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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男人注意到身旁的魏晓雅,仅凭借那七分神似的长相便确定道:“这是闺女吧。”
“嗯,她在家没事,非要跟着出来瞎逛悠。”
爸爸这么解释,魏晓雅颇为配合地把锅背好,杨叔并未介意。
“快进屋来,这外面都是蚊子。哎呦!咬死我了。”
‘啪’地一声抄腿上拍了一把,再抬手溅出血的蚊子已经死翘翘,随意擦掉在一旁的水管处冲干净了,便带人往里屋走:“你婶子就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今天去这家移一束,明天去那样摘一枝,搞的院子里乱糟糟的。你不常来我这儿,别嫌弃。”
“哪里的话,都是叨扰您,怎么还会嫌弃。”
三人路过院子里的花池,里面大红色的富贵牡丹正开的艳丽。魏晓雅素来爱这些花草,光是自家门口那一片废地便被她收拾出来,满满当当地种上了凤仙花和鸡冠花,这些日子也开得正好呢。
“杨叔家里的牡丹开得多好看,走的时候能移给我一枝吗。”瞅着那大红花,魏晓雅开始心痒痒。看她这般迫不及待,爸爸魏彦山嫌弃道,“你咋什么都稀罕。”
“诶,现在年轻人养花弄草的不多了,闺女待见这东西,跟她老婶子能谈到一块去。”杨叔还特意跟魏晓雅交代:“一会跟你老婶子说一声,她可乐意跟稀罕这些的人聊呢。让她给你挖出来用袋子包上,教教你该怎么养。都是她在管,我是不懂这个。”
“又说我什么呢?”声音先从屋里传了出来,魏晓雅进了门,方才瞧见人。屋子里,那红衣半袖的中年女人正坐在沙发上纳鞋垫,巧合的是鞋垫上勾勒的花纹,正是院子里牡丹的模样。鞋垫上的针脚有些粗糙,但并不影响大体的花样儿。
这鞋垫也是有讲究的,村里面的人下地都习惯穿布鞋,但布鞋底子薄,穿久了脚底板和脚后跟也受不了,为了防止磨脚大都会垫上一层厚度适中的鞋垫儿。村里人们倒也不讲究什么好看,更不会在这上面花冤枉钱。因而,大家都是自己动手做。
这亲手做出来的鞋垫儿穿着舒服,每针每线条真实缠连,好看又耐穿,就是和市场里卖的相比也不遑多让。多的是婆娘们心灵手巧,平常无事会以此来打发时间。
女人们做这些的时候相熟的几人会聚在一块,有会画画的,有会糊鞋垫纸的,大家分工明确,事半功倍。尤其那花样儿上是一个比一个画的好看,若遇上有个超常发挥的,大家便都稀罕得不行。那画样子的人也不藏私,大方地拿出样子分享,瞧见大家都喜欢自己的花样儿心里也别提多高兴呢。
杨叔家里安装的还是昏黄的电灯泡,女人带着一副老花镜,垂眸抬手间颇有一副教书老师的架势。她注意到老婶子一旁的鞋底花样,里面好几个花样都是出自妈妈李芳茹的手笔,心里别提多自豪呢。
“快别干你那点活儿了,给彦山跟闺女倒点水。” 杨叔进屋就吩咐。
“用你说。”女人噎了男人一下,热情招呼着二人坐下,起身端上茶水,还热心问他们吃不吃点心,说是家里闺女刚给寄回来两箱面包牛奶。
村子里表达热情的方式大都如此,将自己家里有的好吃好喝拿出来给大家分享,不论贵贱也不论成色,图的只是一个心意。
魏彦山不欲麻烦:“婶子别忙活了,都刚吃完饭,不饿。”
“你大大老人不吃就不吃,闺女再大也还是个小姑娘,闺女你吃。”
魏晓雅应着:“嗯好,谢谢婶子您快别忙活了,坐下歇歇。”
客套话都说完,杨叔这才切入正题:“彦山,叔知道你今天来为了啥,是不是想拿工钱。”
爸爸魏彦山也不遮遮掩掩:“老叔啊,实不相瞒,家里养鸡场闹的那事情想必您也知道,我跟芳茹每天早起贪黑挣个三瓜俩枣,我那一大家子人根本就养活不住。养鸡场让继续弄下去的希望也不大,现在风声这么紧市场行情肯定是不比从前,卖鸡蛋那些钱根本就顾不住鸡场那些畜生的口。我这前脚刚把饲料买了,手里是真的一分钱也没了。若不是后面还需要不小的一笔开销,我也不想搞这个特殊过来跟您开口。”
魏彦山脸皮向来薄,就是要钱都要的理不直气不壮。一番话下来,没有一句话直截了当地要钱。
杨叔也是个聪明人,他自然是懂他的意思的,“彦山,你的难处我知道,索性我也不跟你兜圈子。咱们村里认识这么多年,我杨景元是个什么人你也清楚,平常互相有个啥事绝对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不是说我不想给你钱,只是眼下我手里真的拿不出钱来。”
杨叔原名杨景元,村里面叔伯弟兄之间称呼习惯了,只有极少数情况下才称呼名字,多是在正经严肃的事情上面。
杨景元正襟危坐,摊手扶额:“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我那些钱先前都存在王来友两口子那里,本想着利息高我发了钱能赚点利息,谁知道那两个不是东西哟,说跑就跑了。本以为村里有个管事的能帮咱们讨个公道,可大队不摊这个事儿,让我这些天是着急又上火,就担心有人上门来要钱。”
杨景元神色焦躁,不住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我现在也是真的没有办法。”
魏彦山哪里又能料想会碰上这情况,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杨景元为了蝇头小利把工钱存在私人存款最后反而吃亏上当,可真正受累的偏偏是这些工钱本应该归属的人。
话已至此,魏彦山欲言又止,心里万般难,可此时此刻再说什么好似都于事无补。
他心里沉甸甸,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怨吗,怨老天爷不作美,怨时运不济祸不单行?
不,即便魏彦山认了,魏晓雅也绝不可能认同,“老叔,你说的我和我爸都理解。”
魏彦山看闺女开口,第一反应便想拦住她,可魏晓雅远比他想的坚定,说话声音嘹亮,即便想装作听不见都不行,“但是这钱该给还是得给,王来友两口子拿钱跑了那是他们的过错,把工人的工钱私自挪用存款谋取利息这就是您做的不对了。归根结底,您不把钱存在那,这钱就不可能出这个事情。您既然担任了包工头这个名头,那么相对应的,你不光是享受这个名头带来的管理协调工人和分配工活儿的权利,这妥善保管工人工钱和按时按工给付工资也是您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魏彦山皱眉瞪她。
“爸!我还没说完呢,您别老拉我。”面对魏彦山的再次阻拦魏晓雅没好气回他,转头望着杨叔接着讲:“所以不管您是借钱还债还是自己垫付,都好,总是要凑齐了给我们发了。总不能您的失误导致的损失,让大家伙儿替你承担后果呀。这钱又不是我们让您存在王来友家的,丢也不是大家的过错导致的,凭什么就得拿不到钱呢。”
杨景元怔住,似是没料想到这妮子嘴巴这么厉害,当下结巴道:“不不不,不是,我也是受害者,不光你们的钱没了,我的钱也都在里面呢。”
杨景元说这话无外乎是想让大家同情产生共鸣,从而在情理上不再给他压力,魏晓雅自然是不吃这一套,再次强调:“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拿自己的那一份,您只管把我们的给了,其余的您想怎么挽回损失就是您自己的事情了,犯不着跟我们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