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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黛黛从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能再见到阿娘。
当年昏迷三月,醒来时,所有人都告诉她阿娘早已入土为安。
他们以为她还小,不懂事也不记事,可她都记得。
记得自己连阿娘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记得自己去找秦胥,捶打他的腿哭着要阿娘,可秦胥只神情死寂地坐在那里,冷漠地看着她,什么都不说。
如今,她再一次看见阿娘了。
冰棺周遭尽是幽蓝的冷雾,阿娘便躺在那一片澄净之中,身上穿着雪白的素衣,不染纤尘。
秦胥并未让阿娘入土。
秦黛黛缓步走上前,阿娘的表情很安宁,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为何要带我来这里”秦黛黛看着阿娘的面庞,轻声问。
秦胥走上前,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冰棺里的人,伸手想要抚摸她的面颊,却又想到了什么,将手收了回来。
“我早该想到,她最放不下的,便是她舍命相护的女儿了,”秦胥的声音沙哑,“黛黛,我们可以救活你阿娘。”
“我已炼化了淬魂盏,只要有你阿娘的一魂,便能救活你阿娘了。”说到后来,他的声音竟透着几分轻颤。
秦黛黛转头看着他,这一刻,她竟在这个一贯冷淡的男人眼中看到了狂热。
她沉默许久,缓缓将琉璃盏从芥子袋中取出。
如同感应到什么,千叶的花瓣顷刻间扑簌簌颤动起来。
秦胥目光定定地看着千叶,许久眼眶微红。
他抬手,轻轻触了触琉璃盏,颤动的花瓣僵滞片刻,骤然宁静。
“那也许只是传闻。”秦黛黛不知自己为何要说出这句话,她分明是想复活阿娘的。
“如果不试一试,那永远只会是传闻。”秦胥的声音极轻。
秦黛黛转头看向他,还欲说些什么,身子陡然被一股雪青色灵力包裹住,手上的琉璃盏飞离出去。
秦胥轻柔地接住琉璃盏,转眸望着她,眼眸幽暗,唇微动“对不起,黛黛。”
下刻,他轻轻动了下手指,秦黛黛只觉自己的身体飞快朝后退去。
直到退至外面,书架轰隆一声重重合上,秦黛黛狼狈地倒退几步,落在地上。
她并未迟疑,飞快上前,却见方才大开的书架,此刻竟严丝合缝地合在一起,没有半丝能打开的迹象。
门外一阵汹涌的灵力涌动,秦黛黛怔忡地转身,长老们踏风而来,正站在门口看着她。
“宗主呢”石屹道人率先上前一步道。
秦黛黛的目光动了动,没有说话。
石屹道人看了眼身后的书架“里面有动静,我们先将此处破开,总不能真让宗主为了一个女人”
“此处有大乘境设下的天罡地咒,强行破开,破咒之人和里面的人皆会死,如何破”善渊长老凝眉道。
“那可如何是好”
善渊长老看向
书架,良久长叹“太墟宗延续十余年辉煌已是不易,也许当年便该气数将尽。”
秦黛黛看向善渊长老,缓步走到他跟前“善渊长老。”
善渊长老看着她“想知道当初发生何事”
秦黛黛轻轻地点了下头。
善渊长老默了几息,指尖灵力积聚,轻点向她的眉心。
刹那间,秦黛黛只觉自己的意识急剧倒退,眼前的画面一幅幅闪过,最终定格在阿娘死去的那一瞬。
秦胥抱着阿娘,沉默了很久。
有妖兽嘶吼着上前,撕扯他的血肉,他好似全都感觉不到似的,雪白的道袍被妖力刮得狼狈,手臂、面颊上被罡风吹得道道血痕。
唯有一只妖兽意欲袭向阿娘时,他的周身强大的威压乍然浮现。
就在那一瞬间,周遭万千妖兽化为齑粉,便是修士也不能幸免。
太墟宗上空的结界粉碎,是长老们苦苦支撑,方才护住了身后的万千弟子。
饶是如此,当时仍在的若虚长老依然受到重创,驾鹤西去。
那一日的太墟宗,血腥漫天,经久不散。
秦胥本不该再任太墟宗宗主,可受到重创的太墟宗若想顶着一宫三宗的名号在修界立足,离不开这样的大乘境大能。
所以,长老们合力将此事压了下来,将知情之人的记忆自识海抹去。。
这一切,在阿娘“入土为安”后,似乎也都平静下来。
被李群逼迫写信调走秦胥的苏怀夕,在两月后也被秦胥接到了太墟宗,所有人都以为他从未忘记过这位小师妹,想与之再续前缘。
然而,秦黛黛却看见,在苏怀夕诞下那个孩子后,秦胥平静地给了她一把剑。
苏怀夕央求他念在师兄妹的份上,以他的名义,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到及笄之年,秦胥答应了。
然后,他亲眼看着她,自刎离世。
那之后,秦胥开始忙碌起来,四处寻找修史古籍,拼命修炼至大乘境中期,淬魂盏,千山莲池
直到今日。
秦黛黛徐徐睁开眼,此刻才发觉,原来外面早已由白日天光,变为夜色浓郁。
这一瞬,秦黛黛竟想起花辞青说秦胥是个“疯子”。
也许,他并没有说错。
忽的脚下一阵轰鸣,整座缥缈峰仿佛都随之震颤。
秦黛黛的身躯摇晃了下,循着长老们的目光,看向身后的书架。
一切的源头,都在书架后方。
不知多久,轰地一声,书架中央徐徐裂开一道缝隙,森冷的雾气传来。
石屹道人最先坐不住,飞快走上前去,生生将那道缝隙掰开。
秦黛黛站在后方,看着缝隙越来越大,而密室里早已不复之前圣洁干净的冰室模样,反而冰墙被灵力震成了碎块,冰室内飞溅得到处都是,唯有冰棺仍完好无损地放在中央。
琉璃盏已然破碎,千叶孤零零地掉落在地,花瓣黯
然无光。
而秦胥
他倒在万千碎冰之中,身上的白裳被血染红,周围的冰也染成了血色,修为紊乱,虚弱至极,俨然凡人。
“宗主”几名长老飞来不及震惊凌听荷的遗体,匆忙扶起秦胥,乐游道人探查他的脉象,眉头紧蹙,“修为大伤,尽快带回玄冰榻上。”
说话间,几人已然快得如同数道白光,消失在远处。
秦黛黛仍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满室狼藉,许久走上前,小心地将千叶捡起,拂去花瓣上的碎冰,用自己的灵力轻轻将其包裹在其中。
而后,她走到冰棺前,看着躺在其中一动不动的女子。
一滴泪珠滴入棺中,落在女子垂落身侧的手背上。
秦黛黛忙垂下头,用力地眨了下眼睛。
一只冰凉的手吃力地抬起,抚在她的面颊上,温柔地为她将眨出的泪珠拭去。
秦黛黛的身形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一声低哑却柔婉的声音传来,仿佛跨越十余年的时光,再次唤起她的名字“黛黛。”
良久,秦黛黛抬起眼帘。
干净的冰棺之中,清婉的女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面颊苍白无血色,眼眸没有华彩,却已然有了意识。
“阿娘”秦黛黛呢喃。
凌听荷牵起唇角,这样简单的动作,她也做得格外困难,她的眉眼恍惚了下“黛黛长大了,变漂亮了”
秦黛黛的眼眶顷刻变得通红,大滴大滴的泪珠沿着面颊流淌下来“阿娘,阿娘”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遍遍地唤着这个名字。
躺在冰棺内的女子不知何时坐起身来,轻柔地伸手,将哭泣的少女拥入怀中“我们黛黛受委屈了,哭吧,哭吧。”
秦黛黛不知自己哭了多久,直到泪水渐渐干涸,她听见阿娘柔声问“黛黛,现在是什么时辰”
“寅时。”
“黛黛可想看日出,就像以前阿娘带你去的那般”凌听荷笑了一声,“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身子都要躺化了。”
“好。”秦黛黛闷声道。
她扶着阿娘走出冰棺,落地的瞬间,凌听荷的身子僵硬了下,目光定定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阿娘”
凌听荷回过神,若无其事地遮挡住自己的手背,笑道“无事,只是要麻烦黛黛搀着阿娘了。”
秦黛黛摇摇头,眼眶再次酸涩了。
阿娘明明是洞虚境末期修为,可此刻却再无半点灵力,比人界最孱弱的凡人还不如。
就像小时候阿娘搀着她一般,她一步步搀着阿娘走出密室,走出宗堂,越过延绵山路,最终来到缥缈峰的最高处。
秦黛黛设下结界挡住凛冽的山风,扶着阿娘坐在柔软的衾毯上,献宝一般拿出梨花酥,仍热腾腾的蜜浆“阿娘,这些是黛黛游历时备的,很好吃。”
凌听荷看着四周的
结界,与眼前琳琅满目的物件,笑了起来“黛黛以为阿娘是小孩子呢。”
秦黛黛用力地摇头。
二人逐渐安静下来。
秦黛黛轻轻靠在阿娘的肩头,看着远处的云海弥漫在一片昏暗之间,夜色幽静,偶尔传来几声灵鹤长鸣之声。
当第一缕朝阳出现在山的那边时,秦黛黛听见阿娘的呢喃“太墟宗的风景,真的没有千山美。”
秦黛黛身躯微僵,咽下喉咙中的酸涩“阿娘。”
“嗯”
“若有来生,阿娘不要再救黛黛了。”
凌听荷轻柔地笑了一声,抬手抚摸着她的发“可阿娘最不后悔的,便是当初救下了黛黛。”
泪水沿着眼尾滑落,秦黛黛想要再说些什么,眼前却飘来几点如萤火般的光芒。
她抬头,那光芒越来越多,自阿娘的手掌溢出。
秦黛黛直起身“阿娘”
声音戛然而止。
阿娘的手在一点点的化为点点萤火,消散于天地之间。
“阿娘,怎么会这样”秦黛黛努力地想要捂住她的手,阻止她躯体的消散,“阿娘明明没事了,都是黛黛把你带出来”
“黛黛,不怪你,听阿娘说,不怪你,”即便是这时,凌听荷的语气仍是温柔的,“淬魂盏淬炼的只是灵魂,这具肉身,在十五年前便该腐烂了”
“阿娘已经很知足了,让我能够抱抱长大后黛黛,替她擦去眼泪,陪她再看一次日出。”
“只是黛黛,你可以答应阿娘一件事吗”
秦黛黛拼命地忍着眼中的泪水,用力地点头。
“待阿娘的肉身散去,将千叶连同阿娘的灵魂送回千山好吗”
凌听荷朝着远处看去,朦胧中好像又变成当年的少女“我想念千山了。”
身后,一阵踉跄的脚步声传来。
秦黛黛用力地擦去眼角的泪水。
凌听荷转头看去,下瞬神情微顿,静静地看着来人。
“听荷”秦胥的脚步慢了下来,小心地、一步一步地朝这边靠近着,努力扯起一抹笑,“你醒了,听荷。”
凌听荷的眼底恍惚了一瞬,而后牵起笑“当年说,等你回来有话同你说。”
“没想到这一等,竟是十五年。”
“不要说了,听荷,”秦胥慌乱地上前,“我带你回去,回到冰室,也许就不会消散了我带你”
“可我不想被禁锢在那个小小的冰棺里,”凌听荷的左臂已经全然消散,“秦郎,我也不想被禁锢在太墟宗了。”
秦胥的身躯僵在原处“听荷,都是我害了你,你打我骂我都好,不要走”
“秦郎,”凌听荷打断了他,轻轻垂眸,声音如轻叹“都无妨了,我爱过你,只是,我很累了。”
朝霞逐渐遍布,照在凌听荷纤细瘦弱的身躯上,她消散得愈发快,却仍如以往般弯起一抹笑“
夫君的本分,便是让道侣自由地来去。”
我离开千山太久,我想那里了heihei
Θ本作者鱼曰曰提醒您最全的悔婚后死对头他后悔莫及尽在,域名
“听荷”
一轮红彤彤的朝阳跳出峰峦云海。
秦胥的瞳仁张大,死死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化为漫天萤火,消散于霞彩之间。
他朝前走去,伸出手,却之抓住满手虚无。
“听荷”一声嘶吼过后,秦胥蓦地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山风之间。
秦黛黛站在一旁,只觉芥子袋微微坠了坠,她取出千叶,看着千叶的花瓣复又变得光彩夺目,不觉弯唇“阿娘”
花瓣扑簌簌动了下,根茎处伸出一根翠色藤丝,轻轻勾缠住了她的手指,如同安抚一般,轻轻拍了两下。
秦黛黛蹭了蹭眼角,将千叶收起,看着已无意识的秦胥。
曾经的天才剑修,最年轻的大乘境修者,如今却虚弱至极,修为薄弱,再无大能的先天威压。
她走上前,安静半晌,最终将他抱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回到缥缈峰主堂之中。
秦胥耗尽半身修为,炼化淬魂盏,将阿娘的魂魄淬炼完整,本就是逆天而为。
许是天道也会惜才,竟未曾收走他已达大乘境的躯干寿命,只收走了满身术法修为,若是从头修炼,也许能东山再起。
然而,他这一次昏迷,却再未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乐游道人施法拯救三日,最终叹息道秦胥身无异状,此番昏死,也许只是休眠几年,也许要等上数十年,甚至数百年,更也许永远都不会醒来,直到寿命终结。
秦黛黛愣了片刻,左眼眼角莫名流下一滴泪。
她抬手,轻触了下眼角,看着指尖的水渍,怔然出神。
大概人总是这样,会怨会恨,却并不妨碍也会伤心,难过,流泪。
“黛黛,这是宗主房中发现的。”善渊道人手中拿着一个幽蓝色的锦盒,递给她。
秦黛黛接过,打开锦盒的瞬间,一道与她的灵力契合的光芒飞了出来,在她身侧飞行几圈后,蓦地钻入她右手食指间。
食指指背上,一道金色太墟诀嵌入其中,闪烁了几下后,隐入血肉之间。
“太墟宗主的印诀”乐游道人惊呼,旋即看向秦黛黛,“宗主早便安排好了一切”
“黛黛以后便是”
莲心道人道“少宗主。”
秦黛黛看着印诀,好一会儿方才看向锦盒中,里面还放着一枚浅碧色瓷瓶,瓶身刻着的是今年时兴的纹样。
她打开瓷瓶,里面一股清冽寒香涌现,褐色丹药四周萦绕着雪青色的精纯灵力。
秦黛黛嗅着那股寒香,只觉自己的灵根随之一热,她怔了怔,不解地看着丹药。
却在此时,一旁传来几声嘲讽的笑。
石屹道人高声讽笑着倒退几步“万宗大会在即,身为宗主却抛下宗门,一意孤行,半身修为化无,重伤不醒。”
“一宫三宗,其他皆有大乘境修者前去,我太墟宗却要由一个金丹境女娃娃带领,有何颜面位列三宗之首万千弟子又怎会甘心留在这等宗门之内”
此话虽难听,却也是事实。
其他几名长老一时皆沉默下来。
门外几名修卫跑了进来“长老、大小姐,幽月宗派人前来送拜帖。”
几名长老均是一愣,同时看向秦黛黛。
善渊长老道“何人相送”
“幽月宗的闻人公子,”修卫应道,“不止送来了拜帖,还有数十箱礼物,只说送与大小姐赏玩。”
秦黛黛轻怔,抬起头来。
善渊长老摆摆手“抬进来吧。”
修卫领命离去,堂内一时分外安静。
良久,石屹道人开口“万宗大会前,各宗门各自忙碌,可之后,若太墟宗再无领头之人,只怕宗门名望一落千丈,孤立无援。”
“眼下既与神玄宫再无婚约,为今之计,唯有尽快与幽月宗定下联姻之事,稳住宗门内外之心。”
秦黛黛的睫毛颤动了下,目光一一扫过眼前几人。
他们也在看着她。
她知道,这是最管用也是最迅速的法子。
幽月宗宗主与秦胥素有交情,闻人敛又是如此温柔。
两宗联姻,百益无害。
一切都刚刚好。
“黛黛”莲心道人担心地看着她,许是同为女子,她心中隐有猜测,“你可是还忘不了玉麟少君”
秦黛黛回过神,沉默片刻后轻轻摇头“并非。”
她弯唇笑了起来,认真道“联姻之事,还要麻烦各位长老了。”
“黛黛”
“若幽月宗应下,”秦黛黛看着食指的宗主印诀,轻声道“我无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