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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多病还在找寻声音的根源,笛飞声却已向着前面不远处的怪石走去。
这难听的哭声,声音他太熟悉了。
悄无声息地绕到怪石后方,便见一只鸟在垂着头悲泣着,它通体乌黑,体型较一般的鸟儿要大些,尾羽卷成弧形,上缀金褐色冠状斑,羽枝稀疏,纤细如丝,异常绚丽。
笛飞声顺它垂下的头看去,发现地上有滩血迹,血迹边上还有一个精巧的小圆筒。
“尊上!”
无颜步伐急促地跑上前来,将那只会哭泣的鸟儿惊吓到,它惊慌地哭嚎了两声,瞬间飞向空中。
“在东边一个很不起眼的山洞中找到的。”
方多病仔细一看,见无颜手中拎着一个沾了血的麻袋,上面的血迹已经变黑,用手沾了沾已经干涸的血,他便有了定论。
“这血迹应当是前夜沾上的。”
笛飞声闻言眉心微蹙,捡起小圆筒,示意他看看地上的血迹。
“这个呢?”
方多病蹲下身子,先用手抓了些地上的尘土,分辨了一下土壤的湿度,最后捻了一些沾血的土,便有了答案。
“前夜是不是下过雨?这血是雨停之后沾上的。”
无颜回想了一下,“是,前夜雨下的很大。”
李莲花看着笛飞声手中的小圆筒问道,“这千里镜,是你要找的那位韶姑娘的东西?”
笛飞声眉头紧锁,紧紧握着千里镜没有回答。
那日她说看见他受伤了,想必他与容玑交手时,她便是用这千里镜窥看了全程,所以才能及时赶来带他下山。
“这是添云的东西!”
突然有人窜到他面前,前从他手中夺过千里镜。
计湘安将东西拿在手中仔仔细细确认了一遍,再抬头时双眼已经红透。
“这是我送她的生辰礼,她从不离身,你从哪里找到的?”
笛飞声紧抿着唇,看向一旁的血迹,“那只会哭的鸟,是她养的?”
动物的感官比人敏锐,没有人操控的情况下,它会在这里对着千里镜和血迹哭,便说明千里镜和血都来自它最熟悉的人。
计湘安没有说话,但她蹲下身查看血迹后失魂落魄的表情就已经给了他答案。
小夭在一旁紧攥着双手,盯着计湘安的身影。
此人一靠近他们,她便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
这种味道无法形容,闻到的一瞬间,会令她内心深处油然生一种恐惧,让她想要远离。
太奇怪了,她分明从未见过此人!
李莲花的目光落在她攥地发白的手上,敛起眸思索了一会儿,他对着笛飞声道,“韶姑娘也许受了伤,正躲在何处疗伤?”
“不如大家分头去寻,搜寻的范围再广些?”
笛飞声正想说好,计湘安便满面悲戚地开口拒绝。
“不劳烦你们了。”
“听觅鸟无人操控时,不会轻易发声,它会在此哀鸣,便说明它察觉到了熟悉之人的死气。”
计湘安强忍着泪转身,吸了吸鼻子。
“我会找到她的尸身好生安葬,若笛盟主心中仍有记挂,到时来为她上炷香便可。”
添云定是遭受不住毒发的折磨才会丧命,计湘安想象不到她会有多痛苦,更不会让旁人见到她狼狈的模样。
计湘安心中对笛飞声有怨,若不是因为帮他,添云也许不会耽误回听月楼的时间,有解药压制毒发,她便不会丧命。
可她是心甘情愿帮笛飞声的,计湘安又不想违背她的意愿去责怪笛飞声。
李莲花与方多病一齐看向笛飞声,询问他的意思。
笛飞声眸色暗了暗,看了眼无颜手中的麻袋,有些迟疑的对计湘安道。
“或许有人故意拖延时间,让她无法回听月楼拿解药。”
无颜将麻袋递到计湘安面前,“往东走有个山洞,位置偏僻,这是在洞中找到的。”
计湘安双眼猩红的看着麻袋上的血迹,死死咬住牙。
几乎不用分析,她便能猜到是谁。
岳霓裳!
心中有熊熊恨意滋生,她握紧手中的剑,一句话也没说,只给众人留下一个决然的背影。
待她走远,小夭心中的不适感才消散。
方多病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我们还上山吗?”
小夭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去!”
李莲花淡淡附和道,“我也觉得这浮石山有些怪异。”
无颜看向笛飞声,等着他做决定。
这时天色突然暗了下来,狂风随之而起,小夭仰起头,见无数黑云涌动在浮石山上空。
她发丝被风吹乱,抬起的眼眸中带着些茫然和疑惑。
李莲花听见她喃喃一句,“怎么会不见了……”
方多病不解,“什么不见了?”
小夭目光转向他,勉强牵了牵唇角,“要下雨了,改日再来吧。”
方多病再迟钝也察觉到她今日的状态极为不对。
想了想他对笛飞声道,“阿飞,我们先去客栈,从长计议!”
笛飞声默了片刻,最终点头。
计湘安与韶添云关系要好,不让他们插手寻找韶添云的尸身,定是有她的理由。
他不能不识趣地强行插手,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
众人各怀着心思下山,刚进皇城,瓢泼大雨便倾泻而下。
进客栈时,众人身上都已浇透,方多病、笛飞声、无颜三人运起内功,不一会儿衣服便干了。
李莲花将脸上雨水擦净,喊来小二,“劳烦帮我们备些热水。”
小二刚应下转身要去办,又被他拉住手。
李莲花面上挂着礼貌的笑,“再劳烦备些姜汤。”
小二连忙点头,“好嘞客官,马上就好!”
李莲花抿唇看向小夭,“小夭姑娘,你先回房把衣服换了吧,天愈发凉了,染了风寒不容易好。”
小夭低头看了眼湿透的衣裙,轻轻点了点头。
客栈内应是早就备有热水,小夭刚进房间,热水便送到了她房门口。
褪去了衣衫坐在浴桶中,热气生成的白雾围绕在四周,让她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太真实,像身处幻境之中。
有那么一瞬间,她心中生出一个想法,会不会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梦?
但当脑中浮现李莲花对着她扬唇浅笑的画面时,她摇摇头,心中立马否决了这个可能。
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
她在大荒从未见过李莲花,又怎么可能梦见他,还在梦里对他有意?
想着小夭往脸上掬了一捧水,温热的水流顺着面颊汇聚在下颌,又落入浴桶中,她重重吐出一口气,心才稍稍静下来一些。
今日浮石山上的灵气,她确信没有看错,突然不见,应该是变天的原因?
那便等天气晴朗的时候,再去看看。
水温渐凉,小夭起身擦干身上的水,穿好衣裙,坐在梳妆台前用干布巾细细擦拭着头发。
梳妆台上有个小瓷罐,里面装的应是护发的桂花油,盖子都未打开,那带着些香甜味儿的清香便直往鼻腔里钻。
闻着很是舒心。
小夭却是想到了另外一个味道,那位女子身上传来的。
她对这股味道有记忆,可是几百年来,她一直钻研药理,闻过太多稀奇古怪的味道,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是在何处与那股味道打过交道。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股味道令她不适,令她不安,令她恐惧,且直觉告诉她,那股味道虽然来自那位女子,但她心中生出的所有情绪,都与那女子无关。
好不容易将思绪理清,擦干了头发,小夭挽了个简单的发髻便下了楼。
楼下靠窗的位置,方多病、李莲花、笛飞声都端坐在桌边,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方多病率先看见她,对她招了招手。
她才坐下,方多病便将一个茶盅递了过来。
“喏,喝些姜汤,驱驱寒。”
接过汤盅,掀开盖便能闻到生姜的辛辣味。
小夭撇撇嘴,将汤盅往边上推了推,“不想喝。”
方多病啧了一声,伸手欲将汤盅端走,“不喝就算了,可惜了某些人想得这么周到。”
李莲花慢条斯理地端过身旁的汤盅,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
“东盈皇城的寒食很出名,所以他们这里的姜茶熬的也极为讲究,既保留了驱寒的特性,饮之又不辣口,今日得尝,才知流言非虚。”
小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辣?”
李莲花唇角微扬,看着她道,“值得一试。”
小夭半信半疑地拍开方多病的手,小小抿了一口,有姜味但确实不辣口,还有淡淡的回甘。
“味道还不错。”
小夭对着李莲花浅浅一笑,端着茶盅慢慢喝了起来。
方多病挑挑眉,想打趣两句,便听李莲花道,“我说方小宝,你还不快点吃?一会你还有事要办呢。”
他话音刚落,笛飞声的碗筷便放在了桌子上。
小夭对此见怪不怪,在青木城时她就见识了笛飞声吃饭的速度。
方多病想起一会还要去寻钱鹤,便不再玩笑,快速吃完了饭便打着伞出门了。
小夭吃好饭,想了想还是对着笛飞声问出了口,“阿飞,今日那位女子,她叫什么名字,你与她交过手吗?她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叫什么湘安”
笛飞声记得韶添云是这么喊她的,“我没有和她交过手。”
小夭哦了一声,想了想又道,“那听月楼楼主长什么样子?”
笛飞声在脑子里搜刮了很久,也没有想到合适的形容。
最终他犹豫着道,“她……长相没有怪异之处,却又让人感觉很怪异。”
小夭闻言微微一愣,只好作罢。
不如改日找到这位名叫湘安的女子,与她聊聊,或许能找到答案。
方多病直到下午才回客栈,信物他已经给钱鹤看过,对方让他等消息,也不知要等几日。
一进门方多病便发现少了一个人,“阿飞呢?”
小夭低头摆弄着药箱,“你猜他去找谁了?”
方多病想了想,“覃荞吧,东盈皇城怕是都要被他翻过来找了,安君临不可能把覃荞藏在东盈皇宫……”
说着他话语一顿,视线与李莲花相撞,脸色微变。
常人思维中,安君临不可能掳完民女将人带进皇宫中。
但若是她剑走偏锋,偏将人带进去了呢?
那笛飞声就算把东盈皇城每一寸地皮都掀起来找,也不会找到覃荞。
李莲花沉思片刻开口,“先等钱鹤的消息,我们进宫后先搞清楚安君临的目的,再想法子打探覃荞的下落。”
“此事也只是我们的猜测,贸然告诉阿飞,若他冲动起来,事情会变得复杂。”
其实笛飞声将信件上的内容告知时,李莲花心中便猜到了另一个可能,却不敢妄言。
他无法想象,若事实如他所想的那般,那笛飞声将会受到怎样的打击。
纵然二人是因意外促成,但覃荞确实是笛飞声一心想要保护和爱护的人,当这个意外变成处心积虑,那笛飞声所做的一切,便都成了笑话……
方多病与小夭都觉得李莲花说的有道理,笛飞声不是会隐忍的性格,还是先将事情确定下来再跟他说比较好。
入夜,笛盟主再次无功而返。
李莲花拎着酒敲响了他房间的门。
笛飞声拉开门,看见他怀中的两个酒盅,不禁轻笑一声。
“找我喝酒?”
“怎么,你不愿意啊?”
李莲花摇头叹道,“那我只能自己喝了。”
笛飞声看着他,身子往边上一侧,“进来。”
李莲花将酒盅倒满,先痛饮了一杯。
“阿飞啊,你知道我这十年都在干嘛吗?”
笛飞声有些不明所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后,还是认真答道,“这十年,你在找单孤刀的尸体。”
李莲花点点头,面上笑意不减。
“是啊,我曾经以为那是我最好的师兄,十年里,我无数次发誓,一定要找到他,让他入土为安。”
他端起酒杯,与笛飞声碰了一下,酒液入喉,他眸光变得深远,语气也缓慢了些。
“可当他再次站在我面前,我才知自己多么可笑。”
李莲花转过头,却见笛飞声定定看着他,良久后,薄唇轻轻吐出一句,“你果然没有失忆。”
李莲花早知瞒不过他,也不打算瞒着他。
于是干脆利落承认,“是。”
笛飞声剑眉轻挑,“那你今日找我喝酒究竟有个目的?”
李莲花蹙起眉看他,“你我二人喝酒非要有个目的?”
说着他放下酒杯准备起身,“那我没有目的,不喝了。”
笛飞声按住他的手臂,淡淡道,“行了,我又不是方多病那个蠢货。”
见李莲花坐回来,他又将二人酒杯倒满。
“你若是觉得被单孤刀欺骗,心里不痛快……”
“可以与我说,但我不会劝人。”
…………
二人交谈半宿,李莲花心中有数,酒喝完了便回了自己房中。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东盈皇城却已沸腾起来了。
方多病打听完回来,咕嘟咕嘟喝了半壶茶,才开口说话。
“舞坊的头牌,一夜之间成了血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