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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屋子里的人似乎被魏晓雅“与我无关”的言论惊到了,默契地都不说话,直到坐在一旁久久不曾言语的杨家婶子回过神来高调地叫嚣。
“哎呦你这小丫头,这是要逼死我们呀。一个小姑娘怎么就这么没有情面呢,大家都是亲朋邻里,处在一个村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竟是不留一点余地的哦。彦山,你今天带你家闺女来,原来就是来逼我们拿钱的哟。当初你家里盖房子的时候,你杨叔白天黑夜的给你家帮忙也没说要一分一厘的,咱们这情分就到了这了不?”
女人的话不同于杨叔的话,声音尖锐,表情夸张,光是在架势上便比一旁的杨叔高出不知道多少个度,配上那语调抑扬顿挫,活脱脱一被欺负得不成样子的受害者,顷刻间把自己的角色对调了个儿。
魏晓雅撇撇嘴,早知道村子里讲不通道理。
“婶子,您别听她的,小丫头片子不懂事。” 爸爸魏彦山自觉脸上挂不住,就要替她道歉,魏晓雅实在看不上爸爸吃亏不成反讨好的做派,嘴比谁都快。
“老婶子,情谊归情谊,道理归道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咱们把账理清楚,将来抬头见面还是老熟人。您还是......”
“别说了。还嫌不够丢人!”魏彦山轻呵一声,似是被她的话气到。将还在喋喋不休的魏晓雅一把从沙发上拉了起来,强硬地推着往外走。
“爸你别推我,我还没说完。” 魏晓雅被惹急了眼挣扎着不从。
只是她的话并没有被听进去,爸爸魏彦山边走不忘回头跟人解释:“叔婶,你们早点休息,这孩子我带回去说说她,钱的事情我再想想办法,那些话你们别往心里去。现如今村里出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大家心里都不好过,我家这闺女也是,你们别跟她一般见识。”
“回去好好管管,小时候挺讨人喜欢的姑娘,现在这般刻薄了去。” 女人并不领情满脸不耐,倒是杨叔反倒没那么激动,在女人撒疯的时候一言不发,更像是思考什么大道理,“彦山,回去早点歇歇,孩子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是你叔我被利益冲昏了头。”
魏晓雅被爸爸拖着出了门,一路上沉默不语,即便如此,她依旧能感觉到他的不悦。
直到走出杨家老远,似乎是觉得她不可能再折返回去,魏彦山才松了手。
未等她开口,便怒气冲冲道:“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事儿都不懂,大人的事情你在一旁听着就行了,哪里都有你长嘴。咋了,你是觉得自己啥都懂,非得抖落抖落肚子里那半瓶墨水才显得你了。”
魏彦山远远走在前面,也不等她,魏晓雅瞧着那背影觉得很是委屈,心里憋着气脚下快了几分,三两步赶超到魏彦山前面去,嘴巴上依旧是不服气。
“我还不是为了咱们家着想,再说我又没有说错,他把钱弄丢了他自己想办法找补去,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他倒是好让咱们理解体谅,可是谁又能体谅我们。您就一天天替别人着想,自己都穷的穿破当裤,还在这打肿脸充胖子装大度。人家饲料师傅能给咱们赊账一回、两回,你能指望着人家次次都赊给咱们,这人情也总有用完的时候。”
魏彦山:“你这个孩子说话咋这么难听,这村里人情就是金钱,抬头不见低头见,闹成那么僵谁好看。”
“哪里就是金钱,人情就是能欠着你钱还能理直气壮不还,人情就是拿来让你不好意思要债的借口。若是这种人情,我宁可不要,谁稀罕谁拿走。”
魏晓雅气鼓鼓往前走去,也不管爸爸魏彦山怎么想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不是为了不还钱的便利,这人情又算什么!
魏彦山望着女儿的背影,忍不住长长叹出口气。他知道魏晓雅向来害怕走夜路,尤其村子里照明设施匮乏,每到晚上总是黑通通一片,即便打着手电,魏晓雅都能瑟瑟发抖自己吓唬自己。
但此时魏晓雅一个人在前面走得稳稳当当,也不提什么害怕了,唯一的电灯还在他的手里,可见闺女脾气上来,早已经气的连恐惧都忘记了。
而魏彦山又怎么会真的不在意钱呢,他只是以己度人罢了。自家那二十万还没有信心追回来,杨叔也是同样的遭遇,将心比心大家日子过得都不容易,何必再互相为难。
可女儿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这往后的日子,谁又能来理解理解他们家哩。
父女二人各有所思,却不知在他们从杨家离开之后,一道身影偷偷摸摸又来到杨景元的大门口,而后熟门熟路地进了杨家。
杨景元本要出来解手,瞧见偷偷摸摸进来的人神色骤然一变,尿也不急了,匆忙上前将人拉到一旁乌漆嘛黑的楼梯底下,生怕有人看见。
“大晚上你怎么过来了,魏彦山父女俩前脚刚走,你早来一步就撞见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要来家里找我,不方便。”说着杨景元还瞟了一眼亮着灯的屋子。
来人大热天穿着帽衫,蒙着脑袋,也看不见脸,压低的嗓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行了行了,啰嗦什么玩意儿,钱呢?”
“大晚上你来就是拿钱,我跟你说过了,手里没钱了。”
那人轻嗤一声,二流子一般唾了口唾沫:“行了,这话哄一哄魏家那老实人也就算了,在我面前就别耍心眼儿了,我可是听说了,工地上那些钱前天刚给结了,王家两口子跑路是最近半个月的事情了,跟你没啥关系。”
杨景元被戳破了心思,震惊地问:“你从哪里知道的,你盯着我,小兔崽子你盯着你老子的钱。”
“把你嘴巴放干净了,当你老子的老子,你有这个资格没有,把钱给我。”那人对杨家了如指掌,说的每一句话都直中要害:“不然别怪老子去找你闺女哦。”
“别别别,你别去打扰她,她什么都不知道。”杨景元语气中沾染了一丝恳求的意思。
“那还不快去。”杨景元只能妥协,转身之时不小心踢到了一旁的花盆,骤然发出一阵响,他慌忙看向屋里,黄梅戏的腔调透过窗子传出来,屋里的人应该是没有听到,又是虚惊一场。
那人瞧见这般动作,忍不住低咒嘲讽他:“真他娘的怂包。”
心惊胆战好容易把钱拿出来,点着数给他,那人可不领这个情,直接将钱一把抢过来:“拿来把你,磨磨唧唧。”
杨景元连忙拽着他衣裳:“等等,你可不能全拿走。”
“废#¥%什么话。”那人一抬手,狠狠道:“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有多少钱,连你手里工钱三分之一都没有,这些年以工资没发的借口你没(mo)了多少钱。也别跟老子讲什么要发工资的话,你要真打算发,魏彦山父女俩就不可能灰溜溜走,这么防备你家那位,生怕她知道你的心思吧。”
“你小点儿声。”
那人点完钱往口袋一踹,动作一气呵成:“呵,行了,走了。”
屋子里黄梅戏里的角儿唱完《花为媒》的最后一句“满园花景无心赏”,大门“吱呀”关上,门栓当啷一声响,只听屋里女人喊着:“元儿,外面干啥呢不进屋,喂蚊子啊。”
杨景元叮嘱人赶紧走,这才高声应:“嗳,我把大门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