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玱玹成婚,外爷遣人送了不少赏赐来。
下面那位,是外爷的使臣,名叫延钦,年纪与玱玹相仿,出生西炎王族旁支的旁支,血统不算纯正。
不过,外爷用人,血统从来不是紧要的条件。
延钦自幼刻苦,文韬武略都不曾落下,尚未满百岁,便靠一篇战策论从西炎旁支同辈中脱颖而出,得到外爷赏识,成为了外爷的心腹。
昨夜我听玱玹说起此事,对延钦存了几分敬佩之心,玱玹却说,他所接到的消息是:延钦这次来,明面上是奉外爷的命令而来,实际是为五王打探玱玹的底细而来。
除了这些,玱玹还查到,延钦的妻子因意外身中奇毒,眼看时日无多,延钦因此消沉,散尽家财广寻名医,只为救妻子的命。
后来,有位医者被延钦对妻子的痴情打动,找上门来,用尽一身医术,也只能将毒压制,无法根除,需要定期服药才能保命。
玱玹猜测,找上门的医者是五王的人,目的是要借此控制延钦,让他成为自己的暗棋。
延钦呢,也是个合格的棋子,这些年为五王立下了不少功劳,五王也将二人来往的痕迹隐藏的很好,百年来几乎无人知晓。
然而,这条线索,这样恰巧的在这个时候被玱玹查到了,还如此的详尽,甚至连延钦的妻子中毒至今所有的症状及变化都有详细的描述……
这个中玄妙,还需要多说吗?
所以,今日投壶的彩头,是一粒能解百毒的丹药。
这药能不能解延钦妻子的毒不重要,重要的是,延钦想不想要它。
如果他想要,那恰恰证明了我和玱玹的猜测:消息是延钦故意透露给玱玹的,他想借此传达出,他想要投靠玱玹,摆脱五王的控制的意思。
我将壶中的酒饮尽,手肘碰了碰李相夷,眸光微闪,“走,投壶去。”
从屋顶爬下来,我含笑向着投壶的方向走去,一众年轻的男女宾客见到我皆笑着见礼。
延钦朝我微笑,也恭敬的躬身,“延钦拜见王姬殿下。”
他生的不差,眉眼间与玱玹有两分相似,从骨子里透着儒雅谦和的气质。
“今日紫金宫大喜,大家玩的尽兴便好,无拘这些虚礼。”我笑着对众人道,抬手扶了延钦一把,“延钦大人更是不必客气,若你不介意,我便称你为表哥可好?”
他既是来投诚的,我自然是要客客气气的。
延钦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又是躬身一辑,“谢王姬厚爱,延钦深感荣幸。”
说话间,他看见我身旁的李相夷,眸中略带些疑惑,却并未问我。见此,我心中对李相夷的怀疑已经所剩无几。
其实不止是延钦,今日见过我的,多少都露出过这个表情,也窃窃私语的探讨过李相夷究竟是何身份,倒没人开口问我,正好省得我瞎编。
我取了支箭矢,语气中略带玩笑意味,“延钦表哥连中贯耳,看来是冲着彩头来的,那解毒丹费了我许多心血,只此一颗,表哥需赢了我才能拿到。”
说罢,我定了定心神,摆好姿势将箭矢对准壶口投了出去。
箭在壶口上旋转了一圈成倚杆。
“浪壶,十四筹!”
“王姬好厉害!”
“是啊,延钦大人,要不要认输?”
……
延钦在众人的打趣声中,投中了龙尾,十八筹。
众人惊讶过后,都在猜测我会继续比下去,还是就此认输。
输赢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需要与延钦交谈的机会。
将箭矢放回篓中,我颇为丧气的道,“表哥好厉害,我认输了,请表哥随我去取彩头吧。”
延钦笑了笑,“王姬承让了。”
我有意避开人群,带着李相夷与延钦往僻静的地方走。
说起来,我应当十分警惕才对,可他们只从容的跟着我的步伐,也不说什么话,让气氛紧张不起来。
前方便是观景亭,我看了李相夷一眼,还未开口,他便主动说,“王姬与大人有事相商,我在此等候便可。”
如此,正合我意,反正他也在我视线之内。
延钦与我一同站在观景亭里,回头望了眼李相夷,问道,“这位公子看着面生,不知出自哪个氏族?”
“他并非氏族之子,而是几日前我从泾水湖边救回来的。”顿了顿,我继续道,“我还以为,表哥知道他的来历。”
延钦瞬间明白我的意思,思索片刻道,“王姬放心,我敢保证,从未在西炎城见过此人。”
意思就是,他确定李相夷不是五王的人。
“我对表哥自然是放心的。”
我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药盒递给他,叹息一声,“此丹能解百毒,却医不了人心叵测,若背后下毒之人见表嫂无恙,只怕会用更歹毒的手段,表哥想好应对之法了吗?”
言外之意就是,我能给他的妻子解毒,但五王的势力存在一天,他们就仍处于受制于人的危险之中,想要摆脱这种处境,就必须做出明智的选择来。
延钦从我手中接过药盒,死死握紧,眸底溢出愤恨。
看来玱玹猜的没错,五王自导自演了一出雪中送炭,将从不参与政斗的延钦拉进了自己的阵营。
延钦一掀衣摆,直直跪在了我面前,“王姬若能救我夫人性命,延钦愿为王姬肝脑涂地!”
“表哥,你说错了。”
我扶起他,逐字加重语气,“你是西炎的臣子,你该效忠的,是西炎的王!”
“……是,延钦明白。”
亭中摆放着酒水与小食,我随手抓了三个烤栗子摆放在桌面上,慢悠悠的道。
“大荒如今的局势,表哥是看得清楚的,终有一日……”
“会有人一统大荒!”
空碟子将三个烤栗子一同盖住,瓷器与大理石桌面碰撞发出“叮”的一声。
我看着延钦,颇有深意的开口,“西炎不仅需要一位贤明的君主,更需要一个有野心王!”
延钦听完我的话,神情一震,眸中隐隐燃起光亮,似沉睡已久的雄狮缓缓张开双眼。
恩情,能让延钦为玱玹效力,却不能让他发自内心的臣服玱玹。
延钦有才有能,心有丘壑。
一个懂得赏识他重用他,有鸿鹄之志的人。比只懂得挟恩图报,用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让他妥协的人,更值得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