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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上正覆着帕子闭目哼哼唧唧的周氏闻声睁开眼来,一见老侯爷虎目圆瞪要发狂杀人的表情,不由的心中一个哆嗦,痛哼声不治而愈,一张慈眉善目的圆脸紫涨青白,惊怒交加的望着老侯爷半晌说不出话来。
三老爷蒋宗行在一旁垂目束手而立,三太太曹氏正半跪着给周氏敷帕子,老侯爷这番狂风暴雨的发作,将曹氏惊的不轻,她手一抖,指甲就不小心戳在了周氏的额头。
没有伤口,却尖锐的疼,这让之前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的周氏陡然动了起来,她扬手给了三太太一耳光,"你个小猖---小毒妇,你想戳死我,一个两个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惺惺作态,没有这份孝心,就给我滚,滚,都滚……"
她不敢将老侯爷如何,对庶出的三房夫妻二人却向来不假辞色,以前多是背着老侯爷,这回是被老侯爷气的失去理智,又怨恨老侯爷在三老爷二人面前让她没脸。
三老爷的生母兰姨娘是老侯爷的通房丫头,趁着周氏生蒋项墨他爹身子不爽利的时候伺机怀了身子,等周氏知道的时候已经五个多月了。
兰姨娘也不是寻常女子,姿色虽一般却温顺如水,很是识情知趣,又使的好手段哄的老侯爷为她对周氏下了死令,只要兰姨娘和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差池,必饶不了周氏,气的周氏每日妒恨难耐,偏又奈何不了兰姨娘,反倒气的自己的身子越发的淅淅沥沥的不爽利,老侯爷后来便不喜到她房里来,待周氏买通了产婆对兰姨娘去母留子,被老侯爷查出来后,老侯爷便彻底的与周氏分房而居。
再后来就发展成除了逢年过节,族中大事,老侯爷常居外院,基本是与周氏不碰头。
周氏打了一耳光犹不解恨,扯了额头的帕子砸在三太太脸上,又先声夺人掩面大哭起来,"我苦命的老二,你死的好惨啊,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怎么活啊……"
这番力气嗓门,哪里像个不好了要死的人!
三太太脸色涨红一片,羞愤欲死,她咬着唇忍着要滴未滴的泪水给周氏跪了下来,抹泪道:"母亲息怒,是媳妇粗笨,媳妇该死,母亲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周氏不理三太太,兀自哭的伤心,“老二啊,我苦命的儿子,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扔下老母和墨儿……”
老侯爷气的鬓角突突的跳,额头上都要冒出火来,他冲了三老爷道:"老三先带你媳妇下去。"
满屋子伺候的人也忙不迭的往外去,眨眼只剩了老侯爷和周氏。
见没有外人,周氏也不撕心裂肺的哭二儿子了,而是骨碌从榻上坐起来,怨恨的看着老侯爷,"蒋若重,你个道貌岸然的无耻男人,你这样对我,也不怕死后见了我哥哥被他一口唾沫淬到脸上?不,你哪有脸再见我哥哥……"
老侯爷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很喜欢结交朋友,周氏的哥哥倾慕老侯爷的人品和本事,一门心思的想将妹子许配给老侯爷,老侯爷再三婉拒推辞了,后来老侯爷遭了贼人暗算,周氏去通风报信的时候也被那贼人一并掳了去,三天后才被老侯爷和周氏的哥哥救了回来。
虽然知晓这事的人很少,就周氏贴身伺候的几人,周氏一口咬定她清清白白,生怕别人不信,几番寻死觅活,他哥哥更是抓着老侯爷的衣襟一顿拳打脚踢,将过错都推在了老侯爷身上。
老侯爷沉默了两天,第三天,双眼满布血丝的咬了咬牙娶了周氏回来。
这么多年来,只要两人发生争吵,周氏就旧事重提,提醒老侯爷不要忘了当年对他哥哥的承诺,她为了他受的那份羞辱和惊吓,老侯爷即便有再大的怒火也都偃息了,颓然的离去。
这一回,却不是周氏预想的那样,她含着怨毒解恨的语气指控完,便发觉怒发冲冠的老侯爷不是颓败了下来,不是痛苦踉跄的离开,却是先眯眼对着她,然后像看什么污秽物一般,嫌弃的别开脸去,甚至唇角还有冰锋般的冷笑。
周氏只觉得心惊肉跳全身血涌,齐齐冲向脑门,让她头昏目眩的不能做任何思考,口内更发不出任何声音。
完了,难道侯爷已经知道了那件事?
周氏拼命摇头。
不可能,已经顺顺当当瞒了这个男人一辈子了,当初那几个知情人都在她出嫁的时候留在家中让哥哥灭了口,后来跟过来的不可能知道,即便捕风捉影些当年的事,前段时间也都被她因故处理了,老侯爷不可能忽然知道。
当初圆房的时候她用了别的法子在元帕上落了红,这么些年老侯爷只当她只是被掳走了,坏了名声,身子却是清清白白的,后来,她又制造了老大早产两个月的假象,侯爷虽对老大不是过份的喜爱,却没有刻薄,显见的是当成了自己的骨肉,是相信她的。
可是侯爷这眼神……周氏心中一哆嗦,难道是大太太姜氏?姜氏那番话分明是在威胁暗示她……
告诉了侯爷大房才是彻底完了,这个蠢货……周氏在内心大骂姜氏,触及老侯爷锐利如剑的目光,只觉得天塌地陷,透不过气来。
她抓紧了手下簇锦团花的五福被子,色厉内荏道:"我哥哥真是瞎了眼才会将我嫁给你,我嫁给你这些年,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没有一日不担惊受怕的,老大早产,差点养不活……"
周氏试探性的提了一下老大,见老侯爷的面色没什么大的变化,不由一颗心安定下来,口中的话也变的底气十足,"生老二的时候块头太大,差点要了我半条命,我辛辛苦苦的给你生孩子,可你是怎么对我的,竟然让兰花那个贱人鬼迷了心窍,你又认定是我害了兰花,可我没有,我是那歹毒的人吗,否则,我怎么能容下了老三?"
害死兰花的事,她是死也不会承认的,她做下的任何事,只要没有人证指控她,她都不会承认,至于那些人证早就永远的闭上了嘴。
周氏见说了这么多,老侯爷只沉默,不由暗自诧异,今儿老侯爷发了这么大火,还能有耐心听她哭天抹泪,这很反常。
周氏不由偷眼看老侯爷,这一眼看过去差点气了个倒仰。
老侯爷正满眼嫌恶的冲了她无声冷笑,分明已经不屑与她争辩了。
周氏气的胸口大痛,如万针扎心,她捂着心口哎呦起来。
这次到是真痛,不是装的了,可惜老侯爷只当她惺惺作态,根本不为所动。
见周氏终于舍得停下来了,老侯爷才冷声道:"二小子不好便罢,若是好起来,你给我去客客气气的将二小子媳妇接回来,从今后你安安分分的做你的老夫人,将中馈交给二小子媳妇,你少给我把持着指手画脚……"
老侯爷也看出来了,这个家趁着他健在交给蒋项墨还能再振兴下去,即便哪天他撒手归西也能放心的闭眼,若是由周氏一直把持着,迟早要兄弟阋墙,彻底败落。
这个家,除了蒋项墨,谁也支撑不起来。
周氏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你还要将那个休妇接回来,还要我亲自去接?还要将整个蒋府都交给她?"
周氏胸膛剧烈的起伏,圆胖的脸都因气怒扭曲的变了形状,她猛的掀了被子从榻上下来,与老侯爷怒目相对,尖利道:“不可能,简直是做梦,让她再进门,除非我死了!不,我死了也不会让那个小贱人如愿,二郎只能娶闫宁……我明天就让闫宁给二郎拜堂,对,冲喜,给二郎冲喜……二郎呢,你把二郎抬哪里去了?”
周氏说着上前撕扯老侯爷。
老侯爷闭了闭眼,缓缓的睁了开来,看向周氏的眼神不是老夫老妻之间的相濡以沫,而是无尽的厌恶陌路,"妻贤夫少祸,你们周家出不了贤妻,你那娘家侄孙女趁早打发了,我蒋侯府不介意贴补一份嫁妆,若是动了别的心思,别怪我出手对付一个晚辈。"
周闫宁回来的这两个月上蹿下跳、工于心计,自以为做的隐秘,却不知一切所作所为都看在老侯爷眼中,本来老侯爷念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勉强容忍,可她竟敢揣度着周氏动了这种念头,他只能让蒋管家动手了。
老侯爷言罢甩袖而去。
周氏被带的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她追着老侯爷到了廊下,脚下不稳险些一头栽进她最喜爱的一口睡莲锦鲤大缸里。
几尾红鲫鱼受了惊吓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弄的周氏前襟一片狼藉,将她气的浑身哆嗦,当值的小丫头见了这一幕吓的大气不敢喘,生怕周氏发作到她身上去。
老侯爷出了周氏的福熙堂,没有回外院,而是径直去了蒋家的祠堂。
“你在外面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老侯爷疲惫的吩咐了蒋总官一声,一个人进了祠堂。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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