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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儿被她逗得噗嗤一笑,刚才的阴郁暂时抛到了脑后。无可奈何地摇头道:“本钱都没了,还怎么玩儿?我也替你揉揉就不饿了。”说着也搓搓双手,张牙舞爪地作势要抓阿留的肚子。阿留“嘎嘎”的笑着跑开了,臻儿则虚张声势地追在后面。
两个人正玩闹着,忽然码头西边传来了嘈杂地争吵声。那是货船停泊的地方。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有更多的人加入了进去。码头这边的人都不由得驻足观望。只是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还有看热闹的人不断地涌过去,根本看不到那边发生了什么。
阿留道:“我们过去看看。”说着用她黏糊糊的小手来拉住臻儿。臻儿这回没有由着她,拉住她劝道:“那边人多又起了争执。我们人小个子矮,小心给挤到河里去。”
“就过去看一眼,就想知道那边怎么了。看一眼就走不行吗?臻儿哥哥,和我去看看吧。”阿留央求道。
“梅姨不是说只许在看得到我们船的地方吗?到了那边就看不到船了。”臻儿不为所动。
“那边不远啊。看不到船是因为人多挡住了。”阿留并不买账。
这时一位老丈声音帮腔道:“小娘子,那边太危险了,可别过去。要听你兄长的话哦。”
阿留一看,原来又转到了卖枣糕的老丈这里。她心里不快,却也不好对老丈不礼貌,只得绷着脸站在原地,既不说话,也不要回去。
臻儿其实自己也是好奇,便对老丈道:“那可否请老丈告知,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哎。”老丈叹着气解释道:“那边是米行的码头仓库所在。来送粮的粮船已经闹在那儿了几日了。怕是不能善了啊。”
臻儿追问究竟,老丈却道他太小,说了也不明白。臻儿再三央求,老丈才接着道:“今年本来风调雨顺,是个丰收年。谁道丰年谷贱……”
老丈说道这儿,左右看了一下才又道:“粮商趁机压价,那些农户们当然不干了。前几天就鼓噪起来了,可是那几个大粮商都是有靠山的。这不,衙门的,打行的都来了。”
臻儿奇道:“可是刚才我们问肉菜的价格,却比过去都涨了许多呢。”
“诶,还真是呢。”阿留也附和道:“别的我不知道,可是我喜欢的小排骨涨了好多呢。要知道每次阿娘给客人做糖醋排骨的时候,我可以吃一块。现在这么贵,我岂不是连一块都吃不上了吗?”
“即使价格低些,但是粮食多的话,不是可以薄利多销吗?”臻儿想了想继续问道。
那老丈闻言不由得仔细看了看臻儿:“你这个小人家倒是有些意思,能说的上话。如果如你所言也不会如此了。听说皇上要征北,讨伐鞑子。今年刚增了征北捐,加上去年就有的戍边摊银,夫役助银。是以价低了连税钱怕是都不够啊。就算是我们这些小本生意的也是艰难。即使能都交上税的也是所剩无几,至于交不上的……哎,已经有不少入狱破家的,卖儿卖女的,举家逃亡的了啊。所以你看市场不如以前热闹了,东西少了,价格也涨了。”
听到此处,连原本心不在焉的阿留都长大了嘴。老丈看着阿留的样子,忍不住多了句嘴道:“下次你再来时,小老儿怕是也不在这里。”
“为什么?”阿留真的急了。她不但这次炸粘糕没有吃到,连枣糕以后也吃不到了。
“入不敷出啊。”老丈平静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忧伤,一辈子老老实实,勤勤恳恳的做着他的枣糕,如果不干这个,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养活一家子。自己岁数大了,想找个工做也不容易,就是在码头上抗大包也是不能的了。
阿留虽然不完全懂得老丈说的事情,却是知道老丈的日子不好过了。她难过地对臻儿:“以后再也见不到老伯了,再也吃不到枣糕了。我们走吧,以后再也不来了这里了。”这样说着,莫名的感伤难抑,眼泪竟簌簌的掉落下来。
“小妹妹别哭。姐姐给你买糕吃。”一个好听清脆的声音响突然从身后传来。阿留抬眼看去,是一个杏眼圆脸的豆蔻少女。这头上的双环髻梳得一丝不苟,髻上还缠着米粒大珠子穿成的珍珠绕,身着越萝绫的窄袖鹅黄短襦,配着葱绿色的湖丝裙子。既水灵又利索。
买糕的老丈见了忙道:“是杏儿啊。好久没见了,愈发的水灵了。一向可好?心蕊姑娘可好?”
“托付老爹的福,都好都好。我家姑娘也问老爹好呢。前一阵子我家姑娘随着胡公子去了趟京里。哎呀呀,别的都还好说,吃的东西真心是不习惯,都油腻粗糙得很。难为我家姑娘居然一路顺顺利利地回来没有生病。真真是要念阿弥陀佛了。这不,刚歇过乏来,就打发我来付老爹这儿买枣糕了。只是…我刚才仿佛听到您在说要歇了生意,果真如此吗?”
一连串儿的话音阿留听着很是受用,一时呆在那里止了眼泪。她只觉得这嗓子如果弹琵琶唱曲子一定很好听。她阿娘的声音是柔美,而这个小姊姊的声音则是清脆如黄鹂鸟一般。
臻儿听了他们几句对话,便明白了杏儿口中的姑娘应该是和李燕子她阿娘一样,是风尘女子,心中不喜,便转过头,去看西边码头的“热闹”。
“哎。”这付老爹正后悔着自己怎么就和两个小孩子抱怨起来,还把个小女娃给弄哭了。所以也不想再多说。只是勉强笑着道:“老了,也干不动了,回家了。心蕊姑娘和杏儿姑娘要是想吃小老儿的枣糕,就来南城后巷子找我,我做给你们吃。”
杏儿是花神居头牌心蕊的贴身小婢。她比阿留大不了几岁,但是跟着心蕊经历了不少人物和地方风物,甚至对于世事的艰难甚至政局的波澜,也时时听在耳中。见识不是在船上长大的阿留可比的。
“付老爹,您还有多少枣糕了?”阿留心中大致明白,知道付老爹不想多说。于是只是让他揭开盖着枣糕的竹簸箩看了一眼,便道:“老爹不介意的话,我就都买了吧。楼里的姑娘们都喜欢吃呢。”
“那小老儿就在此谢过了。”说着切下了一块足有平时的两倍重的枣糕,对杏儿道:“只是我可不可以再给这个女娃子一块?”
“不可以。”