是不是石头哥的母校,它的流行音乐专业首屈一指是真的,学校墙上的知名校友几乎占据了国内音乐人的小半壁江山,入学才一个月,傅错就感觉整个人被打开了视野,学校还经常举办校园音乐活动,连街头巷尾都常能听见惊艳的演出,要不是被石头哥骗了,也许他和谭思就不会站在这里,站在全国最好的音乐院校的校园里。
只是开销真的大,学费不便宜,还得自己解决住宿和伙食,谭思和AK合租了一间房子,租金平摊下来比学生宿舍便宜,傅错自己租了一间廉价公寓,老宅子没电梯,只有不到三十平米,地段比谭思和AK的房子远一点,但租金便宜不少,他每日背着吉他往返于学校,公寓,和兼职的餐吧,三个人偶尔也会在学校找个场地或者去谭思打工的相熟的酒吧插个电演奏一场,但他总觉得少了隋轻驰,没法称之为西风,他只是在代隋轻驰的班而已。
才过去短短一个月,他就很想念他的主唱了。
***
国庆放假,三人原本计划好要回去和隋轻驰汇合,车票都买好了,偏偏AK急性胃炎发作,傅错和谭思只得轮流在医院陪AK。第二天早上AK的情况稳定了许多,傅错下楼去买早餐,给隋轻驰发去微信说明了情况,提着东西进电梯时收到隋轻驰的回信,只有一声“嗯”,还有一个1000元的红包。
他看着这个红包有些错愕,电梯到了都忘了下,只好随后来的人一起下楼,退到角落单手打上字:钱我们暂时不缺,你留着自己用。
隋轻驰有一阵没回复,隔了一会儿直接给发过来一张账户余额好几万的截图,傅错在电梯里猝不及防笑出声。这么粗暴的风格,很隋轻驰了。
还真是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钱的中二少年呢……他盯着那张截图,心情不由自主有些复杂,想了想,又打了一排字上去:钱我收了,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隋轻驰:说什么?
傅错回:什么都可以啊,比如问问我CTR学院怎么样。
心想只是想和你说说话,别老这么惜字如金啊……
电梯门“叮”地打开,傅错随着人流走出去,微信也弹了出来。
——那你过得好不好?
他停下来,低头看着这句话,直到后面有轮椅经过,才忙让开。
他没有立刻回病房,提着早餐走到楼道尽头人少的地方,都已经准备好要和隋轻驰讲讲学院的事了,为此他还提前打听过声乐系的情况,结果被问到的却是自己,心头一时有千言万语,最后还是只发了一条简单的语音:挺好的,你呢?
其实他更担心隋轻驰,自己虽然离乡背井,但好歹和谭思AK在一起,只要一想到隋轻驰又变回了一个人,他就怕他又活回去,尤其当隋轻驰的话越来越少,或者明显不想多说话的时候。
清晨的住院大楼慢慢忙碌起来,傅错看着搀扶着进出病房的年轻情侣发愣,微信冷不丁一响,他低头打开,屏幕亮起,看见隋轻驰发来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碗面,上面铺着煮烂的豌豆,还加了一只煎蛋,就在他曾经带隋轻驰去过的那家面馆。
隋轻驰:我刚跑完步,在吃面,吃完再和你说吧。
傅错看着照片笑了,不过是一碗面,还特意摆拍了一下,看来并没有心情不好。
这样他就放心了。
***
AK在医院只挂了两天水就又活蹦乱跳了,隋轻驰转来的1000块用来付了一部分住院费,还剩下不少,傅错就都存了起来,作为乐队的活动经费。那天从餐吧回来,经过银行门口时看见新增了一台自助发卡机,想着还是把个人账户和西风的账户分开来好,就又办了张银行卡。要设密码的时候,他想起隋轻驰那天喝醉时说过的话,脑子一热,想也没想就输入了隋轻驰的生日。
按下两遍密码,再点确认,在24小时银行明亮无人的一角,那种感觉挺奇妙,好像一下就和这个日期锁死了。
等揣着这张新卡回了公寓,才想起来这张卡是给西风用的,密码肯定得告诉谭思和AK,还得告诉隋轻驰,躺在闷热的屋子里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傻,最后只能把自己的银行卡充公,这张以隋轻驰生日为密码的卡就留着自用了。
第二天傅错不用去餐吧兼职,国庆期间CTR音乐学院也有不少活动,礼堂天天都有免费演出,无论是流行乐摇滚乐还是古典乐,有条件的话傅错都想去听听,本来约好和谭思一起,结果早上谭思说要去修贝斯,AK那家伙以大病初愈为由赖在家睡大头觉,他就一个人去了。
这一整天他几乎都泡在礼堂,上午听完室内乐团演奏勃拉姆斯,下午又听爵士乐,只中午吃过饭去图书馆看了会儿书,等演出结束走出礼堂,才发现天都黑了,外面下着老大的雨。
***
傅错从图书馆借了把雨伞,下车后在车站的餐馆吃了份炒饭,到公寓时都快九点了,在楼下收伞时正巧遇到隔壁屋的学长下楼,两人打了声招呼,傅错提着伞正要上楼,对方突然叫住他:“哦对了,有个小帅哥来找你,坐你门外等你一下午了。”
傅错愣了一下:“找我?”
“对啊,”邻居学长耸耸肩,“除非你不叫傅错。”
傅错一头雾水,打开手机没看到微信里有人联系他,谁会在他门外干坐一下午……
“挺好看一男生,”学长撑伞时说,“就是有点孤僻,这么大雨我让他到我那儿等你他也不理……”
傅错猛地抬起头,心说不会吧,顾不上多问扭头就跑上楼。
站在二楼楼道口,整条走廊只亮着中央一盏不太亮的灯,长长的阳台尽头果然有人蜷着身子埋头靠门坐着,无声无息像一只黑猫,雨水把整条走廊的地板都打湿了,还在不停地往里飘,天气预报说从今天开始降温,果不其然阳台上凉风阵阵。
傅错不敢相信地朝那个身影走过去。
男生穿着一件宽大的银灰白三色T恤,曲起膝盖坐在他门外,头埋在手臂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像睡着了。
都看不见脸,傅错不知道为什么,只看衣领后露出来的一截脖子,和搭在膝盖上的手臂,都认得出这是隋轻驰。
隋轻驰身上的T恤是那种嘻哈风,袖口半长但是阔,傅错想到风直往里漏,都替他冷,把雨伞放一边,蹲下摇醒他:“隋轻驰,醒醒!”
隋轻驰一摇就醒了,皱眉抬起头,看见他,又松开眉头,叹息一般地出声:“回来了?”
那一声带着倦意的“回来了”让傅错的心情矛盾得难以形容,不知是该感动于他不远万里出现在这里,还是气他一意孤行的疯狂举动。
“你怎么来了?”他问,“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隋轻驰往旁边撑了一下站起来,口吻淡淡的:“想给你一个惊喜。”
傅错也站起来,无奈地说:“你是想给我一个惊吓吧……”
“是吗,本来真的是惊喜的……”隋轻驰的眼睫低垂着,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看见傅错靠在门边的雨伞,就顺手拿起,罩在宽大T恤下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带我进去吧,我有点冷。”
***
傅错开了门,按开了门边的灯,电压不太稳的吸顶灯闪了两下才亮起,隋轻驰跟在他后面进了屋,把雨伞靠边放在门口,打量了一下这间不大的一居室。隋轻驰已经和傅错一样高了,但是显得更手长腿长,这间房子虽然有二十八平米,一个人住算宽敞了,但是空间不够高,傅错总觉得隋轻驰往里一站就显得这里更矮了。
他拉开衣柜取了自己的衣服拿给隋轻驰:“你先去洗个澡吧。”
隋轻驰低头看了眼傅错递来的衣服,抬手拿了过来,头也不抬地低声问:“我用你的毛巾吗?”
傅错点点头,隋轻驰便转身进了浴室,傅错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隋轻驰的情绪好像很低落。
隋轻驰进浴室好一阵傅错都没听见水声,正纳闷,就听见隋轻驰在门后说:“好像没水……”
他才想起来,早上走的时候看见楼下贴了停水通知,说是要到凌晨一点才来水。
“我忘了要停水到凌晨了,”傅错说,“你先换上我的衣服吧。”
浴室里窸窸窣窣了一会儿,隋轻驰拉开门走出来,穿着他的长袖T恤和牛仔裤,两个人身高相仿,倒是很合身,隋轻驰提着自己换下来被雨水打湿的衣服,回头打量了一下:“这儿好像没有洗衣机?”
傅错上前把他手里的衣服接过来,放回了浴室:“明天带去洗衣房洗。”又想起来,“你兜里有东西吗?”手伸进隋轻驰牛仔裤的裤兜,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有些皱的车票,傅错惊诧地看到上面的时间是早上六点四十五,那他岂不是很早就到了?
“这儿经常停水吗?”隋轻驰在外面问。
傅错扔了那张车票走出来:“偶尔会。”
隋轻驰走到他的电脑前,拉开椅子坐下,向后靠在椅背上,手轻轻抚摸过椅子扶手,大约因为淋过雨,一头黑发纠缠在额前,显得神色有些黯然。
傅错见他头发都湿了,就去洗手间拿了条干毛巾给他,隋轻驰看了一眼,说干嘛?傅错说擦擦头发,隋轻驰无精打采地接了过来,往头上随便抹了两下就还给他了,傅错没辙地看着他,隋轻驰也举着毛巾抬头看着他,一脸不解,傅错接过毛巾,张开来就把他的脑袋裹了进去,边擦边说:“我这儿没吹风,你将就一下。”
那一裹让隋轻驰冷不丁贴近了傅错的胸口,雨水让傅错衣服上洗衣粉的味道凸显出来,隋轻驰低垂着头,喉结滚了滚,隔着毛巾,听到傅错让他低一下头。他从善如流,求之不得地低了下去。
傅错擦头发的手渐渐停顿了,不知不觉间隋轻驰的头一直低到了抵在他胸口。
他扶着隋轻驰的头,感觉压在胸口的重量比AK的大脑袋还沉:“……怎么了?不舒服吗?”
“你们是不是……接过吻了?”隋轻驰在毛巾下忽然问。
傅错以为自己听错了,莫名其妙,面红耳热地问:“你说谁?”
“说你,”隋轻驰抬起头来,神情恹恹的,口吻里却有一股狠劲,“和今天跟你一起走的女生。”心里想着,哪怕你们在交往了,但只要你还没吻过她,那在我这儿就不算数。
傅错被隋轻驰盯着,脑袋放空了半天才想起来,中午去图书馆的时候有个女生找他问路,刚好顺路他就带人过去了,所以那个时候隋轻驰就到学校了吗?
“你什么时候到我学校的?”
隋轻驰眼神顽固,一言不发。
傅错沉了口气:“隋轻驰,我没有和谁交往,那个女生只是找我问路的路人,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屋里一下就安静了,是尴尬的那种安静。隋轻驰松开眉头,脖子不自觉支起来一点,毛巾从头上滑下去,傅错弯腰捡起掉地上的毛巾,拍了拍:“你是不是傻,才一个月,哪个花花公子谈恋爱效率这么高?”
隋轻驰原本头晕脑胀,此刻只觉得绝处逢生,又为自己方才幼稚的言行有点臊:“是吗,我觉得你只要想,就可以……”
“那是你,”傅错说,“我没你那么大的吸引力。”他拿着毛巾转身回洗手间,手腕却突然被隋轻驰抓住。
隋轻驰抬头看着他:“那我吸引到你了吗?”
两个人隔着一米来宽的距离,隋轻驰微微倾身抓着他,长腿有意往他的方向伸了伸。明明身体间还隔着距离,傅错却只觉得仿佛被隋轻驰的强烈气味包围了,口干舌燥,方寸大乱。
隋轻驰注视着傅错,对方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就这样仿若被抽离了灵魂般僵立在原地。他生命里头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只是因为想见到这个人,再远的距离也可以跨越,虽然自己除了外表一无是处,但如果他身上还有些什么吸引住了这个人,哪怕只是这副金玉其外的皮囊,他也会暗自欢喜,欣喜若狂。
“傅错,”他抓着对方的手,从椅子上起身,“我吸引到你了吗?”
隋轻驰起身时那张椅子与地板发出低沉的厮磨声,他说话的声音像重低音震动着四肢百骸,傅错浑身如被烧着一样难受,直到隋轻驰抬手按在他脑后,那只手明显还有些抖,就连偏头吻上来的动作都是青涩笨拙的。
傅错第一次与隋轻驰离得这么近,脑子里闪过在公交车上初遇的场景,耳边是《Beautiful》的旋律,当那张俊美的脸数倍地放大于眼前,当他的鼻尖碰触到隋轻驰挺俏的鼻梁,看到他长长的睫毛扣下来,看到他一根根分毫毕现的眉毛,即使有再多理智,再多克制,也都在这份极致的美之前溃不成军了……
隋轻驰背后就是开敞的窗户,他们在二楼,经过的人只要抬头就能看见,但隋轻驰毫不畏惧,傅错被来自这个人身上的孤勇震撼到浑身战栗,用力抱住了对方。
远方是夜色中的广厦楼宇,灯海璀璨热烈,在这间简陋的廉价公寓里,傅错拥抱着隋轻驰年轻火热的身体,只觉得这里才是世界的中心,才有一整颗星球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