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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舟松是从小被宠坏了的,薛玫每次回家待几天,都被薛舟松气的火冒三丈,在他这里,薛玫完全体会不到常人说的父慈子孝是什么滋味儿。
若是将薛舟松与薛尔都带在身边,旁人只会觉得薛尔才是他的孩子。
薛尔很聪明,薛玫想送他上学堂,读书识字,将来入仕为官,也是一条不错的路。
薛尔拒绝了,他说喜欢跟着薛叔走南闯北,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想永远陪在薛叔身边。
薛玫拗不过他,只好放弃。
薛玫体质不好,容易感染伤寒,薛尔求着隔壁药铺的郎中,跟他学了些药理,此后几乎饭桌上的每一顿饭都有一盅专为薛玫炖的药膳汤。
夏天他亲手做驱蚊虫的药包会挂在薛玫腰间,半月一换,从未间断。
冬日里,他会放上好几个暖炉将被窝捂热,待薛玫睡觉时,被窝里暖洋洋的,没有寒气。
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尤其是薛玫上了年纪以后,生活起居上,薛尔对他的照顾是无微不至的,薛玫常常感叹,薛尔若是自己亲生的,那当真是死而无憾。
薛尔听后会笑着说:薛叔,我就是你亲生的。
……
“整个醉香楼呢,抛开薛少掌柜与薛掌柜的血缘之亲来说,你与薛掌柜的关系是最亲密的,甚至你对薛掌柜的关心,是比薛少掌柜更甚的,我说的对吗?薛尔?”
李莲花边说着,边慢步走到桌边,将桌上的茶壶拿起,掀开壶盖看了看,又闻了闻,似乎在辨别里面的茶叶。
薛尔在李莲花念供词时,整个人似乎陷入了回忆中的状态,直到李莲花拿起茶壶,他才回过神,双目紧盯着他的动作,见他将茶壶放下,捏紧的拳头渐渐松开,才开口道,“是,薛叔待我恩重如山,我孝顺他是理所当然。”
小夭有些不太理解,这供词是根据薛尔的口供写的,为什么要再念一遍给他听呢?
如果他是凶手,他会说出来吗?
那不是太蠢了吗?
“你薛叔身体不好,容易失眠,你去鸿福堂给他配了调理的药方,是不是?”方多病在一旁斜睨着他,开口问道。
“……是”
薛尔的眼神明显慌乱了一下。
因为他知道,这事他没有在口供中提到。
“那么你肯定也知道,你薛叔吃了药觉得效果不太好,还喜欢喝两杯酒来助眠,是不是?”
方多病脑子里的线一下子串起来了。
小夭这才知道,从停尸房出来,他们为什么要先去找了一趟薛舟松。
三人到薛舟松所在的房间时,他的两只眼睛肿的像核桃,嗓音嘶哑,他们问一个问题,他就答一个问题,再不似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方多病从薛舟松那里问了许多薛玫的日常习惯,为人处世的方法,还有与醉香楼众人的关系等等。
薛尔的眼神胡乱瞟着,喉咙里不住地在往下咽口水,或许是看不到自己的神态,他觉得自己并未暴露,仍然强装镇定,“喝酒?我不知道这回事,薛叔的药我每天熬好后,晚饭前给薛叔喝掉,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每日歇业后我都回薛叔买的宅子,薛叔几乎都住在店里。”
方多病冷哼一声,“你不是最关心你薛叔吗?连后厨洗碗的大婶都知道薛掌柜每日晚上都饮酒,你不知道?”
洗碗的大婶每天早上都要去薛玫的房里,将酒盅和酒杯收拾下来清洗。
有一次荷香爹,看见她从楼上端着托盘下来,就问怎么每天楼上都有遗漏没洗的,也不仔细点,让掌柜知道要挨说了!
洗碗的大婶对他翻了个白眼,说我是干活那么毛躁的人吗?掌柜晚上睡前都要饮一盅,嘱咐我每日早上去取下来清洗的!
“就算我知道,又与我薛叔中毒有什么干系?”
“看来这薛掌柜,真是养了一头嘴硬的狼啊~”
李莲花看着他嘴硬的模样,嗤笑一声,将茶壶里的茶水倒进了一旁的杯子里,端到薛尔面前,“薛尔,你闻闻这茶水,白毫银针,可是这个味道?”
薛尔没有回答,只是抬起眼他,眼神在橙黄色的烛光中泛着幽幽冷光。
面部的皮肤紧绷着,额头的汗珠落到山根处,又从山根处顺着眼角滚落到面颊上。
这滴心虚的汗水,企图用泪水的方式流下。
片刻后,他开口,“现在是在找谁给薛叔下毒,而不是品茶,你究竟是干什么的?”
说着他又看向方多病,“指挥使大人,你若是来查案的,就叫你的人办正事,若想品茶,待醉香楼重新营业时,再用好茶招待你们!”
小夭坐到了李莲花方才坐的凳子上,站了许久,腿有些酸了。
她正在想李莲花为什么要叫薛尔闻茶叶,便有一股淡淡的香甜味钻进她的鼻尖……
“薛尔,这茶水里,有曼陀花蜜对吗?”李莲花的声音很轻。
曼陀花蜜?
在茶水里?
不是做糕点吗?
方多病这才意识到一开始自己的思维就进入了误区,他进屋时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因为曼陀花蜜多被用于糕点之中,所以下意识地先去查看了那盘糕点,发现味道不是来自糕点上时,他才要查看其他,这时薛尔被发现,才打断了他。
小夭也觉得诧异,掀开壶盖闻了闻,那股说不清像什么香的香甜味儿便扑鼻而来。
“不是说曼陀花蜜很香吗?为什么要凑的这么近才闻得到?”
这点方多病也奇怪。
典籍上写的是曼陀花奇香无比,怎么会需要凑近了才能闻到呢?
再有一个问题,薛玫喝茶时,茶杯在鼻子下方,难道闻到一股不属于茶叶的香味儿,不会起疑心吗?
李莲花手中端着茶杯走至烛台边,将茶杯举起与自己视线齐平,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又看向小夭,“小夭,你还记得昨天晚上,你熬的药吗?”
小夭会意,跑过去接过茶杯,举到合适的位置,杏眸眯起。
果然,杏黄色的茶汤面上,与昨日夜里的药汤一样,飘着些油花似的东西,很浅很浅,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时薛尔终于不再镇定,脚步飞快地朝桌边奔去,手伸向茶壶。
他想把茶壶摔碎!
可是他再快毕竟是普通人。
在他的手快碰到茶壶壁时,身后有人戳了他的背身一下。
他脸上还挂着将要得逞的喜色!
只需将茶壶打碎,没有了证据,到时候咬死牙关不承认,任他们再聪明,又有何用?还能强行将他定罪?
可是,希望近在咫尺,看得见,却触不着!
方多病点了他的穴道!
他使上了吃奶的劲儿,就那一点点,手都挪不过去!
李莲花面上含笑看了他一眼,“薛尔,你在我们大人面前想动这种歪心思,算是你想错了!”
小夭看向李莲花,语气有些严肃,“这是鸿福堂的东西……”
这绝非偶然!
这种将东西无形中融入药材,茶叶,使其发挥功效的方法,是鸿福堂的惯用手法吗?
在小夭说出鸿福堂时,薛尔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微微颤抖着。
方多病见此情形,伸手又在他脖子上点了一下,面无表情的道“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我大熙律法严平公正,如实招来,可以让你少吃些苦头。”
薛尔闭上了晦涩眼睛,良久良久,才睁开。
方多病知道他是下定决心要说实话了。
“以前,我总以为,在薛叔心里,我是最重要的,他是最疼爱我的,他看向我的目光那么慈爱……”
薛尔眼中泪光闪烁,“我的人生是从遇到薛叔才开始的,从我睁眼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爹了,我拼命地表现,就是想留在他身边,他教我识字、算账、生意经,我每连做梦都在学。“”
“薛舟松越让他失望,我就越要让他高兴……”
薛尔眸光悠远,嘴角噙着怪异的弧度,“我想着,失望够了,就不会再期盼什么了,他总有一日会将心思都放在我身上,薛舟松那个废物点心,总有一天会被他弃如敝履。”
“可是他居然将那个废物接到了身边,尽管那废物成日在外面花天酒地,生生将他气的吐血昏迷,他还是不肯舍弃那个废物!”薛尔的表情变的狰狞起来。
小夭觉得若是方多病此时将他的穴道解开,他定会一把将桌子掀翻!
“我几次三番地好心劝他不要再管那个废物,让他自生自灭,结果他竟怀疑我的用心?呵呵呵呵……”
“从那以后,那废物在他心里的分量越来越重,这也就罢了,他竟然还开始提防起我来,以往的账目都是我做好了,年底他再随便看看,那次之后,他每个月便要看一次账本!”
谁让你劝人家不管自己儿子的?
不提防你提防谁?
你是养子,怎么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为了不打断他,小夭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
“就因为他提防你,你就想杀了他?”方多病鄙夷的眼光刺痛了薛尔。
他大喊,“不是的!我……”
声音戛然而止,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
努力在脑海中思索了一遍,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杀薛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